云馨不觉得挪威怎么好,因为这里的天好冷,房子也不高,像遥远的另一个空间,甚至于连挪威王国的皇宫,都不像她想像的那么的华丽。
不过这里反倒让云馨感觉平静了许多,云馨不懂法语,更不懂挪威语,而且连英语都没几句听得懂的。相反,会说汉语的基本没有,唯有女王能说几句“你好”,“谢谢”,口音还不怎么纯正。所以她谁都不认识,谁也不会跟谁说话,在这里,可以完完全全的当一个陌生人。
女王给云馨安排的房间,是曾经她当公主时睡过的,里面充满了少女时的影子,其中整面墙都是玩偶架,里面摆满了各种各样大大小小的布娃娃,现在也只有这些丝豪没有生命迹象的“妹妹们”,才是云馨的朋友。
这里的夜好长,有时甚至于一天到晚都是黑天。后来云馨才知道,这里临近北极圈,冬天里总会有极昼出现。
云馨的身体还没完全恢复,那张大床就是她活动范围,房间里点着像梦幻一样的彩色灯光,她只是直愣愣的看着头顶的小灯,恍恍惚惚中仿佛真的步入了梦境中。
身在王宫里的她,不再思考什么,也不管明天会出现什么。只是一分一秒数着流淌的时间,让这一天快点逝去,然后尽快睡着,那样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特蕾沙每天至少要到这里来一次,偶尔是给云馨拿来些好吃的,或是给她喂水。
只是两个人说的话,全都是鸡同鸭讲。云馨看女王说得认真,偶尔还笑得很甜,看得出来,她讲这些时是发自内心的高兴。可云馨真的听不懂,没办法,看着她笑,她也跟着笑,尽量让两个人的情绪都变得溶洽一些。
云馨也蛮喜欢这个女王姐姐,两个人虽然语言不通,但性格的差异不大,都非常溫柔,都特别怕对方受伤害,她们小心翼翼的呵护着彼此,哪怕心里有时也会不以为然,但绝不会轻易表露出来。
其实云馨也觉得这么做挺奇怪的,似乎有点虚伪过了头了,都听不懂人家说什么呢,却要陪着傻笑,不会是因为人家是女王,她就去恭维人家吧?
后来再想想,好像也不全对,特蕾沙是个女王没错,可现在欧洲的王室不过就是一些牌位而已,根本不起什么作用。女王又不能让她升官让她发财,大不了请她来做客,让她住她曾经的房间而已,也没什么好恭维的。
再说这里的房间还不如何家的好,家俱都是老里老气的,是那种怪怪的欧洲款式。有时候半夜睡醒了,屋子好黑,她都以为自己是在某个魔鬼城堡里,吓得都冒浑身冷汗。
所以对于她来说,恭维女王是为了住在这里也不对,因为这个地方不算太好,至少天黑关灯的时候不怎么样,太吓人了。
但既然鬼使神差糊里糊涂的来这里了,云馨就只能劝自己安心住下来,不然她去哪呢?
回国吗?
正如程冬琦所说,回去让人家当笑料吗?
何况,自己现在还不能行动自如,甚至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又该怎么回去呢?
而且她也想不出自己回去了,又该怎么去面对卢家人和何家人,又该怎么说明曾经经历过的这一切。
现在的她是“跟关景哲私奔”,卢涵已经“查明真相”了,所以她现在百口莫辩了。
就算说清楚了,又能怎么样?她不知道现在已经把多少人的大牙都笑掉了!
倒不如就这样躲起来吧,躲到世界的这个角落里,躲到这样一个谁也发现不了她的地方,躲到这样一个谁也不认识她的地方。
就算是听不懂别人说话,没有人跟她交流,除了怀里的布娃娃以外,就再没有乐趣了,那又能怎么样?
总比受侮辱好得多吧?
云馨一想到这些,心里长了再多的草,再怎么想小胖璐璐他们,也都没了勇气,只好安心的守在这个陌生的地域,再也不敢奢望回去了。
终于过了有两个多星期,程冬琦和阿什米塔来到了王宫,门被打开的那一刻,云馨马上就哭得稀里哗啦了:“程冬琦,你怎么才来呀?你知道我一个人在这里有多寂寞,有多难熬吗?”
程冬琦看云馨能自己坐起来,而且也能把话说全了,不禁欣慰的抱着她,帮她擦着眼泪说:“小傻瓜,我能像你似的,什么都不管,说走就走呀?我那边还得办休学,可麻烦呢。”
云馨当然也没有责备程冬琦的意思,就是总算有了个能说话的人,也不知道该怎么好了,拽住了程冬琦的手不撒手,虽然那张嘴还没恢复利索,却非要天南海北跟她从头到尾的聊,特别的粘人。
没办法,现在程冬琦只能陪她睡在一张床上了,因为现在云馨特别像个小孩子,没等程冬琦消失一会儿,她马上就以为她离开她走了,立刻就哭哭啼啼的哭上了。
程冬琦对云馨也越来越像个大姐姐了,虽然她比云馨也大不了两岁,可毕竟云馨受了那么多苦,现在又变得这么无助,她理所当然要对她更好更温柔一点了。
第二天,特蕾沙指示皇宫安排盛宴,欢迎程冬琦。皇宫里仆人臣僚们从早晨一直忙活到傍晚,终于在大宴会厅里摆下了几大桌子美食。而且整个皇宫也张灯结彩,弄得像准备要过什么盛大节日似的。
晚宴开始了,皇宫的宴会大厅里宾客如云,尽是衣香鬓影,欢声笑语。
女王当然要做开场白,她身穿一身酡红搭配淡紫色的曳地长裙,宛如一朵正在盛放的绚丽的玫瑰,缓步来到了麦克风前。而且特蕾沙为了照顾程冬琦和云馨,开口说的竟然是英语。
其实就算是女王说的是英语,云馨也听不太懂,她上高中时学的那点英语,根本就应用不到实际中去,当年也全都是应付考试而已。现在她能听懂的无非是几句耳熟能详,最简单的单词罢了,连缀成句子就如坠五里雾中了。
程冬琦可越听越不对劲儿了,她停下了手中的刀叉,看看侃侃而谈的女王,又看了看云馨,像是吃了什么难消化的东西,噎在嗓子眼里,上不来又下不去,咳了好半天这才缓了过来。
云馨也看出来程冬琦有些不对,赶忙帮她捶背,又问:“你怎么了?吃东西这么不小心?”
程冬琦擦着咳出来的眼泪,勉强喘匀了气,反问云馨:“你还问我呢,你怎么不问你自己,怎么什么事都答应啊?!”
“我答应什么了我?”云馨被程冬琦的话给弄糊涂了,她还是那样一脸萌态,人畜无害的四处张望着:“我什么也没答应呀?”
程冬琦见云馨懵懵懂懂的样儿,当然看出来她不是在说慌了,可这件事似乎没那么简单,她必须得问清楚才行:“你跟女王说没说过,你要加入挪威国籍?”
“我什么……加入挪威国籍,凭什么?我没想变成外国人呐?而且这里的人说话我一句都听不懂,我凭什么要加入他们的国籍?”云馨想都没想就直接说道。
“这么说,这件事你不知道了?”
“我当然不知道了。”
云馨听着憋气,怎么回事呀这是?这个女王也太喜欢自做主张了吧?
看她倒霉了,干脆连国籍都给她改了,是准备让她成为一个外国人,让她以后永远彻底的离开那个原来的国度,和那个国家里的人说再见,恩断义绝了?
云馨心急火燎似的跟程冬琦解释:“我真没想这么做,我这么做我不是脑子有病吗?这里有什么好?天这么冷不说,还动不动总是黑个没头?何况我还像个聋哑人似的,人家说什么我一句都听不懂。再说了,我还想小胖他们呢,我总不能把他们丢在国内不管吧?”
程冬琦听出来了,这句“人家说什么我一句都听不懂”是关键,也就是说他们之间语言不通,所以才会误会了彼此间的意思。
“你知道吗?更改国藉还不算什么,关键是女王准备让你去当国师!”程冬琦又小声说。
“让我当国师?”云馨真被程冬琦的话给弄糊涂了:“什么是国师?我什么也不会,只配当幼师,哪会当国师呀?”
程冬琦耸肩苦笑:“恐怕这个特蕾沙也像你那个二姐一样,早就发现你是个福星,所以非要把你留在这里,好让她的挪威繁荣昌盛呢。”
说到这里,程冬琦又示意云馨仔细听女王的讲演,不无嫉妒地说:“你听听,人家给你的荣誉还不少呢,封你为克里斯汀公主,一会儿还要给你戴上挪威皇室的最高荣誉勋章呢。”
不会吧?云馨有点怕怕了,自己啥时候还当上公主了?
从小到大云馨都没梦想过要当公主。因为她对这种过时的角色,实在不怎么太感冒,在她看来,公主都应该在坟墓里才对,现实中哪还有什么公主呀。
而且她还觉得,公主的身份和她特别的不配套,好像把形容称呼花儿的词语用在了草儿身上,有那么点张冠李戴。
“你帮我向女王说一声吧,我真不配当公主。”云馨慌忙小声哀求程冬琦,期望她能马上跟特蕾沙说明白,别让她当公主了,她真受不了这么“高大上”的称呼。
程冬琦倒是很自然:“这算什么?你当公主又不是给人家当女儿,何况从前你都给人当过女儿了,现在还怕当公主呀?”
“这跟当女儿不一样呀,我当女儿是迫不得已,我不得照顾何家老人的情绪吗?那时候人家刚死了女儿,正难受呢,我能那么狠心丢开二老不管吗?”
其实云馨说这些话时也有些违心,之前她成何家人,也有一多半顺水推舟的意思。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吗。就算云馨说自己不慕权贵,可相比较之下,她也不由自主的喜欢那个大门大户。何况一旦成了何家人,到时候不也就和卢家人门当戶对了吗。
可现在已是时过境迁,她爱的人已经不爱她了,别说是当富家女,当公主,就是让她去当女王,对她又能怎么样?无非都是身外之物,在她眼里根本就不算什么,反倒觉得特别的累赘。
程冬琦看着云馨那着急上火的样子,不禁笑了说:“好吧,你要是不愿意,一会儿我就跟女王说说,希望能改变她的想法,让你别当公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