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传来军中消息,苍澜已退到距离边关两百里外,中间隔着一条赤水河,现在河上的冰,还没化开,只要等到河中冰融化,赤水河湍急,他们想过河,也不可能了,”廉敬挑着重要的说,他是将军,听到战报,却不能随同士兵出征,每每想起这事,他总觉得对不起边关苦战的将士,所以在听到有人提出议和一事,他恨不得将那人千刀万剐。
薛远之心里也是一样的想法,但他更关心眼前的局势,认真道:“夫人,虽说殿下已将苍澜人打退,中原这个季节,也回暖了,可是边产春天来的迟,河冰融化,恐怕还有近两个月的时间,如此拖下去,对我们大大的不利。”
廉敬语气急躁了,“此话不错,于我们是大大的不利,他们退到赤水对面,是想跟我们议和,夫人,这事以属下愚见,万万不可。”
木香隔着马车帘子,声音清冷的道:“既然知道不可,那你们还在犹豫什么,上次宫中的女眷回家劝说一事,办的怎么样了?本夫人念他们家中老父亲年老昏庸,特许她们多待几日,怎么了,悠闲的日子过上瘾了,不
想回宫了吗?”
“那倒不是,能劝服的,还是不在少数,但是夫人可能也知道护国公回京了,他是太子一派,先皇在的时候,他便任护国公,如今是两朝原元,那些停下观望的,自然也是看他的态度,”廉敬怕她动怒,急忙给她解释。
木香闭着眼,看不出有波动,实际上也的确没有任何的波动。护国公回京一事,她早知道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兵来将挡,水来土囤。
眼下最重要的事,是如何抓住那个人,灭了苍澜这个祸害,也好让她家相公早些回京。
外面的吴青忽然将一张小纸条透过窗子,塞进马车里。
塞完了,依旧像个没事人一样,走在马车旁边。
木香捡起小纸条,快速将上面的字看完,又扔了出去。吴青接过,用内力将纸条粉碎了。
木香沉声对外面的人道:“传我的话,议和一事,可行,既然要议和,就得来个有份量的,否则显不出他们的诚意,就让苍澜部族的王子代替他们的王,过来跟咱们议和吧!”
有人想暗渡陈仓,那她就给他们来个瓮中捉鳖,进了京城,到了她的地盘,要杀要剐,还不是看她心情。
可笑的是,那个自以为是的人,以暗渡陈仓是多少高明的主意,八百年前就被人用烂的招数,也亏他们想的出来。
廉敬与薛远之听到她这个决定,疑惑万分,也很不赞成。
吴青冷下脸,“夫人做出的决定,自然有她的道理,你们只管去做就是,旁的话不要多问!”
廉敬与薛远之对望了一眼,眼看就要到唐皇的鱼水情寝殿外,只能忍下满心的疑惑,不再言语。
木香刚一下马车,一抬眼,瞧见外面站着的人,倒是叫她有些许的吃惊,“这是干什么?一大清早的,站在这里多冷啊!”
这些站着的人,大多是那天跪在宫门口的妃嫔当中,没有完成任务的。
她们在宫里,消息灵通,当得知木香进宫了,紧赶慢赶的,总算赶上了。
其中一个美人,壮着胆子,走到这个让她们又惧又怕的女子跟前,轻着声道:“我们是来求一求,王妃的恩典,您交给我们的任务没有完成,可是我们也不想殉葬,王妃能不能高抬贵手,放我们一马,让我们出宫。”
木香深沉的目光在她们这些人当中,一一扫过,在她们紧张之中,忽然笑了,“暂时会考虑不用你们殉葬,我说的只是暂时,至于以后会如何,还得看你们表现。”
她说这些的意思,简直太明显了。
就差没在头上竖一面旗子,写上:快来讨好我吧,讨的好,你们以后才有好日子过。
几个女人面露喜色,齐齐对着木香盈盈一拜,“多谢襄王妃宽宏大量,我等定不会让王妃失望!”
木香的得意劲还没过去,从唐皇的宫中走出一位颇有道骨仙风的老者。
白胡子飘飘,目光如火炬,步态沉稳,呼吸轻微,微不可闻。
老者眼中,精光烁烁,只是那么轻轻的看你一眼,胆小的人,准得吓的腿软。
不是他的眼神有多残忍,而是总有那么一种人,天生的严厉,天生适合扮演黑脸。没办法,木香终于见着跟赫连晟气场不相上下的人了。
他一来,现场的气氛就变了。
廉敬跟薛远之对他鞠躬行礼,那些原本笑意盈盈的女子,更是吓的面无人色,噤若寒蝉,再不敢吱声。
老者走到木香面前,笑意不达眼底的看着她,“什么时候这宫里宫外的事,轮到一个外姓王妃做主了,南晋没人了吗?还是南晋的皇子都死绝了?唐墨何在,唐焱虽然病着,便怎么说,他也是皇子,唐鑫年纪虽小,但也当得起大任,襄王妃再能干,也是女子,既是女子,就不该参与朝中的事,南晋自古以来,就有古训,女子不得干政,无论到何时,此项古训都得作数!”
他这一番话,说出朝中那些视木香为死敌的人心声。
夙昱不知何时也站到了老者身后,屈了太子之尊,对着老者弯腰一拜,“小王见过护国公,小王深觉护国公此言有理,襄王妃还是回家烧饭做菜吧,朝中的事,自有我们男人做主,不必劳你大驾!”
木香眯起眼睛,看着这一唱一和的两人。她就说这几日这个假唐昊忽然就安静了,还以为他闭门思谋略,没想到他是去搬救兵了。
只可惜这位看似精神抖擞的老人家,眼神却不怎么好,要不然为啥都认不出这个唐昊是假的呢?
吴青真怕木香生气,还好她的忍功练的不错,赫连晟不在身边,她不忍怎么行。
唉!欺负他们孤儿寡母,多可怜哪!
此时若有人知道她心中所想,绝对会吐血。
就她这个样子,也能叫做孤儿寡母,那这世上岂不是没有弱女子了?
护国公见她不说话,但骨子里的冷傲之气,却不容小觑,想起太子传给他的消息,这丫头连皇后都敢杀,他真是想不通。
如此心狠手辣的女子,赫连明德那家伙如何能让她嫁给赫连晟那小子的。
他不知木香心中所想,木香当然也知他心中所想,看看这位老人家轻蔑的眼神就知道了。
吴青见这二人,都不说话,气氛压抑的他们都快喘不上气了,不得出言打破两人僵持的局面,“护国公息怒,我家王妃也是心系朝中的局势,并非贪恋权势必,国公莫要听信他人谗言,中了别人的圈套。”
夙昱神情一变,怒声斥责道:“什么叫谗言,分明就是事实,她一个女人,都快骑到皇子头上作威作福了,现在竟还掌了父皇的兵权,她这分明是要造反,除非今日,她将父皇交与的东西拿出来,否则,本王定与她事不罢休。”
木香心中了然,拐了那么大的弯,又扯出护国公,原来就是要她的玉玺跟圣旨。
可是这个假唐昊,似乎太不了解她的脾气。
从来只有她将东西往家里拿的习惯,而没有从家里拿东西出来的习惯,没听过一毛不拔这个成语吗?说的就是她。
护国公原本不是太相信唐昊的话,心想,唐皇怎么可能将那么重要的东西,交给一个外姓人保管,这样的事,别说历代政权交替的时候没有发生,就是上下几千年,历史上也没有这样糊涂办事的。
护国公脸色一变,重声道:“东西你拿了?那便交出来,这个东西,连襄王都不配拿着,更何况是你!”
现场的气氛更加凝重了,那些个胆小如鼠的嫔妃,已经退的老远,可又舍不得走,有热闹可看,她们当然舍不得走。
而且她们还没完全见识到木香的厉害,这么好的机会,哪能错过。
廉敬跟薛远之,急的满头大汗,后背的衣服,也全都湿透了。
形式一触即发,他们不替木香担心,而是很担心护国公这回,也不晓得能不能顶住夫人的毒蛇。万一把他老人家气出病来,这可如何是好。
护国公说了半天,却不见木香有动静,只以为这丫头被他吓坏了,顿时语气软了几分,“你将东西交出来,本公可以不追究你的责任,皇上年纪大了,偶尔有糊涂的时候,虽然他是皇上,可只要他是人,难免都有出错的时候,本公相信,他将东西交给你的时候,肯定正犯糊涂。”
他这样说,已经是给足了木香面子,也给够了台阶让她下。
按理说,有了台阶,有了面子,那就赶紧下呗,别总端着了。
可是护国公等了半天,对面站着的女子,还是没有动静,只用一双在略带讥讽,略带鄙夷,略带蔑视的眼神看着他。
护国公怒了,剑眉拧成了一条线,“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本公有赦令,即便是处罚皇子,也不过问皇上,更何况一个区区的襄王妃,你可别不知好歹,来人!”
他有自己的亲卫队,只听从他的号令,所以老国公一发话,立即就有四个人从暗处冲了出来,拔剑就要制住木香。
吴青跟严忠一见情形不对,赶忙将木香护在身后,挡住来人。
廉敬跟薛远之虽然敬畏老国公,但敬畏归敬畏,忠诚归忠诚,看见人家动真格的了,他俩自然是站到木香的一边,“老国公何须动怒,您也说了,我家夫人只是女流之辈,她有什么能耐能左右朝中局势,老国公莫要听信旁人的谗言,冤枉了好人,我家殿下在边关守家卫国,放着夫人独自在京城,你可知他心中有多苦。”
廉敬说到此处,薛远之也觉着心寒,“殿下新婚不过一个月,就奔赴边关,但是殿下肯定没料想到,他一走,就有人要拿下王妃,护国公这是要过河拆桥吗?”
唐昊见双方要对峙,兴趣可高涨了,转头喝斥廉薛二人,“襄王有功,这是朝中人人皆知的事,可即便他有功,那也不代表,他就可以胆子大到,不把皇上放在眼里,不把本王放在眼里,襄王妃如何对本王不敬,对母后不敬,对皇上不敬,你们都是看在眼里的,难不成这也要包庇吗?”
他是唯恐他们吵的不欢,闹的不凶,只恨不得他们打起来才好呢!
他不说还好,他一说,护国公更生气了。
此时,不远处,得到消息赶来的唐墨与唐焱二人,见到双方拔剑相对的情景,可是惊呆不小。
唐墨几乎是用跑的,等到了跟前,怒声对着护国公的侍卫军,道:“这是干什么?谁准你们提刀对着襄王妃的,还不将刀放下,皇上殿下,岂是你们动刀的地方吗?”
唐焱走慢了一步,谁叫他身子骨不如唐墨呢。
等到了跟前,已是气喘吁吁,面色透着不正常的红。
“小王见过护国公,”他先对护国公行礼,可见这位护国公的脾气,就是底下这些人养出来的,否则怎能连太子都不放在眼里,他一辈子没成亲,没有子嗣,想来这也是唐皇放心用他的原因之一。
行完了礼,唐焱的眼神不经意从木香身上一扫而过,见她无恙,气息这才顺了许多。
唐墨的喝令,并不管用,那几人在请示护国公之后,才把剑收起,再恭敬的退到护国公身后。
吴青小声对木香说道:“这几人武功奇高,最好不要跟他硬碰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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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一更,二十七点!
☆、第222章 又坑了谁?
他也不知木香是怎么想的,见她也不说话,就这么站着。但有一点他可以肯定,不说话,是为了更好的说话,等他们都说完了,就轮到她大展毒舌之功了。
唐焱以手帕掩着嘴,偏过头对木香小声道:“收敛些吧,这老家伙得到消息,回来要玉玺跟圣旨,你不让他见到这两样东西,他怎会善罢甘休,要不你将东西拿出来,咱们一起去问过父皇,如果父皇还是决定由你拿着这两样东西,旁人也再没有质疑的权利。”
几日不见,唐焱似乎又清瘦了许多。那天在襄王府,估计被气的不轻,否则怎能像大病一场似的呢。
木香偏头瞪着唐焱,小嘴紧紧的抿着。
唐焱还等着她回答,不光是他,旁人也都在等着木香的回答。
刚才的话,他虽然说的很小声,但只要是有内力的人,都会听见。
唐焱等不到她的答案,却见她盯着自己瞧,盯着眼睛瞧的。他一直都知道,木香的眼睛很漂亮,水灵灵的大眼睛,睫毛卷翘,如蝶翼似的。
这般专注的眼神,被她看着,像是从眼睛里,一直看到心里似的。
唐焱不自然的咳了几声,以掩去内心一丢丢的慌乱跟不安,“应不应的,你好歹给句准话,要不然惹怒了护国公定不会饶过你。”
唐墨眼中的神采变化莫测,“是啊,你还是拿出来,这两样东西太重要了,你一个女子拿着,总归是不安全,父皇病糊涂了,别人可没糊涂,此事若传了出去,定会引起轩然大波。”
唐焱微微放低了视线,轻声道:“就算你不担心京里的形势,至少也该考虑一下襄王在边关的处境,前有敌寇,若此时腹背受敌,又或是粮草不济,只怕……”
木香在心中呵呵冷笑,绕了那么大一个圈子,还把赫连晟搬出来,用以威胁她。
算盘打的这样精明,难怪赫连晟不愿同他们为伍,这群鸡贼的皇子,不入后宫搞心机,真是太屈才了。
木香想着赫连晟送来的书信,将所有人的表情都看在眼里,忽然,她莞尔一笑,并不答旁人的话,而是突然出手,一把扣住唐焱的手腕。
她这个举动,吓坏了众人,一个已婚妇女,扣住风华正茂,倾城绝色皇子殿下的手腕,看这架势,怎么像是要非礼人家呢?
吴青跟严忠都吓了一大跳,“王妃,您这是要干嘛!”要是被殿下知道,他们担心四皇子的手腕,肯定得折了。
唐焱这会比惊吓还惨,一脸本就苍白的脸,瞬间变的惨白。
呼吸也乱了节奏,有那么一刻,他感觉心跳跟呼吸都停了。
原来女子的手,跟男子的差别这样大,指腹微热,细腻如丝,轻轻碰触他的手腕,一股别样的暖意,从她的指间,一直传递到心里。
唐墨的目光也放在木香扣着唐焱的那只手上,眸光深不见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