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那师祖做错事儿害得蛊门覆灭,可最终却还留了些弟子,若是好生培养,这将来总有东山再起的一天,可后来,因为他的一念之差,蛊门弟子虽然多了不少,可却都是些性格偏执有私心的恶人……
原本祖训有言,蛊门收徒,人品为先,但因为他,蛊门却是成了乌烟瘴气的地方……
他刚入药门牢狱的那几年,师兄常常前来,却从不开解他,每次与他聊天,都是将他在外头的所闻所见,将那些病人病症说给他听。
一开始,他烦躁厌恶,越来越钻牛角尖,但时间久了,内心却平静了很多。
手上沾满太多无辜人的鲜血,所以当师兄讲解医术医德的时候,他便觉得,师兄这是替他赎罪。
他做了再多的错事,终究不过还是师兄的师弟而已,他本想着,他年岁大了,等再看到师兄的时候,他认个错,黄泉路上还能一起走,却没想到,这一等就是数年,却是再也没瞧见他。
老人身子轻颤,过了一会儿,又道:“因为我,蛊门又受一次创伤,只不过……师兄不知道的是,蛊门的力量其实隐藏起来了,如今蛊门门主,应该就是我那师弟萧汉,他性格执拗,做事阴狠,蛊门在他手上,前途堪忧啊……”
“我愧对蛊门历代门主,愧对师兄……”
“师兄,我赎罪来了……”
说着,竟是突然断了气,面色青黑,显然是中毒而死!
时青墨大惊,连忙让人将他从水牢中放出,自己也连忙从梅花桩上离开,而下一刻,仔细一看,这才知道发现,这乾师叔手上竟然戴着一副戒指,而这戒指上更有一道尖刺,上头明显是淬了毒。
“这戒指是师祖送的,有些年头了。”徐老头突然来了一句。
时青墨顿时了然。
入了这三层牢狱,想要寻死根本不可能。
这乾师叔做再错的事儿,但毕竟是师父的师弟,送他这戒指,无非是想让他坚持不住的时候了结自己,也不需要继续受苦。
却没想到这么多年了,这个乾师叔却是一忍再忍。
这牢狱里头,不会有任何人搭理犯人,也正是因为这样,直到现在,知道师父已死的消息,这位乾师叔才会万念俱灰寻了死。
“老头,对付蛊门的应该不是只有药门与毒门吧?”时青墨又问道。
“没错,其实我们三门毕竟是一家,平日顶多是争风吃醋相互较量而已,根本无伤大雅,这蛊门做了错事儿,其实药门无需多管,但偏偏因为乾师祖与药门有关系,所以药门不得不插手,而且老门主与乾师祖的关系不错,按理说将他关在第一层思过也就算了,可问题是,这外头其他隐世门派不乐意……所以老门主也没办法。”徐老头皱着眉头道。
其实对蛊门,药门的态度也很无奈。
以前蛊门受到世人排挤,那些隐世门派一听到蛊门二字,便是避之不及,也正因为那些偏见,才导致这样的结果。
说起来,蛊门今天会成这样,完全就是偏见引起的,实在让人唏嘘。
时青墨将这些日子以来,关于蛊门的人与事仔细的回忆了一番。
之前在宁家的时候,她就怀疑,那萧晋与蛊门关系不浅,但没有真凭实据,所以没有妄加揣测,现在又冒出萧汉这人,她却是不能不确定了。
乾师叔一百二多的岁数,既然是师弟,作为他的师弟,想必那个萧汉最低也有七八十岁的年纪了。
当初她听过老教授说过关于萧晋的事儿,现在回想起来,倒是符合。
她查过这萧晋,萧家是商家,当初的地位和宁家差不多,甚至更上一层,萧家家主便是萧汉,萧汉只有一儿一孙,不过这儿子为人懦弱,在萧家轰然倒塌的时候,萧晋的父亲受不住压力带着妻儿自杀,但萧晋侥幸活了下来。
可这萧汉也早已经死了,乾师叔被关在地牢太多年,并不太了解,只是萧汉死了,那这萧晋便是门主?
不对,还有个疑点……
方溪。
将近二十年前,方溪就已经是蛊门的人,那时候,萧晋年纪不大,不可能管理蛊门,而且蛊门毕竟衰败,不像毒门与药门这样稳固,如果没有一个为首的门主掌握着,蛊门不可能会一直低调行事,必然会乱成一团。
那这么说的话,这萧晋头上应该还有个人,要么是他的爷爷,要么是他的父亲,之前是假死而已。
至于这假死的原因……
时青墨只觉得眼前好似摆着杂乱的人物与事件慢慢的整理起来,只差那么一点便可以彻底连贯。
“老头,乾师叔被抓之后,蛊门还出过什么事没有?”时青墨又问道。
“有,这蛊门反应很快,按理说一门之主被囚了起来,蛊门的人肯定是要想方设法救人的,但一直没有半点行动,像是消失匿迹一样,二十年京城闹出过一个诡异的事件,有条野狗在一处山庄里头刁出了人骨头,这案子按理来说应该是由警方解决,但转手交给了这些隐世门派处理,据说,那山庄地下,布满了人骨,有人在那里养蛊,当时各门派都很震惊,连忙彻查,但山庄是个无主的,查了很久没发现不妥,这事儿也就耽搁下去了……”徐老头解释道。
时青墨忍不住震惊,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忘事。
遍地人骨,那又该是杀了多少人?
不过如果这件事真的是蛊门所为,那有可能也是因为有门派彻查,所以那那萧家的人假死躲避……
至于萧晋,年纪不大,那时候还是个小孩子,自然不会有人将矛头指在他身上。
时青墨顿时觉得这背后凉意森森。
“老头,将乾师叔厚葬了吧。”时青墨想了想,终道。
抬脚走了出去。
她对这乾师叔没有多少好感,为了私利杀了那么多无辜的人,经历这么多,是他的报应,只不过抛开这些不谈,他与师父师兄弟,感情又深,她不好评判对错,只作为晚辈尽后事就行了。
当夜,这药门地牢多了一人却也少了一人。
那方溪一夜鬼叫嘶喊,可惜没用,身上被那利刃划破各处,惨不忍睹,只是这一夜,气焰就消了很多,根本不敢再乱动一下。
而当时青墨从这地牢中出去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那时候,那地牢中果真是灵体一个个,各种死状齐聚,只是这么多的灵体,就算要用净化符化解,但也要消耗不少,所以当时并没有任何动作,留了他们。
再说了,这地牢就该有地牢的样子。
而那些所谓的怨灵,不过都是些罪大恶极还不知悔改的人留下的执念而已,时青墨也没有多余的心思去管。
药门的一切,井井有条,时青墨在这药门呆了三天。
而这三天的时间,除了教导药门弟子之外,更少不了要查看小尘的学业,这一看,却也惊讶至极。
十岁的孩子懂事多了,小规矩学的有板有眼,一张小老头一般认真的脸下,却有个极致腹黑的性子,在这药门,可是头号不能惹的人物,都上了各个药门弟子的黑名单了。
不过他这医术进展的很快,勤奋踏实,时青墨更是彻底放心。
三天之后,时青墨回到元家,不过因为爸妈来了京城的缘故,时青墨呆在元家的时间并不长,只是偶尔前来气气这老太太而已,晚上住的还是世纪星城。
而那日在墨氏宴会上见过曹琪之后,曹琪便便彻底的消失,老太太更是派人去寻,可惜寻到了一次,但那曹琪也不知是犯了什么邪,根本不顾老太太一番苦心,上了车之后自己寻找机会逃跑,好像这元家是狼窝虎穴一样!
那一跑,可就再也没找到。
元老太太虽然有亲生儿女四个,可孙子辈的只有两个外孙女,现在平白无故的,竟然不肯回家,身无分文也就算了,还带着一身的伤,让她怎么能不担心!?
只不过这怨恨自然加注在时青墨的身上。
在她看来,要不是时青墨在宴会上的羞辱,外孙女也不会跑!
如今相见,着实是一番水火不容,那眼神都恨不得要将时青墨吞了一般。
当然,老太太也算能忍,心里再是咬牙切齿,这表面上也维持着老人家的“风范”。
眼下时青墨又来这元家故意溜达一圈,更让元老太太头皮都要炸开来,这好好的身子骨差点都闹出了毛病,病歪歪的躺在床。
老太太拿时青墨是实在没有办法,只能背地里下阴招。
可这阴招又不能光明正大的来,时青墨更是不好招惹,才更是为难纠结。
“儿啊,妈这些年可没对不起你,将你当亲生儿子待啊,可这老了竟然还要受小辈儿的屈辱……哎,我还不如早点死了算了……”老太太躺在床上,一脸的难过,对着那老大元继先说道。
元继先一听,顿时心如刀割一般,恨不得将心肝挖出来以表自己的孝心,连忙又是端茶又是倒水,小心翼翼道:“妈,您说什么呢!都是儿子不孝,对不住您,要不是我没管住那个逆子,也不会让您受委屈!都怪我……”
老太太唉声叹气,“说到底你是他父亲,那个时青墨……哎,这样的媳妇儿要是娶进门,我们这一家老小怎么活啊……”
“要不……儿子请父亲回来治她?”元继先狐疑道。
“不行!”老太太连忙说了一声,放松几分又道:“你父亲忙了一辈子,就想好生养老,你不要去打扰他,我就不信了,一个穷人家的小丫头片子,还真能闹翻天了不成……我听说她那养父母也来了京城,外头传言说,那个时青墨是个极为孝顺的……儿啊,你毕竟是长辈,去见见人家也是应该的,到时候让他们一家知难而退也就得了……”
老太太可不傻,她去动手算什么?名不正言不顺的。
有元继先这个亲身父亲在,她这个奶奶根本不用身先士卒。
想当年她进了元家,前前后后生了那么多女儿,多少人看她的笑话,她小心翼翼侍奉公婆、照顾丈夫、养育这继子,才安稳的度过这么多年,总算还盼来了个老来子,一切都顺顺利利,却偏偏多了元缙黎这个异数……
老爷子对元缙黎,可是宠爱至极,让他前来做主?
就算不满意时青墨,也不可能去拒绝元缙黎的意思,甚至还有可能会责怪她多管闲事!
况且,以前她那丈夫对她还算不错,可从元缙黎和她的小儿子出生那两年开始,就一直只有冷落,有丈夫在,她在元家没有多少说话的资格,她自然不希望他回来!
眼下老太太这话一说,元继先哪会多想,只觉得老太太说的是对的,按她说的做就没错。
“妈,您就放心吧,回头我带着赵琴一起去……”元继先又道。
一想起赵琴,老太太心里一阵肉疼。
二十亿,为了解她的毒,耗费的钱还少吗?
要不是看在她这么多年帮她控制元继先的份上,哪能值这个价!?
“可以,对了,你二弟最近不愿意住家里,你西区的别墅就给他吧。”老太太又是一句。
开口便是个别墅,可元继先就好似是听不懂一样,甚至还乐呵呵的应了下来,甘之如饴,甚至恨不得将最好的给二弟,那一栋别墅算什么?
殊不知,这老太太也只是试探一下,看他这反应,心里才真的满意下来。
……
白瑾兰与时秉良还是第一次前来京城。
才到的那几天,时青墨生死不知,二人也没有功夫瞧这京城景色,而这几日,时青墨处理好了药门所有事儿,便彻底安心陪着爸妈。
这京城一街道,驶过一亮漂亮的红色轿车,这车主却是时青墨无疑。
车内,有白瑾兰与时秉良以及时老爷子,另外更有被时青墨从药门带出来与爸妈见面的小尘,以及一脸傲娇的雪球。
除此之外,还有个金发美女诺拉。
自从那次时青墨被困在矿洞之后,这诺拉便一直自责中,如今除非时青墨身边有元缙黎在,她一定会跟着,而上次去药门,要不是时青墨走得急,恐怕这诺拉也要缠着不放。
现在,这诺拉坐在驾驶的位置,面无表情的开着车,时不时的盯着四周,防备的很。
“诺拉,你放松点,用不着这么草木皆兵。”时青墨坐在旁边,用外文忍不住摇头说道。
瞧这副样子,哪里是开车呢,简直就是打仗呢。
防备心自然是要有的,可也不能把生活乐趣磨灭没了。
“小姐,没关系,我要保护你。”一嘴别扭的华夏文,听上去搞笑的很。
不过她这学习的速度倒是挺快的,一些普通的问候语已经能勉强说出来了,只不过就是这声调改不了。
时青墨无语,默默摇头。
之前她开口便是主人,嘱咐了很久,这才变成了小姐,每次诺拉一开口,她便觉得自己好似是古代地主家的老巫婆似的,专门压榨劳工。
“诺拉这脾气和青墨还真像,认定什么事儿打死也不改变。”白瑾兰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