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孙氏的女儿,怪不得……”
章嬷嬷抿唇一笑,她知道王妃的怪不得是什么意思,虽然秦惜和秦府的老太太和三小姐站在一起,可是跟她们两个人之间的差距太大了。那个秦府的三小姐就不用说了,看肢体就知道十分紧张,而那个老太太……一点也不像是活了五六十年的老者,没看到老者身上该有的沧桑和阅历,反而显得十分庸俗。
唯独秦惜,简简单单的一身素衣,站在两人的身畔却宛若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淡淡而笑,礼数周全得体,一看就是受过良好教育的女子。
“娘……”一直没有出声的容恒忽然红了脸,眼睛亮亮的看着秦惜,扭扭捏捏的在沈氏耳畔低语,“娘……那个小姐姐好漂亮呀。”
沈氏一愣,从秦惜身上收回视线,转头看向容恒。
却见他似乎极为害羞的模样,一张白皙的脸染上了嫣红的色彩,竟然还知道不好意思了。
方才他看到赵颖儿的时候可没有这样。
沈氏心一动,不由得再次看向秦惜,这一次的眼神微微变化了一下,她从头到尾,仔仔细细的把秦惜打量了一遍,兴许是她的眼神过于露骨,秦惜察觉到,对她礼貌的颔首微笑,沈氏不由得笑了。
“娘……”
“恒儿,你想娶什么样的媳妇?”沈氏压低声音问容恒。
容恒咬着手指头,十分无辜的看向沈氏。
沈氏无奈的笑笑,她怎么想起问恒儿这个问题,他现在的就跟个小孩子一样,也不懂这些啊。
沈氏收回心思,相比较之下,她还是比较看重赵颖儿,毕竟身份摆在那里呢。
到了时间,净心师太打开了房门。
净心师太是个不到四十岁的女子,一身灰色的道袍,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看上去却十分慈悲。一看上去便是个悲天悯人的。
所有人都顾不上其他的,均双手合十对净心师太行了礼,净心师太默念了句“阿弥陀佛”,随后捻起手中的佛珠让众人进了屋,“诸位施主请进吧。”
众人鱼贯而入。
秦惜注意到那个容貌出色的男子被身边的贵妇牵着手一同进了屋子。她眉头不由得再次一挑,难不成这男子竟然要跟她们这些女眷一起听禅?这未免也太荒谬了。
秦惜祖孙的身份最低,因此需要守在门口,等人都进去的差不多了才能进屋。
那男子走到门口和秦惜擦肩而过的时候,咧着一口洁白的牙齿对她咧嘴一笑,手舞足蹈,十分开怀的模样。
秦惜心里陡然升起一股子异样的感觉,再看男子的时候已经发现了问题。
男子的眼神未免太过纯真,清澈的宛若智龄孩童一般。
她心下暗叹,这样出色的容貌,身份也这样高贵,竟然是个懵懵懂懂的傻子,真真是可惜了!
等贵妇拉着男子进了屋,没进去的人才开始小声的讨论起来。
“哎,娘……简亲王妃怎么把那个二傻子给带来了?”
“你给我闭嘴,什么二傻子!简亲王妃最不喜欢听到别人议论二公子,你管好自己的嘴。”
小姑娘一脸委屈的闭上了嘴。
秦惜一愣,方才那个是容恒?
容恒的大名她早有耳闻,哥哥比她大八岁,她九岁的时候哥哥刚好是年少轻狂的时候。那个时候他就成日在她耳边念叨这个容恒,哥哥年少的时候最想参军,可他们苏家就只有哥哥一根独苗,不论他怎么哀求爹爹,爹爹就是不同意。每次哀求娘亲娘亲都是以泪洗面,次数多了哥哥也就放弃了。不过他却对容恒此人十分推崇,说他如何如何的少年英姿,如何如何在小小年纪就在战场上立下了汗马功劳。毫不夸张的说,虽然哥哥和容恒同龄,可是他绝对是把容恒当成精神支柱一般的。
那个时候哥哥对容恒推崇到什么程度呢?那时候同样是十七岁的容恒还没有议亲,哥哥甚至怂恿爹娘,让爹娘去简亲王府提亲,撮合她和容恒。
要知道那时候她才九岁啊……
当时爹娘都觉得哥哥是疯了。
当时作为苏瑾的她毫不怀疑,如果哥哥是个女孩子,肯定直接就去钻容恒的被窝了。
等她十岁的时候哥哥忽然有一天找到她,一脸哀伤的告诉她,说十八岁的容恒在班师回朝的路上遇到敌国大景朝杀手的刺杀受了重伤,还说重伤之后的容恒险些性命不保,最后好不容易保住了性命却变成了痴痴傻傻的傻子。
秦惜厌恶命运的转变,这样突如其来的剧变毁了多少人,又毁了多少个家庭!
秦惜心中翻滚不断,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平静下情绪,和秦慧一左一右的扶着老太太进了屋。
而一直落在最后面的瞿氏把容恒看到秦惜眼睛亮亮的一幕全都尽收眼底。她的目光倏然一亮,苍白的脸上染上几分红晕,忽然转头看着赵颖儿,忽然一笑。
“颖儿,娘找到不让你嫁给容恒的法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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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秦惜的婚事,无耻老太太
这是秦惜第一次来听净心师太讲禅。
她的屋子显然是精心布置的,简简单单的两间小屋,一件用布帘子隔着,里屋应该是她的寝屋。外间是讲禅的地方,空荡荡的一间屋子,屋子很大,越发显得格外的空旷。四面墙壁上有三面挂着各个经书上抄写下来的经典名句。而正前方的整整一面墙上用黄色为底的黄色绸布写了一个大大的“禅”字。
整个屋子里放满了用黄色布包裹着的蒲团,屋里的人十分自觉的按照身份的排位,各自盘膝坐了下来。
老太太秦惜和秦慧身份最低,选择了最后面角落的位置。
正前方,净心师太已经盘膝坐了下来,一手捻着佛珠一手敲打着木鱼,她闭着眼睛,神色十分安详。
等所有人都落座,房间里再没声响的时候净心师太才睁开了眼睛开始今天上午的讲禅。
“今天要和诸位讲的是《佛经》小乘论的分别功德论。”净心师太环顾了一圈,看到众人都仔仔细细的听着,这才继续道,“建初偈所说曰。迦葉思惟正法本者……”
秦惜对《佛经》有些了解,听到净心师太平静的语调讲述者功德论,她的心也变得十分平静,不由得默默垂眸静静的听了起来。
可秦惜很快就听不进去了,因为身侧的老太太显然是听不进去,盘膝坐在那里倒像个样子,可眼睛一直在转,显然是十分不耐烦的。
秦惜诧异,原来这老太太平日信佛也全都是装出来的。
她不由得环目四顾,发现还真有和老太太一样眼珠子骨碌碌转的人,秦惜暗暗摇头,既然不是来听禅的,又何必冒着大雨赶过来,不知道他们都是怎么想的。
净心师太足足讲了一个半时辰,一直要到用午膳的时候才停歇下来。秦惜听到净心师太讲完之后敲木鱼表示结束的时候,身侧的老太太很是松了一口气。
秦惜忍不住冷笑连连。
“各位先去用素斋吧。”净心师太面色慈悲,淡淡道,“下午的禅未时的时候开始,诸位到时候再来便是。”
众人双手合十念了句“阿弥陀佛”这才起身,众人还没有出屋,却听到净心师太忽然道,“惜丫头,你留下。”
秦惜一愣,老太太和秦慧亦是一愣。秦惜朝净心师太看过去,就看到她满脸的慈爱,她对秦惜招招手,“今天陪贫尼留下用个午膳。”
众人脚步一顿,容恒清澈的眸子瞬间闪过一道微光。
秦惜一愣之下转头询问的看着老太太,老太太对于这样的事情自然是喜闻乐见,忙不失迭的点点头,秦惜对净心师太笑笑,“好。”
所有人都出了房间,唯独秦惜留了下来,等人都走光之后,道虚师傅便出了门,顺便带上了房门。秦惜的身上还背着她从马车上带下来的包袱,如今只有她们二人,秦惜也不避讳,直接把包袱递给了净心师太。
净心师太仿若察觉到什么,面色微微一悲,捻动着佛珠长叹一声。她接过秦惜的包袱,直接打开,瞧见里面两个骨灰罐子之后终于是没忍住,双眸通红。
她还没有遁入佛门的时候就和苏瑾的母亲也就是李沁关系极好,两个人可以说是无话不谈的闺中密友。想起两个月之前她还来净慈寺看过她,如今却连一副完好的尸骨都没有留下来。
净心师太失态的红了眼圈,她抚着两个骨灰罐,抬头对秦惜不好意思的笑笑,“失态了。”话音还没落,就瞧见秦惜同样通红了眼眶,净心师太喉间顿时一哽,刚刚才勉强控制的情绪再次崩塌,喉间一阵阵的堵塞。
“苏府一夜之间化为虚有,曾经那么多交好的人仿佛一夜之间失了踪迹,难得师太还能记得他们。”秦惜这段时间见识了太多的人间薄凉,苏家被灭门之后,朝堂一片诡异的寂静,当初那些和爹爹同朝为官称兄道弟的人仿佛烟消云散了,甚至都没有人敢站出来替爹爹说一句公道话。现在看到净心师太的模样,她忍不住动容,紧紧握住净心师太的手,她含泪看她,“师太,这东西我不能放在秦府,万一被发现了难免惹来杀身之祸,放在旁人那里秦惜更不放心,所以请求师太暂为保管,等秦惜有翻云覆雨的能力之后再来向您索取。”
“说请求作甚。”净心师太摇摇头,轻轻抚摸着手中的骨灰罐,“今日特意留下你来便是要跟你道谢,上次你走的匆忙,我也没能多交代你两句。苏家的事情发生的突然,等我知晓的时候想要赶过去已经来不及了,我应该谢谢你,如果不是你帮忙,冒着天下之大不为替他们敛了尸身,也许他们真的会落得一个无处葬身的地步。”
净心师太没有自称“贫尼”现如今的她不是德高望重的净心师太,她只是苏夫人李沁的闺中密友。她正要收起包袱,却看到包袱里叠了一堆的金元宝,还有捡了一堆的铜钱,她一愣,“这都是你自己弄的?”
“嗯。”秦惜闷闷的应了一声,“爹……不是,我是说他们七七的时候我不敢在府里给他们烧纸钱,所以就趁今天来这里,给他们烧些纸钱。”
“孩子,你有心了。”净心师太动容,摸摸秦惜的头发,瞧着她红通通如同兔子般的眼睛,她不禁疑惑,“惜丫头,我和苏夫人相交多年,和苏瑾也十分熟稔,可却从来也没有听到她们提起过你,问一句不该问的话,我十分想知道,你冒着这样大的风险做这些,究竟是为了什么?”
秦惜一窒,随即露出凄苦的笑容。
她为爹娘和嫂嫂做这些,却连解释的人都没有。她咬着唇泪光闪闪的看着净心师太眸子深处闪过的一丝警觉,不由得苦笑连连,“师太,秦惜不想说谎话骗您,可真实的原因实在不可为人道也,但是秦惜敢保证,做这些绝对没有一丝坏心眼,更没有想着要算计谁,您尽管放心。”
净心师太瞧着秦惜真挚的眸子,淡淡收回视线,“别怪我怀疑,实在是落在谁的身上都会怀疑一番的。”
秦惜苦笑,她当然明白,在别人看来,她和苏家根本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做这些可不是凭白引人猜测吗。
“不过我活了这么大年纪,也见过不少人,我相信你不说自然有你的苦衷。”净心师太摊开包袱,从里屋拿了个盆和一根蜡烛出来,她点燃了蜡烛,把手里的元宝和铜钱都塞给她,“难得你有一份心,这些你烧给他们吧,我这里平日中冷清,没人会来,你放心的烧。”
秦惜眸子蓦然一红,净心师太体贴的避到了内室。她静静的绣凳上,手中捧着一杯热茶,微微出神。
不多时就听到清脆的雨点声中夹杂着一阵阵压抑至极的低泣声,那声音十分微弱,像是打落了牙齿,硬生生的吞进腹中,带着一股子狠辣的隐忍,又带着致命的绝望……净心师太微微一诧,放下手中的茶杯,轻轻的把两屋相连的帘子打开一条小小的缝隙,就看到一身素白色长裙的秦惜伏在地上,整个人抑制不住的颤抖着,她背影消瘦,蜷成小小的一团,看上去像是被全世界抛弃了一般,伏在地上发出受伤的小兽般的呜咽声。
净心师太眸子蓦然一热,两行清泪滑落下来。
她缓缓放下帘子,伸手盖住了眼睛。
……
另一边。
净慈寺的素斋都在一个地方吃,因此一行人都去了随着小师傅的引领去用午膳。
因为是专门招待听禅之人准备的膳食,所以饭菜倒也极为精致,虽然是素斋,可色香味都是极好的。
相熟的人寻了桌子坐在一起,老太太这一桌只有她和秦慧两个人,显得略微清冷。
小师傅端上午膳,老太太和秦慧刚要动筷子,身边却有人站了过来,老太太一侧首就瞧见瞿氏笑容满面的带着一个年轻的小姑娘站在她的桌子边。
老太太心头一跳,这一次出府她着实没有想到竟然会碰到瞿氏,想起先前在秦府的时候瞿氏撂下的狠话,一时间心口怦怦直跳,立马就紧张了起来。
瞿氏看出老太太神色的不自然,笑容更甚,拉着赵颖儿含笑瞧着老太太,“老太太,本夫人可以坐在这里吗?”
“当然……当然。”老太太不知道瞿氏为什么突然示好,不过和侯府结怨的确不是什么好事,因此立马就站起身来,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侯夫人不嫌弃就坐吧。”
一旁的上菜的小师傅见此又添了两副碗筷。
另一边,简亲王妃瞧见瞿氏做到了秦府的老太太那桌,眉头微微蹙起,她原本还想着用膳的时候和瞿氏谈一谈亲事,那女人跑的倒是挺快。
她冷哼一声,眉目冷然。
躲得了初一,能躲得了十五吗!
……
这边瞿氏对老太太颇有种刻意讨好的意味,握着筷子却没有夹菜,十分愧疚的看着老太太,叹息道,“老太太,这次我来是为了上次在秦家闹得不愉快的事情……”瞧着老太太面色骤然紧张起来,她话音一转笑眯眯的道,“上一次的事情是本夫人太过冲动了,所以才会那般失态的离去。原本想着这两天登门拜访和老太太赔礼道歉的,哪里知晓今儿个在这里瞧见了您。如此一来倒也正好,刚好和老太太说一声对不起了。”
“侯夫人言重了。”老太太不知道瞿氏要干什么,笑的十分僵硬,手里的竹筷几乎都要被她捏碎,她目光微闪,瞧着瞿氏道,“上一次本来就是我们秦府做事怠慢了夫人和侯爷……哎,为此我还特意严惩了孙氏,本来就打算这两日让珊儿去侯府给您和侯爷赔不是的,可是天一直下雨,所以才没有顾得上……”
瞿氏目光中闪过一丝讥诮,面上却笑的十分开心。
老太太目光一转,瞧着瞿氏身侧的妙龄女子,女子大约十四五岁的年纪,容貌姣好,一双杏眼又大又亮,倒是显得十分娇俏可爱。老太太不由得道,“这位应当就是贵府的小姐吧,容貌真是极为标致的。”
赵颖儿是个心高气傲的,但是她也是很聪明的,在外人面前特别会做人,而且小女孩都喜欢听别人奉承的话,听到老太太的奉承,她微微一笑,垂下眸子一脸娇羞,“老太太过誉了。”
瞿氏骄傲一笑,点点赵颖儿的额头,无奈的笑笑,“这孩子啊就是顽皮,经不得夸。其实要我说,老太太的三个孙女也都是极为出挑的女子,大小姐温婉,二小姐沉静,三小姐也十分娇俏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