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开口便封了个正五品的官职,还是文选清吏司!这可是有实权的官职啊,掌管着文官的替补,升迁……众人瞧着孙远扬的眼神立马变得十分艳羡。
秦惜以为孙远扬会拒绝的,可他却撩着长袍跪谢了延昌帝,谢了皇帝的恩典。
秦惜顿时瞪大了眼睛。
“表、表哥他今天是怎么了?”
表哥的身体根本就不能操劳,所以舅舅根本就没打算让他做官,一直让他在家里养病,表哥也没有发对过舅舅和舅母的提议,他知道自己身体不好,每一天都会当成最后一天来过,所以他平日中宁可在府中不出门,陪着自己的家人。
他……今天却出了这样大的风头,还接受了皇帝的封赏……
容恒抿着唇,心中闪过一丝想法,并且很明白的知道他的猜测很可能是对的。
晚宴在延昌帝高高兴兴下结束,秦惜和容恒特意早了些退场,在宫门口等着孙远扬。
孙远扬似乎知道他们两个会由此一举,因此看到两人一点都不意外。定安侯府和大学士府离的不远,时间虽然月上中天,但是三人决定缓步走回去。
青翎远远的跟在三人身后。
越是黑暗,月亮的光芒就越是明亮,出了宫门之后就没有了引路的灯,但是月光很是明亮,几人很快就适应了这清凉的光芒,沿着大路缓缓前行。
秦惜眼见没人了,这才询问孙远扬,“表哥,你今日……你为什么要入朝为官啊?”
“就知道你会有此一问。”孙远扬和容恒,一人一边的扶着秦惜,生怕她跌倒了伤到孩子,听到她询问,他才淡淡一笑,“我这二十多年一直在府中无所事事,平日中也不知道要做些什么,所以想给自己找点事情做做。不管怎么样,总不能让人提起父亲,就想起他有一个病弱的儿子吧。”
秦惜隐隐觉得事情不是这么简单,可表哥的样子分明就是不想多说。她担忧的转头瞧着他,“你的身子……”
“没事的,我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上次你找出来的那个医术配出来的药很管用,这一段时间病都没有发作,平日中也很少吃药了,跟普通人没有什么区别,你就别担心我了。”
“可是……”
“表哥自己是大夫,自己心里有数的,你别可是这可是那的了,眼下你照顾好自己才是最当紧的。我看那个楚容对你和容恒都不是很友好的样子,容恒已经想到办法治他了,你们要小心一些,担心他发现了之后会报复你们。”
秦惜脚下一个踉跄,容恒慌忙扶住她,低低的道,“我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他哪里有脸把这些事情公布于众!也幸好楚容是个极度自信的人,否则我还真的不好找机会下手!”
“你刚好趁机要挟他把惜儿的情蛊给解了。”
“我正是这样打算的。”
三人边走边说话,倒是极少有这样悠闲的时候,中秋的夜已经有些凉了,万家灯火都亮着,今日原本是中秋佳节,街道上也有许多的行人,只是如今的人都散了,街道上便留着众人放鞭炮和烟花之后的硝烟味。
三人说完了话就慢慢前行,一直走了小半个时辰才把孙远扬送到大学士府。
“要不要进去坐坐了?”
“不了。”容恒道,“太晚了,改天闲暇了再来拜访吧,媳妇已经该睡了。”
秦惜现在每天都有固定的时间睡觉,容恒已经摸出了规律,以往这个时候她早就入睡了,现在还在外面吹冷风,他担心她着凉,也担心对孩子不好,所以拒绝了孙远扬的好意。对他摆摆手,“你回去吧!”
“好!”
孙远扬转身进了大学士府,他白衣飘飘,如若仙人一般。
秦惜下意识的伸出手去,她心中有些不安,总觉得表哥比之前她第一次看到的时候更加的出尘了,这种几乎要脱离凡尘的感觉让她心中十分不安。
……
孙远扬能察觉到容恒和秦惜目送他离去,直到两人的柔和目光消失了之后,他挺直的背脊才微微有些佝偻,他扶着抄手游廊里的廊柱,面色陡然苍白下来,呼吸也有些粗重。
他洁白修长的手指落在刷着红漆的廊柱上,不知道是不是月色太过惨白,照出来他的指尖也是惨白一片,隐隐的,还有些发抖。
路过的小丫头见他伏在廊柱上久久不动,慌忙上前,“少爷,您没事吧,要不要奴婢扶您回房休息?”
“不用!”
他面色淡淡,努力挺直背脊,对丫鬟摆了摆手,“你下去吧!”
丫鬟有些不放心,一步三回头的离去了。
他一步步艰难的往前走,好不容易到了自己的院子里,他让人给他准备了一盆热水,然后把人都赶出了房间。
从怀中拿出白色的手帕,沾了水,把脸上涂的胭脂给擦掉,若是此时有人进来看到他的面容必然要大吃一惊,因为他面上的红润竟然是涂了胭脂的缘故,而擦掉胭脂之后,他的脸色惨白如纸,几乎跟身上纯白的衣料一个颜色。
擦掉胭脂,他拧干了帕子,珍而重之的把帕子放在手边,似乎生怕帕子被风吹走了,哪怕是闭目养神,他也紧紧的捏着帕子。若是秦惜看到孙远扬手中的帕子,恐怕要大吃一惊,因为这一方帕子,竟然还是一年多前在秦家,她还没有出嫁的时候。那一日孙远扬刚刚从江南跟妹妹一起去到秦家,却碰上孙氏中了砒霜之毒。当时她回来了之后,因为孙远扬身上被孙氏吐的一身污秽,她便拿出随身带的帕子给他,让他擦拭身上的污秽。
原本他是想洗干净了还给她的,可是后来……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他一直留了下来,并且每天贴身放着。
他疲惫的躺在躺椅上,侧脸看着手边的帕子,帕子洁白,只简简单单的绣了几根碧绿的青竹,倒是跟惜儿给他做的那件秋衫差不多。
他的性子从不愿与人计较,可有一次他穿着惜儿给他做的那件秋衫,小丫头奉茶的时候茶渍不小心落在了衣服上,留下了一个小小的黄色的印记,那一天他发了很大的火,吓的小丫头都白了脸色。当时母亲和父亲还以为是出了什么重要的事情,还特意过来问他。只有芷儿看到了衣服之后露出恍然大悟的模样。
他隐约觉得自己的秘密仿佛被人发现了,从此之后再也没有穿过那件衣裳。
现如今那白色的绣着翠竹的秋衫还压在他的柜子里。
其实他知道,自己的行为不过是掩耳盗铃罢了,除了感情迟钝的惜儿,恐怕旁人都看出来他的心思了。对于这一点他十分感谢容恒,没有在得知他的心意之后故意让惜儿疏远他,反而该如何相处还如何相处,倒是避免了很多的尴尬。
门口传来敲门声,“少爷,老爷来看您了!”
他勉强撑起身子,“进来。”
孙清正已经换了一身简单的衣裳,瞧见他房间里黑暗一片,替他点了蜡烛,边做边道,“怎么不让人把蜡烛点上,房间里黑漆漆的,瞧着没有一点人气。”
蜡烛塔上一共有九根蜡烛,点上之后房间里立马就明亮了起来。孙清正一转头就瞧见孙远扬惨白失血的面容,他所有到喉咙的话全都给咽了下去。
“爹……”他撑着身子想要起身。
孙清正连忙扶住他,他脸色很不好看,训斥道,“你身子都这样了还起来做什么!今天我就不该让你去宫宴,自己的身子自己不知道吗,还敢接下皇上赐的官位,你不想要命了!”
他苦笑不已。
孙清正话虽然说得严厉,可还是从柜子里拿出一床被子,轻轻的搭在了他的身上。他自己找了个凳子,坐在他的跟前,瞧见他指尖泛白,连指甲上都没有一丁点的颜色,心中不由得一片酸涩,“你这是要把自己的身子折腾成什么样子你才高兴!”
“爹……”他的声音很轻,似乎风一吹就会散了,勉强睁开眼睛,瞧见父亲担忧的面容,他叹口气,“放心吧,我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该吃的药我每天都在吃,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的。”
“你照镜子了没,有没有看到自己的脸色有多难看。”
他当然知道,要不然出门也不会涂胭脂了,他苦笑,没想到有一日他竟然会涂女儿家才用的那些物事。
叹口气,伸手握住父亲的手,他的指尖冰凉,父亲的手掌却温暖,几乎是立刻的,他的手就被父亲温暖的大掌包裹了起来,就像他小时候无数次生病的时候一样。
他眼眶微红,眨眨眼睛掩饰自己的失神,勉强笑道,“我想在自己最后的时间里,能为她做点什么,爹,您不要阻止我。”
最后的时间……
孙清正眼眶立马就红了,“这就是你非要入朝的原因?!”
“嗯!大远朝的天……马上就要变了。”他说了会儿话竟然喘息了起来,轻声道,“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楚容离开了大远之后,立马就会有异动。到时候,我在朝堂之中不管能帮多少忙,总归是能帮一点是一点。爹,我别的不求你什么,只求你,他日若是容恒当上了皇帝,您还在朝为官,求您,务必……务必要护着秦惜,到时候她的处境一定不好过。”
孙清正已经从孙远扬的口中得知容恒的身世,听到儿子交代后话般的话语,他眼眶通红,喉间哽的难受。
他别过头去,深吸一口气,冷声道,“你自己好好保重身体,到时候你自己护着!”
“我怕……怕我等不到那一天!”
“那你就好好保重自己的身体,别成天想一些有的没的,好好的养身体!扬儿,自己喜欢的人是要靠自己去守护的。你的身体也不是回天乏术,你好好钻研医术,不管怎么样,能缓解就缓解,能压制就压制,绝对不能放弃,否则你看不到惜儿幸福,你能安心吗!”孙清正如今只能用秦惜来刺激他。
孙远扬苦笑不止,他当然也想活的长久一点,能看着她幸福,看着她过的好,只是他这个身体他真的不知道还能支撑多久。揉揉疼痛不已的太阳穴,另一手紧紧抓住父亲的手腕,“爹,我答应你会好好保重自己的身体,你也答应我,不管皇上给你安排了什么行动,都请你……务必护着惜儿!”
“好,你放心吧,她是我的外甥女,不用你交代,我也会尽自己的能力好好护着她的。”孙清正看他脸色疲惫,问他,“是不是累了?”
“嗯,有点!”孙远扬疲惫的闭上眼睛。
孙清正几乎都听不到他的呼吸声,他心下酸涩,从躺椅上把他抱起来,放到了床榻上,他比起一年前,几乎轻了二十斤。孙远扬一直闭着眼睛,呼吸均匀。孙清正帮他盖好被子,拍着他的脑袋,“睡吧。”
不到片刻,他就已经熟睡过去。
孙清正站在他的床边,看着他昏睡的模样,眼神一点点的染上哀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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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借用了两首诗,主要自己不会作诗,╮(╯▽╰)╭,别介意。
☆、第六十二章 楚容中毒
秦惜和容恒却不知道此时孙远扬的情况。
倒不是容恒和秦惜粗心大意,而是孙远扬在出了宫门的时候就吞了一小把的药丸,他本身也知道容恒和秦惜的细心,所以伪装的极好,让两人都没有察觉到一丝的破绽。
两人从大学士府结伴回府,路上碰到了点岔子,几个黑衣人跳出来围攻两人,索性楚容和青翎警惕性比较高,来的几个杀手也都是一些乌合之众,所以三下两下就被容恒给处理了,最后留下了一个活口。
“谁派你来的?!”
黑衣杀手别过头去,冷哼一声,“你杀了我吧,我不会供出主子的!”
青翎按着那黑衣人,眼看着黑衣人眼睛里闪过狠厉,张口便要咬舌自尽,她冷哼一声,动作快如闪电,直接卸了他的下巴。
“主子爷,怎么做?”
容恒不想让秦惜看到太血腥的场面,对青翎道,“带回府,扔进地牢里,等会儿我再去审问。”
“是!”
青翎提着黑衣人的领子,看他还不配合,干脆点了他的穴道,冷哼道,“等会儿有你好受的。”
只要落在主子爷手里的人,就没有一个嘴巴硬的说不出背后主使的人。
这样一折腾,容恒和秦惜也没有继续赏月的心情了,容恒低头看秦惜的脸色,见她面色如常才松口气,“刚才有没有吓到?”
秦惜摇摇头。
再多的血腥都见了,现在几具尸体已经吓不到她了。
容恒下令让跟在秦惜身边的暗卫叫出来,吩咐他们,“把这几具尸体扔给建昌候,让他自己看着办吧。”
“是!”
现如今赵淳是九门提督,如今是在京城,还是在皇城附近的官邸旁边,这种地方还出了事儿,他这个九门提督责无旁贷。
楚容抱着秦惜一路施展轻功回了定安侯府,两人是因为从皇宫里走路回来的,所以别的人都已经归来,侯府里烛光明亮,宛若白昼。
回到院子,容恒从青翎手里接过黑衣人,嘱咐青翎,“我去审他,你留下保护少夫人。”
青翎点点头,“主子爷您安心忙吧。”
楚容嘱咐秦惜早点休息,随后便带着被点了穴的黑衣人离开了,侯府自从皇上赐给他之后,他就让自己信任的人住了进来,这府邸之中,不只是建了密道,还有地牢。
地牢中刑具很多,他的手段也十分狠辣,并不想让让秦惜看到他审问犯人时的样子。他步法如风,很快就离开了院子。
秦惜早就困倦了,容恒一走,她就觉得累的眼皮都睁不开了,摸摸小肚子,轻轻拍了一下,“真真是个懒虫。”走到床边坐下,瞧着青翎已经把屋里的蜡烛给点上了,便吩咐她,“青翎,让人准备热水吧。”
她泡个澡就准备睡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