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明明吗?”池安想起了方佳书和她说过的那个很有绘画天赋的孩子,轻声开口。
钱明没有一点回应,仍旧执着地在那里画着画,好像没有什么能够影响到他。
其实作为一个自闭症的孩子,他的症状并不算太过严重,反而有着正常小朋友很难达到的专注力。
池安没有得到他的回应也不觉得失落,反而拿起了一条小树枝,学着他的样子,也在地里画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她发现钱明正在偷偷地看她在画什么,于是画的更加认真。
等到方佳书她们端着菜出来时,池安正在用手握着钱明的手在画什么。
“孩子们,开饭了!”
……
池安在福利院里待了一整天,在这一天里,她见到了很多从前她并没有见过的事情。
她本来以为自己的童年已经足够悲惨压抑,可是现在她来到这里才知道,原来还有很多孩子,还在温饱线上挣扎,更不用说有足够的金钱去治疗他们的疾病了。
她在走之前,把从徐家那里得来的大部分钱,都留给了方佳书,那些钱已经足够帮助十来个小朋友去医院看病了。
池安和沈舟旭孟雨英走在华市的一条比较繁华的商业街上,准备买点当地的特产给部长他们带回去。
走在路上,池安的眼神下意识地看向一个披着头发,穿着一件深绿色长裙,身材很好的女生。
那个漂亮小姐姐看起来赏心悦目,她的心情在见到她后,都变得轻松了起来。
等到看不见那个小姐姐的身影后,她转过头,就对上了沈舟旭眼中的调侃。
“所以沈哥,你这是要刚上任就请假吗?”她脸红了一瞬,随即调侃了回去。
在这一天里,沈舟旭身上的气质改变了不少,以前他虽然也是笑,但是唇角的弧度好像丈量过一样,看起来虽然礼貌,但是并不会让人想要亲近。
但是今天他脸上的笑容真实了很多,眼中时不时有隐隐的笑意闪过。
“安安,你说你们这么大的小姑娘,平时喜欢什么呢?”沈舟旭一点都没有把池安的调侃放在心上,如果可以,他甚至想把她供起来,一天上三炷香。
他以为他早就已经不需要什么运气,也不需要池安的能力,可是原来锦鲤真的能够把他最想念的人,最想要见到的人,送到他的身边。
他的妹妹没有离开这个世界,而是在一家虽然算不上多富裕,但是比较善良的家庭里长大。
她考上了一个大学,在大学里勤工俭学,也认识了不少朋友。
真好,那是他做梦都不敢想象的样子。
“喜欢为人民服务。”这个答案虽然看起来有点好笑,但是确实池安真是的想法,说完后,她自己仿佛也觉得很不靠谱,“其实我也不太清楚,女孩子大约是喜欢化妆品、漂亮衣服和包包的吧?”
“不过现在好像好多女孩都喜欢追星,晓清姐姐没有喜欢的明星吗?”她一边走,一边兴冲冲地给他出着主意。
沈舟旭听到她的回答后,余光看了她一眼:“安安,身为一个女生,你不觉得你的回答连你自己都觉得心虚吗?”
“而且晓清不喜欢我送太贵重的东西。”说到这里,他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分别了这么多年,再亲近的人也会觉得陌生。
“这样啊,既然不让送太贵重的东西,那你就把标签给撕下来呗。”池安给出的答案粗暴但有用,“不过我觉得现在晓清姐姐最需要的,是你的陪伴。”
“你们这么久没有见了,肯定会很不习惯,但是感情嘛,肯定是越处越亲。”根本没有多少亲情经验的池安在那里侃侃而谈,而一直都有老狐狸一称的沈舟旭居然也在老老实实的听着。
真是一个敢说,一个敢听啊。
就在孟雨英都想纠正两个人的一些神奇的观点时,前方忽然出现了一阵骚动。
发生了什么?
池安看着一群人围成了一圈又被人疏散,她隐隐约约听到好像是有老人晕倒了,已经有人打了急救电话。
“我们进去看看吧,说不定能帮上什么忙。”池安想了一下自己的能力,径直往前走去。
走进分散的差不多的圈里,能看到一个穿着破旧、身上带着污垢的女人在蹲在地上,正在给倒在地上的老人做心肺复苏。
可能因为太过着急,女人身上满是汗水,可是她的动作没有丝毫的停歇。
因为医院离这里很近,所以池安想上前的功夫,就听到身后传来了救护车的声音,而在做心肺复苏的女人看到跑下车的医护工作人员后,松了一口气,直接坐到了地上。
“您是医生吗?做的动作很标准。”有个护士一边把病人抬上担架,一边赞扬了一句。
女人摇了摇头:“我就是一个医院的清洁工,平时学到了一点急救知识,还好有用。”
池安看着全身一个劲出汗,站也站不起来的人,从买的零食里拿出了一瓶饮料和几粒牛肉粒,走到了她的身前。
“姐,你没事吧?”她走上前去,把拧开瓶盖的饮料递了过去,轻声问道。
“没事。”贺晴媛昨天晚上一直在查资料,今天上午又干了一天的活,再加上刚刚的一翻动作,她现在全身一点力气都没有。
她伸手颤抖着接过了饮品,咕咚咕咚就往嘴里灌。
池安看着她身上破旧的衣服,看着她有些不合脚的皮鞋,最后看到了她脸上因为密密麻麻汗水变得斑驳的妆容,于是伸出手,小心地碰了一下她的后背。
希望这样的好人,运气可以好一点。
“谢谢你,小姑娘。”贺晴媛对着她笑了笑,露出了几颗带着黄渍的牙齿。
站在池安身边的沈舟旭,看着贺晴媛的装扮、中指上的薄茧以及身上隐隐透露出来的气质,眉头缓缓地皱了起来。
往贺晴媛手里递了几个牛肉粒后,池安站起身,揉了揉因为蹲了太久有些晕眩的头,站直身体看向身边的人。
她看着沈舟旭表现的和刚才别无二致的样子,微微往后退了一步:是错觉吗,为什么她感觉他现在看起来心情不是很好。
“沈哥,你怎么了?”
沈舟旭诧异地挑了挑眉,这不是挺敏锐的吗?
“刚才那个人,你觉得怎么样?”他试探性地问道。
池安听到他的问题后,霎时停住了脚步,往身后看去,路上的人群早已散开,刚才那个女人也早已不见了身影。
“刚才那个人的身份有问题吗?”她抿了抿唇,声音听起来带着些许的失落,抬起头时,她眼中满是内疚,“我刚刚做了一件坏事,是吗?”
“是有点问题,不过看样子不是冲着我们来的。”沈舟旭本来想把事情说的更严重一点,但是看到他只是说了一句话,池安就意识到了问题,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他忽然知道为什么宋部长说让他好好看着她了,这种情况下,他对一个刚刚用能力帮自己找到妹妹,还深刻认识到自己错误的人,什么长篇大论都被他咽回了肚子里。
周围的人群很稀疏,孟雨英也随时观察着周围环境,所以他们两个人在街上小心地讨论着。
“能够在马路上选择担任风险救人的人,真的会是一个坏人吗?”池安不想怀疑沈舟旭的判断,但是她也不会隐瞒自己的疑惑。
她最近已经在有意识的选择能力作用的对象,就像今天,她是看到了女人的所作所为,然后经过她的穿着推测出她的贫困现状后,才选择动用的能力。
她只是觉得,好人应该有好报,这样才能将善意传递下去。
“好人和坏人之间的界限太难界定,只是见了一面,很难为一个人下定义。”沈舟旭看着她,在心里默默地叹了一口气,或许是因为池安从来没有把自己看的太过特殊,所以她的身上并没有能力持有者的傲慢和自得。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所以她所以在使用能力的时候,不会下意识的把能力用在有利于她的人,而是选择把能力用在需要的人身上。
可是‘需要’这两个字,太难定夺。
“刚才那个人,看年龄不过三十岁,但是穿着打扮都在向四五十岁左右的人靠拢,身上的衣服虽然破旧,但是露出来的身体却很干净,脸上应该化过妆,让自己看起来更苍老。”沈舟旭和她并肩走在回车里的路上,提点道,
“还有她的手,中指有薄茧,而且痕迹很深,说明最近一段时间还长时间碰过笔,而且她牙齿上的痕迹,看起来也有点不对劲。”
“这些说明了她在伪装,但是并不能说明她是一个坏人。”池安听到他的分析后,下意识的反驳。
“但是沈哥你说的很对,我以后会注意这些的。”她说完后,意识到自己有点钻牛角尖了,“以后也麻烦你也多教教我,让我尽量能够帮助真正需要帮助的人。”
沈舟旭看了她一眼,一声叹息消散在了空中。
最简单的方式当然是不要随便发散自己的善意,无论那个人需不需要运气,可是她要是真的能这样做,也就不是池安了。
“好。”
贺晴媛丝毫不知道她的伪装引起了两个人如此剧烈的讨论,她在街上随便吃了点饭后,就回到了医院换上了保洁的衣服。
作为一个新闻记者,她卧底过很多地方,比如说一些食品加工厂,又比如说一些很火的网红奶茶店。
她这一次待得地方,和以往都很不一样,是医院。
这个医院是华市的一个医院,名为三阳医院,医生水平比市里其他医院医生水平略低一些,但是收费相对来说比较低廉,所以有不少农村的穷人都选择来这里看病。
她当时在调查包养市场时,偶然查到了这里的副院长,明明除了这个医院没有任何的收入来源,但是偏偏他好像手里有不少钱,送给情人的就有一套房子和一辆保时捷。
她怀疑这个副院长私下里可能收了不少病人的红包。
然后她就在主任的允许下,来到了这里卧底。
因为不是医学专业,她就只能走另外的路子,曲线救国。
来到这里已经一个月了,整个医院的八卦她都已经听了一遍,最后整理出来了一个奇怪的数据。
这个医院病人的死亡率,好像有点太高了,平二十多场手术就有一场失败,可是很奇怪,明明手术失败率这么高,但是几乎没有患者家属来医闹。
所以本来查不到什么线索就应该去向主任报道的她,坚持留了下来。
因为这一段时间的长期潜伏,她已经可以正常进入副院长的办公室打扫卫生,现在他正在执行一台手术,这个时间进去正好不会遇到人。
她拿着拖把,轻车熟路地来到了副院长的办公室,这个办公室,她已经来了无数次,办公室的摆设她闭着眼都能说出来。
办公室右边有一个柜子,里面放着不少病人的档案,她一直想看一看这些档案,但是由于柜门一直紧锁,她找不到一点机会。
她就这样一边想着,一边拖着地,在拖桌子角落的时候,叮的一声,不知道什么被她用拖把从角落里撞了出来。
贺晴媛走上前去一看:是一把钥匙。
她下意识的看向右手边的柜子,来这里的时候她故意把副院长的砚台放到桌下的柜子里,在他找不到想要调走廊监控的时候她才站出来说自己给他放在柜子里了,这证明了他办公室里并没有监控。
她深吸一口气,拿起钥匙朝柜子的方向走去。
办公室里安静的能够听到她的呼吸声,她把钥匙插进去,也不知道今天她的运气为什么这么好,这把钥匙居然真的是柜子的钥匙。
她深吸一口气,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一边用微型相机把这些患者的就医档案拍了下来,即使她知道这些东西不会有太大用处,也不会有人傻得把重要的东西放在办公室的柜子里,但是记者嘛,不能错过任何一点蛛丝马迹。
因为时间紧急,她也来不及细看,只拍了三十来份就停住了手,把一切小心地复原,把钥匙重新丢回角落。
拍完后,她自然地走出了办公室。
“为什么我们这些打扫卫生的还要加班啊。”大厅里一个胖胖的阿姨说着一口不知道那里的方言,对着身边的保洁一脸嫌弃地开口,“工资低也就算了,时不时还在晚上来个大扫除,这天都这么黑了,还让我们听什么领导讲话。”
“我呸,要不是为了全勤,谁愿意陪着他在这里折腾。”
贺晴媛完美的融入到她们之中,跟着她们一起吐槽医院领导:“就是,有这闲工夫给加点工资也行啊。”
“就是就是,我们这都快低破华市的最低薪资标准了。”
晚上十点半,贺晴媛终于在医院里干完了所有的活,准备等晚上回到家再挑灯夜战,看看能不能从今天拍的这些照片中找到线索。
在到她租的那套房子里,有一条比较偏僻的小路,晚上十一点左右的时间,巷子里一个人也没有,她就着月光,快步往巷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