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大部分的难过,都来源于自己对自己的失望。恨自己眼瞎对渣男鞍前马后,恨自己控制不住情绪惹是生非,恨自己做什么都半途而废不自律,恨自己嘴笨脑子慢,在别人阴阳怪气的时候回击得不够漂亮。
沈木星在这座豪宅里啜饮着红酒,看着无边泳池和海景,趴在冰冷的玻璃上发呆,歪在躺椅上睡着,朦胧中感觉有人将她抱了起来,身子挨上床,她已经醒了,却假寐着翻了个身,继续从这床昂贵的床品之中,寻找着她一整晚都没找到的,半点享受。
第二天沈木星从房间里走出来的时候,严熙光靠在厨房的百叶窗前发呆,见她出来,又重新把早餐在微波炉里热了一下。沈木星在餐桌前伸了个懒腰,胸前那坦荡荡的解放,尽管隔着衣服,却还是让某人脸红地避开了眼。
上班是坐地铁去的,严熙光也坐地铁送她,沈木星感到很好笑。
“怎么不开你的新车啊?”
“费油。”
到了公司开早会,沈木星突然接到自己升职的消息。
接替王主管。
下午,小实习生在部门小群里问问题的时候,july回怼了一句,小朋友,不要总是指手画脚的,实习生就是来干活的心里没点数吗?小实习生很震惊,明明上午她还帮july姐姐买了咖啡。
有人升官有人倒霉,这世界上的事十有八九都是不公平的。
阿敏已经愁眉苦脸了好几天,总监骂她的声音,整个办公室都听到了。
沈木星正在写总结书,阿敏就哭着脸在对面坐下了。
“怎么了?又挨骂了?”沈木星看了一眼刚刚关上的总监办公室的门,问。
阿敏又委屈又生气,窝火极了:“两个部门沟通不顺,怎么能都怪在我的身上呢?明明是公司制度不完善!揪住这个事儿骂了我好几次了!今天她还告诉我说地球少了谁都照样转!我看地球要是少了她这个老变态,雾霾都不会有了!”
第40章 西藏
阿敏和沈木星住在一个员工宿舍套间里, 性格又合得来,比起其他同事,算是交心了。
沈木星凑过去, 悄悄地问:“你说实话, 你到底哪里得罪那佛爷了?”
阿敏冷笑一声:“木星, 你伺候这尊佛吧,起码她能给你升职加薪,可是我图什么呢?大家都打一份工, 我凭什么让她恶心着我,她要是再敢骂我一次,我立马把辞呈摔她脸上!”
“哎呀哎呀不至于,淡定, 淡定。”沈木星拍拍她的手。
“对了,昨晚七夕,你怎么没回家睡?”阿敏一脸八卦。
沈木星赶紧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阿敏刚要说什么, 总监室的门就被打开了。
“小沈,酒会受邀客户联系了没有?”总监冰冷的面孔出现在门口。
沈木星露出一个程式化的微笑:“正在弄。”
“动作快点!”
“是。”
门一关,沈木星说:“你看,佛爷这几天抽风, 跟谁都这样。”
阿敏撇撇嘴:“估计要绝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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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木星打开邮件, 将编辑好的邀请函挨个发给客户,在客户名单里,她看见了严熙光的名字。
邮件发出后,去吃中饭,汉堡刚下肚,又马不停蹄地赶回办公室,一头钻进word文档里。
临近下班, 手机突然响起,是严熙光打来的。
沈木星看着手机屏幕,犹豫了几秒。
就这几秒之间,电话突然不再震动了。沈木星抿了抿嘴唇,把手机放进抽屉里。思索再三,又拿了出来,回了条短信:“我在加班,好忙,晚点联系。”
连续加了一周的班,职位变动后的烂摊子已经处理得七七八八了,沈木星在周末睡到大中午,才感觉脸上的胶原蛋白找回了一层。洗漱完毕,坐地铁过了罗湖口岸,直奔香港。
在尖沙咀逛免税店,只逛不买,逛饿了就照例那家卤味很嫩的担仔面店外排起长队,墙上画满了涂鸦,板凳上黑压压坐满了人,棚里吊着的十几台风扇没命地转,吹得满屋子都是卤水热香,老板娘扯脖子叫号没人应,粤语吼得急又快,蜡黄的扁平面孔凶巴巴的,架势像港片里的包租婆,俨然成了大陆游客眼中的一道景观。
来香港的消息不幸被钟琳知道了,视频连线骚扰,非要她当代购。可恨的是,这个占港币便宜的女人竟然告诉她,自己刚在老家买了一套江景房。
在老家的小城生活,自有一份好处。
沈木星加班的时候钟琳在公园遛狗,沈木星在分享外卖券的时候,钟琳在吃海鲜大餐,沈木星还花呗的时候,天天在爸妈家蹭饭的钟琳月月有存款。
回到深圳,下了地铁,母亲打电话来,沈木星才想起今天是她自己的生日。
还记得以前,每逢生日,母亲都会给她煮好鸡蛋,说“女儿,生日快乐”,但自从那件事之后,母亲再也没有这么亲昵地叫过她。
母亲大概依然难以接受,一夜之间,自己的乖娃娃变成了一个破碎女人的丑闻。
“生日有没有给自己吃点好的?”母亲问。
“在香港吃的。”
“去购物啦?加薪啦?”
“嗯,升主管了。”
“哦哦,那工资涨了多少呀?”
“涨了2000。”
“2000呀……哦哦。我看深圳的房价又涨了,高的离谱,我跟你爸算了算,首付恐怕都给你凑不上。”
沈木星心里一哆嗦,最怕听到父母要拿一生的积蓄给她,连忙说:“买不起就不买房喽!”
“不买房你去度假哦!青春都被大城市压榨干了,总有比你更年轻的挤进去,你一辈子都没有个窝我和你爸死了能闭上眼?现在不抓紧谈恋爱,人老珠黄了相亲角都把你踢出来!”
“恋爱我谈了!”沈木星无奈地长叹一口气:“妈,我真谈了,不合适。不合适我不能硬谈吧?”
“那你回老家考公考编制。”
这句话才是母亲的真实目的,她说完,就停顿了一下,听沈木星的反应。
“我不想当公务员。”
“那你想当什么!”母亲等不到想要的答案,一下子就炸了。
“我也不知道。”
对于沈木星这样消极的答案,母亲似乎早就准备好了一大堆形容词来反驳她,诸如虚无缥缈、不切实际、眼高手低等等,于是在电话里就炸开了,滔滔不绝,唾沫横飞。
严熙光的电话正是在沈木星无力反驳时,打进来的。
“妈,我来电话了。”
“谁啊?”
“他是……一个男的。”
母亲一下子就闭了嘴:“……那你接吧。”说完立刻就挂了。
在大城市,工作和恋爱,哪怕有一样能交差,父母才能会判定你是好好活着的。
母亲的电话挂断,严熙光的来电又响了两下,也挂断了。
和上一次来电一样,她不接,他就不再打。
沈木星望着那一串暗红色的未接来电,发现自己没有接到他的电话,竟然松了口气。
松了口气后,很快又矛盾起来,很后悔严熙光加她微信的时候,她没有通过,如果有他的微信,此时可以翻开来看看,尽管笃定他的朋友圈一定空空如也,但看看他的头像,发上一会呆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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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员工宿舍,发现外头的防盗门开着,铁栅栏门从里面上着锁,隔门喊阿敏,阿敏趿拉着拖鞋跑出来开门,一见到她,眼睛亮晶晶的,解开门锁将她迎了进来。
“快快快!给我看看照片!”
“什么照片?”
“你的新男友啊!”
“什么啊?”
“刚刚有帅哥来给你送好吃的了,我帮你放小冰箱了!哦!还有一个包包,我给你放鞋柜上了。”
阿敏趁沈木星愣怔,从她手里夺过楼下糖水铺子的两份杨枝甘露,解开塑料袋坐到饭桌上盘腿去吃,边吃边说:“你男朋友的照片快晒一下!我好好奇哦!可是他来的时候戴着黑色口罩,没看到脸,不过外形看起来是个大帅哥!嗯……一定很帅!看发量,看眉眼,就知道!”
沈木星走到厨房去,打开冰箱,拿出两个手提袋,解开包装,是一盒份量很多的鸭货,还有一个很mini的草莓蛋糕。
“阿敏,他什么时候来的?”
“半小时前吧,感觉他挺内向的,也没说什么,就说麻烦我把东西交给你,就走了。”
沈木星的眼神有些涣散,阿敏又追问什么,她也不吭声,视线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她头皮一麻,只见又一只瓶盖大的蟑螂窜了出来,她才惊声尖叫!
蟑螂飞速窜到阿敏脚下,阿敏猴一样跳到椅子上,骂了一句,抄起桌上的杀虫剂跑进厨房,追着蟑螂一顿乱喷,慌乱间也没注意沈木星的鸭货和蛋糕,就连打开盖子的杨枝甘露也“雨露均沾”了。
两个女孩望着被蟑螂药糟蹋的食物,你瞅瞅我,我瞅瞅你,沮丧至极。
回到自己的房间,把门关上,沈木星端着那块小蛋糕,放到桌子上,桌旁的角落里放着两个橘色手提袋,是严熙光七夕那天送的名牌手表和包包。
她原封没动。
沈木星把一根彩色蜡烛插入蛋糕的正中间,按下打火机,一簇小火苗安静地摇曳起来,她转身把灯关上,走到蛋糕前,火苗照亮她的脸庞,她闭上眼,双手抱拳,准备许愿。
搜刮出所有欲望,却发现心里空空如也。
她曾许下过这样那样的强烈愿望,考年纪第一、买个新手机、妈妈对沈冥好一点、高考顺利、严熙光回到她身边……
可是现在,她发现自己对一切都不再抱有期待。
今年的生日愿望开了天窗,沈木星黯然吹灭蜡烛,望着这块已经被蟑螂药污染的蛋糕,她挣扎了一会,还是拿起勺子,把蛋糕翻了个个儿,从底部挖了一口,送进嘴里。
然后把那破碎的蛋糕摆到窗台上,瞧了好久,没扔,就摆着。
打开他又给她买的包,这次的包包很简单大方,没logo,款式就是街上随处可见的手提斜挎包,沈木星在镜子前比了比,手感很好,有点喜欢。
夜里为他做的梦,真实又离奇,梦见他在小旅店里和她下五子棋,寸步不让,问她喜欢什么眼色,生日是几月初几。梦到她把他夹烟的那两根手指放到嘴边吻着,梦到他站在补习学校的门口,倚在路灯下抽着烟。
还梦到他跟她一起上了大学,在阶梯教室里上课,梦到她拉着他去参加什么比赛,把他介绍给很多同学认识……
虚虚实实,春梦无痕。
第二天起床,精神萎靡,晃进在浴室冲冲一身的汗,阿敏隔着浴室门,向她请教去西藏的事。
“驴友我约好了,休假就走,木星,你不是去过西藏吗?感觉如何?”
“我那都是好多年前了,还高中毕业时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