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老祖望着屈乾辰,处于台阶之下,却好似低头看着:
“你拿到这套‘仙王铠’的时候,旁边应该有字迹,让你取走机缘,就不要再打扰他长眠之地,或者类似的话语,对不对?”
“……”
屈乾辰表情有点僵硬——他当年找到这座洞府后,留下的功法上,确实有类似字迹,不过写的是让他不要乱动地底洞府的建筑,否则会遭天罚。
屈乾辰当时确实没敢乱挖,毕竟得的机缘够多了,他都觉得吃不下。
后来机缘用干净了,他才想着回来到处翻翻,结果就挖出了这座地宫。
上官老祖瞧见屈乾辰的眼神,心中已经了然:
“战馗是三千年前,华钧洲的隐士高人,上古宗门天机殿的传人。他老人家猜到发现这座洞府的人,可能是贪得无厌之辈,所以没把地宫告诉你;你不听劝告也罢,发现地宫后,难得还不明白你师父的职责?”
屈乾辰知道那个没见过面的师父,是此地的守陵人,他想了想道:
“三千年沧海桑田,这座地宫早已无人知晓,想来也失去了原本的意义。我不打开,其他人发现,也会打开……”
“你打开没错,拿里面的机缘也没错,但错不该在没弄清楚底细之前,自作主张开陵。”
上官老祖示意后方的陵墓:
“这是上古时期的镇魔殿,用来封印妖魔,你师父守在这里,不是怕人进去,是怕里面的东西被人放出来。而你乃至破锋城,根本没本事破除法阵,一旦不明底细,用外力强行开陵,引来的可能是一场灭顶之灾。”
屈乾辰眉头一皱,余光扫了眼背后,对这番话半信半疑——他其实也觉得这地方不像陵墓,防卫严密过头了,完全不像一个死人的墓地;但正因为如此,他才迫不及待想打开。
“即便真如道友所言,几千年过去,里面的妖魔……”
上官老祖继续道:“里面的妖魔死没死,本尊自会探查,如果确认安全,会开启陵墓,也会给你一份机缘为报酬。不过在此之前,你得把身上的铠甲脱下来。”
屈乾辰本就打不开陵墓,早就卖给破锋城换人脉了,听见这个女仙尊能开陵,心里还有点欣喜,但还没来得及高兴,听见后面的话脸色就是一沉:
“阁下什么意思?”
“你心性不佳,为了眼前利益,明知师尊用意,却不去深思,甚至没耐心查清此处底细,就贸然开启妖魔封印,天机殿的传承放在你身上,不彻底断绝香火,也会辱没曾经的名声。”
上官老祖微微抬头:“念在你尚未铸成大错,莽撞行径不予追究。但你得把天机殿传承交出来,让本尊帮战馗前辈另寻一名传人。”
屈乾辰面沉如水,摊开手冷笑道:
“没了宗门传承,我屈乾辰还算个什么东西?道友想杀人夺宝就直说,何必扯这些大道理?”
上官老祖要是想杀人夺宝,没必要说这么多废话。
三千年前窃丹之战,无数仙道枭雄过来驰援,她都并肩作战过,而能在那时候施以援手的人,无不是心怀大义之辈,也都是她的前辈、师长。
屈乾辰身上穿的‘仙王铠’,是灵烨身上那套铠甲的祖宗,而灵烨那套铠甲,便是她当年的战甲,梅近水请战馗代为打造,送给她的礼物,有关天机殿的传闻,她也是在那时候听说的。
上官老祖让屈乾辰把‘仙王铠’脱下来,是因为屈乾辰太过唯利是图,行事不计后果,配不上天机殿的传承,想替曾经的前辈重新找一个合格的弟子,来延续天机殿的香火。
屈乾辰不肯撒手,上官老祖也不多说,眼神示意旁边的左凌泉:
“你散修出生,应该明白拿得住的才是机缘,拿不住的是劫数。本尊给你一次机会,你今天打趴下他,算你不辱没师门,本尊给你屈家重新立起‘天机殿’招牌的资格;打不过,你明白该怎么做。”
屈乾辰听见此言,瞳孔微微一缩……
……
第二十六章 剑走偏锋
幽暗地底的广场上,长明灯的微光,照亮了高大墓门和门前的四人一鸟。
身着赤色铠甲的屈乾辰,听见那名不知名女修的言语,瞳孔微微一缩。
屈乾辰对着白骨拜师,拿走地底洞府里的机缘,自然知道那位没见过面的师父有多厉害,也清楚‘天机殿’的传承有多久远。
按照得来的功法、书卷里的描述来看,天机殿的历史,能追溯到长生道被斩断之前,当代修行道能和其拼历史渊源的仙家宗门,估计不到一手之数,而且大半都没落了。
屈乾辰的家族不过短短三百年历史,说出去都没几个人知道,若是能重新竖起‘天机殿’的招牌,以正统继承人的身份,在修行道行走,那地位可就不是云泥之别能形容。
光是‘天机殿当代殿主’的名号,都比‘屈家家主’响亮百倍,去道家祖庭、绝剑仙宗等豪门做客,豪门老祖都不会瞧不起你,如果往日有渊源,指不定还会礼待三分,坐在一起聊聊祖上的光辉岁月。
屈乾辰当年也想过把‘天机殿’的招牌挂起来,但没那个本事,说自己是天机殿正统传人也没人信,信了引来的也是窥伺上古传承的祸患,以他的实力根本扛不起这么大的名头。
眼前这么小妇人仙尊,说‘给他重新立起‘天机殿’招牌的资格’,意思自然是他只要打赢了,就扶持他开宗立派,在九洲大地扎根。
小妇人是否能做到,屈乾辰并不怀疑,因为小妇人看气度是‘剑妖左慈’的师长,或者能管住男人的媳妇。
能压住这等妖孽的女人,身份觉得高的吓人,给他块风水宝地建立个小宗门,确实是一句话的事情。
至于他能不能打赢剑妖左慈?
一个剑修罢了,杀力确实惊人,但防护、续航、恢复能力全是弱项,之所以被道家祖庭瞧不上,就是因为这玩意过刚易折。
屈乾辰道行半步玉阶,不如落剑山韩松,但有‘仙王铠’傍身。
剑修的‘同境一剑破万法’,前提条件是对方没有法宝仙兵护体,而屈乾辰身上的就是天机殿传承下来的宝甲,具体品阶他不清楚,但绝对比寻常法宝强横;这玩意对剑修来说就是‘父亲背心’,遇上了他和遇见亲爹区别不大。
剑修一旦没法破防,就成了脆皮纸老虎,他站着让左凌泉先出两剑再还手又如何?
屈乾辰站在墓门之前,望向上官老祖,沉声道:
“阁下好大的气魄,不过您太小看我屈乾辰了。待会打趴下左剑仙,希望阁下能履行诺言,而不是恼羞成怒。”
上官老祖平淡道:“天机殿的传承不弱于世间任何宗门,本尊也想看看你掌握了几分火候。”
屈乾辰眼底显出几分傲意,面甲重新盖在了脸上,缓步走下台阶:
“若是阁下出手,屈某可能会忌惮,但剑妖左慈一个剑修,屈某还真不放在眼里。”
左凌泉其实对两人的对话听得不明不白,见屈乾辰不把他放在眼里,才微微皱眉,手按剑柄来到台阶之前:
“你确定敢接我一剑?”
屈乾辰拿到这套仙王铠后,就没正儿八经显摆过此甲的霸道威力,挺想站在这里让剑妖左慈戳一剑。
但屈乾辰从一介散修爬到世家家主,不是没脑子的智障,知道剑修邪门,敢用脑袋试对面剑快不快的人,基本都落得了‘生的伟大、死的奇葩’的结局,所以没干这蠢事。
屈乾辰在地下广场上站定,身上的铠甲泛起红色流光,如同血液在铠甲内部流淌,抬起双爪:
“屈某有何不敢,就怕左剑仙空有通神剑术,却摸不到屈某的衣角。”
左凌泉见此也不多说,右手握住剑柄,双脚一前一后,摆出了拔剑的起手式。
上官老祖了解天机殿和仙王铠的底细,见左凌泉有点托大,开口提醒:
“仙王凯是天机殿祖传的至宝,以麒麟血锻造,免疫水土二法,不惧神兵利刃,你别掉以轻心。”
上官老祖说这话,显然是怕左凌泉又和打‘神门’一样,用剑去戳铁皮王八。
即便仗着仙剑能戳破,付出的代价也是事倍功半,万一把玄冥剑伤了,更是得不偿失。
铁簇府成套的破甲技,左凌泉这次出来,还专门带了几柄‘打神锏’,这时候就该换兵器。
但左凌泉有时候,确实耿直得像块榆木疙瘩,握住剑柄双目锁定对手,估计连她说什么都没听,更不用提换铁簇府武学对敌。
上官老祖见此有些无奈,觉得还不如让秋桃上去拿锤子砸。
空旷的地底广场,陷入了刹那的寂静,两股强横气势,也在节节攀升。
左凌泉不动如山,望着对手神色宁静。
屈乾辰浑身包裹在赤色铠甲之内,因为通过传闻,对左凌泉的剑术风格有所了解,没给对方寻找机会一击必杀的时间,心念一动,胸口的兽面护心镜便化为活物,发出一声:
“昂——”
震耳欲聋的咆哮响彻地底!
巨响宛若一尊神兽,在陵墓之前发出怒喝,声音震慑心神,让目不转睛旁观的谢秋桃,都出现了些许眩晕和恍惚。
轰隆——
咆哮带出一道赤红麒麟虚影,脚踏虚空,往左凌泉冲来,也遮蔽了屈乾辰的身形。
屈乾辰并未跟随虚影前冲,身着重甲却行踪鬼魅,以麒麟咆哮为遮掩,刹那在原地失去踪迹,等再次现身,已经来到了左凌泉的背后。
外人看去,就好似一尊赤红麒麟,和一个赤甲人影,从前后同时冲向中间的剑客。
而剑客目光放在前方气势惊人的虚影之上,似乎没有察觉到背后悄然出现的杀机。
此情此景,让旁观的谢秋桃惊出一身冷汗,想要开口提醒。
但山巅修士搏杀只在一瞬之间,哪里容得外人开口提醒。
谢秋桃看清情况的瞬间,屈乾辰带着五柄利刃的右爪,已经刺进了左凌泉的后背,而左凌泉腰间的剑都尚未出鞘。
此景落入屈乾辰的眼中,使他生出了几分轻蔑——什么剑妖,不过如此……
但心念刚升起,屈乾辰心湖就是一震——右手刺入面前的剑客后背,却没有任何触感反馈!
屈乾辰暗道不妙,但为时已晚。
左凌泉的剑,以非人的速度和爆发力为支撑,想要把剑刺中,自然也需要惊人的洞察力捕捉目标。
屈乾辰和他同境,速度就肯定不及他,这么浅显的声东击西之法,若是对手绕到身后他都没反应过来的话,这剑也就白练了。
唰——
一声尖锐哨响。
幽暗陵墓之前,亮起一道璀璨白芒,刹那间将整个地底空间照的雪亮。
屈乾辰反应同样不慢,察觉对手已经凭借骇人速度横移到左侧,当即偏转身形躲避刺击,同时一爪扫向左侧那道刚刚浮现人影。
屈乾辰知道左凌泉出剑都是‘刺击要害一击毙命’,哪怕身上宝甲打不破,依旧偏转了身形,以免阴沟里翻船。
但让屈乾辰没想到的是,他刚看清面前的人影,就发现左凌泉右手持剑,往后来了一记横削。
仗着宝剑坚韧,全力以赴刺击,尚有可能破甲;用剑‘斩击’,要是能把麒麟血铸造的仙王铠劈开,那这套铠甲也不配传到现在。
瞧见此景,不光是屈乾辰莫名其妙,上官老祖眼中,都露出了一抹疑惑。
但下一刻,上官老祖眼中就化为了惊艳!
轰隆——
左凌泉腰间玄冥出窍,带起剑鸣却如同旱地惊雷般,发出了一声似是要撕裂天地的轰鸣。
手中的古朴宝剑,剑身之上不再是墨黑剑气,而是千万道纠缠在一起的电光。
一剑往后削出,电蛇倾泻,化为了一道扇形雷霆幕布,瞬间遮蔽了整个地下广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