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图个啥,嗯……双锋老祖如果敢瞧不起上官前辈,我是不是得削他?”
“嗯?”
桃花尊主稍显不解:“这是自然,上官玉堂是九宗首脑,对你又视如己出,外人瞧不起她,就是瞧不起九宗,自然得削。本尊……”
“以前说过,对上官前辈和莹莹姐一视同仁,我发过誓,自然说到做到。”
“……”
桃花尊主眼神微动,听见曾经的承诺,眼底没有流露出欣喜,反而有点难以描述的悻悻然:
“哦,原来是因为她呀……我就说嘛……”
左凌泉看不出桃花尊主心中所想,但能瞧出这么明显的眼神变化。他摇头笑道:
“莹莹姐,你这么想我就有点寒心了。我说的‘一视同仁’,不是按照对老祖的方式对待莹莹姐,而是把两位前辈放在同样的位置。今天若是老祖被人诋毁,我必须动手,那莹莹姐被人骂‘狗眼看人低’,我尽力而为就在情理之中,哪有图什么的说法。”
“……”
桃花尊主观察左凌泉的表情,见他眼神坦荡,不像是哄女人,表情稍微缓和:
“这还差不多。”
左凌泉想了想,又叹了口气:“不过我也不算拼命。我知道莹莹姐能保住我安然抽身,才上去和双锋老儿干架;如果上去是送死,我肯定跟着你跑了,我又不是没脑子的莽夫。”
桃花尊主沉默了下,又问道:
“虽然你知道不会死,但你说‘这剑要之何用’,应该不是作假吧?”
左凌泉目光望向放在妆台上的两把剑,点头:
“在我眼里,再好的剑也是兵器。人有人的职责,剑有剑的职责,如果危难之际,手上的剑能帮忙却袖手旁观,那我宁可没有它,换一把正儿八经的‘兵器’。”
“但今天不是危难之际,我只是被骂了一句,受点委屈罢了。难道在你心里,我这点委屈,比天官神剑还重要?”
“……?”
左凌泉眼底显出几分疑惑,第一时间甚至没听明白这话的意思。
因为左凌泉从来都没有称量过身边人的‘分量’,乃至与天材地宝比较孰轻孰重;这对左凌泉来说,根本就不是能放在一起比的东西。
见桃花尊主眼神认真询问,左凌泉沉默了下,有点失望的叹了口气。
桃花尊主察觉到左凌泉眼底的失望,眉儿微蹙询问:
“怎么啦?”
左凌泉想了想,说起了曾经说过很多遍的老话:
“我练剑、修行,是不想我在乎的东西,有朝一日被更强者欺凌,我却无能为力;剑术也好、神兵利器也罢,对我而言都是捍卫自身的‘工具’,工具没用,就没有任何价值。
“我自幼想尽一切办法得到这些东西,费尽心思往山巅爬,确实把这些看得很重要;但莹莹姐要问这些东西在我心中的分量,我只能说,‘长生久视、仙术神兵,在我眼里不及身边人一根头发’。”
不及身边人一根头发……
桃花尊主望着目光灼灼的左凌泉,能看出他没有说半句假话,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了。
瞧着那双眼睛,桃花尊主下意识就想起了上官玉堂。
以前她不明白自己也很努力,为何总是追不上上官玉堂的步伐。
此时她忽然懂了些——或许不是自己天赋不够,而是自己太肤浅了,根本不明白上官玉堂的‘心中之道’,坚定到了什么程度。
所以她才同样不明白,左凌泉今天为何那般执着,宁可抛弃天官神剑,也要给她讨一个在她看来无关痛痒的说法。
在这两个人心里,寻常修士看的比命都重要的机缘、长生,和他们‘心中之道’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
该做什么就得做什么,和他们讨论‘心中之道’与‘神兵利器’孰轻孰重,不是侮辱他们吗。
怪不得这小子会露出失望眼神,好像看贬他了……
四目相对,良久无言。
左凌泉坦然以对,心中之道是如此,自然不会显出半分心虚。
桃花尊主在那道目光下,气势都软了几分。
不过想了想,桃花尊主又觉得不对劲儿,微微瞪眼:
“等等,本尊什么时候成你身边人了?”
“额……”
左凌泉表情一僵,眼底的坦然荡然无存,变成了有点心虚。
“莹莹姐是我前辈嘛,嗯……你不是就坐在我身边,这不算身边人,那什么算身边人?
?
你哄鬼呢?
桃花尊主察觉到了左凌泉的心虚——如果单纯只是把她当长辈来维护,不会露出这种心虚的神色;但如果不把她看做单纯的长辈,那这小子心里把她当什么?
气氛忽然诡异起来!
桃花尊主坐直了些,臀儿都不再贴着左凌泉的肋下;眸子下意识瞄了眼左凌泉手腕上的五彩绳,似是想问什么,但嘴唇动了动,却欲言又止。
左凌泉确实心虚。
自从上次在雷霆崖喝了碗翘臀女修送的茶后,他就发现了自己灵魂深处一些想都不敢想的大胆念头。
一开始他是把老祖、桃花尊主当做前辈,但接触几次,回家一起过年,再加上点小插曲后,左凌泉就很难再把这两位前辈,当单纯的长辈看了,感觉更像是……嗯……很亲近的人。
说朋友吧,一个间接亲过,一个亲手摸过,这种友谊在他心里反正单纯不起来……
思绪越来越乱,左凌泉的目光甚至出现了些许躲避之意。
桃花尊主凝望着左凌泉的双眸,心里面也有一肚子问题。
她怀疑这小子胆大包天,起了歪心思,暗恋她这女大三千的山巅老祖!
若非如此,岂会以对待身边人的方式袒护她,说把她当长辈又面露心虚。
但这些话怎么好问出口,桃花尊主总不能来一句:
“你是不是喜欢上本尊了?”
左凌泉说“是”咋办?
说“不是”又咋办?
幽静闺房里,两个人就这么各怀心思,相对无言,对视了良久。
后来虽然没有说话,但似乎都明白了对方的想法。
毕竟有些东西,不说话就是最明确地回答。
桃花尊主见左凌泉眼神有点躲闪,就知道自己猜对了!心神一震。
左凌泉见桃花尊主不说话,就晓得她猜出了自己心底那点不敢说的想法,神色化为了尴尬:
“额……”
“你伤没好,别说话。”
桃花尊主偏开脸颊,隐去了眼底复杂的情绪变化,双腿微动,似是想起身离开。
但瞧见膝上的胳膊,又想起得给左凌泉治伤,不太好走,就默默低头继续扎针。
左凌泉不知为何心跳得有点快,不好直视身边的女子侧颜,就把目光放在了墙上的画像,想开口闲聊,但认出画像上的女子,好像是梅近水,又不太好开口聊这些伤心事,于是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桃花尊主面无表情,手指捏着金针,刺入乌黑剑痕轻柔扭转。
可能是察觉到背后时而飘过来的余光,背后火辣辣地,动作都没了起初的自然,感觉如坐针毡。
呼~
呼~
灯火暖黄的卧室里,没有言语,只能听见两道交替起伏的呼吸,气氛变得异常诡异。
过去了很长时间,又好似只过去了一瞬。
无言的沉默,终究有个尽头。
最后还是左凌泉先忍不住,说话了:
“莹莹姐。”
“嗯……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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阁楼安静悬浮于秋月之下。
一层的空旷大厅里,此时摆满了堆积如山的石器、书卷,连‘天机殿’的匾额,都被摘下来放在大厅的角落。
谢秋桃就和中大奖的财迷似的,直接在大厅中间席地而坐,面前放着能辨别奇珍异宝的小龙龟,用小刷子擦着一尊小石像,观察材质、阵纹,旁边还放着摊开的小账本,上面密密麻麻写着:
五尺镇墓兽两尊,价格待估。
长明灯四盏,估价约莫八百枚白玉珠。
……
这种挖到宝数钱的快感,只知道吃的团子,自然无非体会。
今天在荒骨滩放火烧山,团子又把自己喷瘦了两圈儿,但还是挤不进娘亲的衣领,只能躺在桃桃的腿根儿,眼巴巴等着桃桃找到值钱的宝贝,然后奖励它一根小鱼干。
而侧面的房间里,汤静煣显然没心思清点战利品。
桃花尊主在给左凌泉治伤,汤静煣唯一能帮助伤患的地方,就是把人提前火化,不好凑到跟前打搅。
此时汤静煣在九洲舆图之前走来走去,不时还用手指戳一下玉瑶洲胤恒山的位置,碎碎念:
“死婆娘,你再不说话我发火了?今天那么危险的情况你都不过来,我还没找你麻烦……”
“喂?我联系灵烨,交你老底了!”
“好姐姐,你要不过来看看吧,小左伤那么重,莹莹姐没你厉害……”
这句话好像管用。
汤静煣刚念叨完,就感觉一天没动静的婆娘,开始霸占她的身子,心里也传来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