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诏尊主对此并不意外,因为面对一位仙君,能代表东洲说话,下令拔刀的人,只有另一位仙君,他和陈朝礼辈分再高,也不敢贸然发号施令。
飒飒——
天空雷鸣不断,在登潮港上空聚集的仙家巨擘越来越多,冲霄剑气与尊主气场,渐渐稳柱了九宗修士的心湖。
但主角没来,场面再大也是枉然。
面对海外那个如日当空的上古巨擘,所有人也只能抬头仰视,等待着那决定性的一刻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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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此同时,南海之上。
轰隆隆——
雷鸣声响彻天地,碧蓝天空被撞开一个个碎裂的洞口,等到海中鱼龙或者渡船上的修士抬头观望,天空又恢复了正常,只留雷音尚存。
“我去……前辈,到底怎么啦……”
左凌泉死死抱住崔莹莹的腰,在空间裂隙中不停迁跃,天地的变化让视野变成了万花筒,重力等天地法则更是诡辩无常,让人产生头痛欲裂的眩晕之感,根本不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崔莹莹死死抱着上官玉堂的腰,也被根本没法承受的速度震的头晕目眩,但却没有放手的意思,或者说完全不敢放手;她能明显察觉到,这时候敢松手,玉堂肯定不会管他们死活,要是落入空间裂隙,鬼知道会掉去哪里。
今天早上,悬空阁楼已经快要接近婆娑洲,左凌泉和前几日一样,在屋里面当小白鼠,让老祖琢磨双修之法。
崔莹莹作为未过门的前辈,又是医师,自然要守在跟前,免得玉堂借机占她情郎便宜,给她戴帽子。
本来一切正常,上官玉堂和崔莹莹仔细研究下,还琢磨出了些门道。
但也不知道上官玉堂中途察觉到了什么,神色一沉,拉着崔莹莹这个九宗第一奶妈就飞了出去。
左凌泉不明所以的情况下,还以为老祖又想揍莹莹,顺手就拉了一把,想打个圆场什么的。
结果上车就下不来了!
老祖和出膛的炮弹似的,等左凌泉反应过来,已经飞了恐怕不下万里。
左凌泉也不知道飞了多远、多久,用力抱住莹莹的腰,见老祖闷头飞不说话,只能问道:
“莹莹姐,到底怎么啦?”
崔莹莹紧紧贴在玉堂背上,也晕头转向不知为何,正想继续问的时候,忽然感知到桃花潭传来动静——有门徒在烧香祷告。
这是宗门召回在外老祖的手法,若非遭遇灭顶之灾无力抵抗,弟子根本不敢动用。
崔莹莹顿时花容失色:“不好,九宗出事儿了。”
左凌泉神色一沉,联想到在异族打探的消息,知道事儿不是一般的大,询问道:“赶回去来不来得及?”
崔莹莹明白原委后,比上官玉堂还着急了,施展术法给上官玉堂加持,催促道:
“你飞快点!谁打过来了?商诏他们吃干饭的不成……”
上官玉堂速度极快,但表情平静,不显半点焦急,途中还开口说了一句:
“莹莹,我相信你,希望你别让我失望。”
“你说什么乱七八糟的?快飞,快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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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隆隆——
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梅近水现身不久,登潮港上空已经百仙齐聚。
商诏、陈朝礼,以及骑乘黑龙的仇泊月,率领九宗修士占据了半个天空;余下不是在路上,就是固守本地,以免异族从别处登陆。
旁边,东洲剑圣江成剑,携云红叶、姜太清先行抵达,身后跟着数千高境剑修,虽然服装各异,但全部手持佩剑,看起来甚至比九宗这边还整齐一些。
如此大规模的仙家巨擘聚集,上次可能还是在窃丹之战,登潮港滞留的修士,大部分都是头一次瞧见这些仙家巨擘本尊。
往日在他们眼里,八尊主、十剑皇已经是修行道的顶端,但此时他们才愕然发现,这些东洲至高无上的存在,面对那个如日当空的女子,露出了和他们一样的谨慎、忌惮。
数十万修士在港口对峙,却鸦雀无声,天地间弥漫着一股让凡人难以想象的压抑,所有人都在等着压场的女武神出场。
至于异族大军为什么不直接开战,在场所有人心知肚明——东洲忌惮梅近水的上古余威,异族又何尝不忌惮女武神的显赫战绩?
在没有摸清一位仙君具体位置的情况下,谁敢当其不存在,大摇大摆先落子?
商诏知道上官玉堂去向,估算了下时间,还有一会儿才能回来,就先驾驭麒麟往前踏出一步:
“梅仙君,我念你是九宗老人,劝你一句,在玉瑶洲地界,你腹背受敌,不可能是对手。上官道友的脾气人尽皆知,她一旦露面,你我双方便不死不休,没有了和谈余地,现在知难而退,尚能保住无数生灵性命。”
梅近水目光从内陆收回,放在了熟悉的众人身上:
“朝礼,商诏,本尊是玉瑶洲旧主,比你们更在意这片土地,乃至土地上的生灵;本尊既然在这里等着你们人齐,就没想过毁掉自己的故土。
“正邪之争只掌握在我们这一小挫人手里,你们为所求之道殉道,无可厚非,但开战之前,我希望你们能告诫弟子莫轻举妄动,不要让懵懂无知的晚辈,因为你们个人的所求之道妄送性命。”
仙家争雄,本就是比拼顶尖战力的强弱,老祖一死则势如山崩,弟子辈天赋再好,也只能忍辱负重远遁保留火种。
在梅近水亲临的情况下,各尊主剑皇也没想着指望徒子徒孙应敌,江成剑开口道:
“后人之事,自有后人定夺。今日梅仙君想凭一人之力,扫清我东洲所有豪雄,口气未免太大了。”
梅近水摇了摇头:“本尊今日,只对付上官玉堂一人,没把伱们当成对手。”
?
这话约等于——上官玉堂先站起来,余下在座的都是垃圾。
剑修脾气都大,剑皇城诸多剑仙,闻言自然流露出愤慨。
江成剑位列东洲第二、剑道第三,剑客都只求第一,说他不想干翻老剑圣、妖王,荣登剑道魁首、受封仙君,那是不可能的,只是以前没机会罢了。
见梅近水这么说,江成剑手指轻敲腰间佩剑,含笑道:
“既然上官道友还没露面,要不我先来会会梅仙君,让诸多异族道友,见识一下东洲的深浅?”
梅近水没说话,异族后方阵营里就飞出一人,落在海面上,微微拱手:
“奎炳洲张芝鹭。修行道讲究辈分,以江道友的道行,挑战梅仙君,属于不懂礼数了。”
“哦?”
江成剑脚踏虚空,单人一剑走向异族群雄:
“听张道友的意思,是觉得自己算个人物,想试试江某的剑有几斤几两?”
混元天尊张芝鹭,肯定算人物,即便梅近水不在,他也能撑起当前的场面。
面对战前嘴炮,能到这境界早已炉火纯青,张芝鹭踏波而行往前走去,直接回应:
“东洲的剑,张某只认左凌泉,江道友已是明日黄花,想在剑皇城有名无实前,留下一场绝唱,张某自然给你这个机会。”
不得不说,这话很毒。
左凌泉纵横华钧、婆娑两洲,以一手快剑,连败落剑山、双锋老祖、十二郎、玄阴蛇祖、雪狼王、付尨,甚至正面硬刚过赤乌星君荀明樟,而后又深入敌腹血战徐元峰,把黄粱福地连根拔起,直至撞上妖刀古辰和仙君商寅,才收兵飞遁入海。
这上面的名字,随便拎一个出来,都是九洲有名有姓的人物,深入异族腹地又全身而退,更是史上从未出现过的壮举;这一圈儿转下来,‘东洲恶霸’的凶名早已经远传九洲,甚至有人尊称为‘东洲小武神’。
江成剑的成就和地位毋庸置疑,但江成剑成名于窃丹之战,而后就常驻东洲组建剑皇城,当了老大没法游历,生平自然缺了各种热血沸腾的传奇故事。
现如今左凌泉冒出来,势头如此迅猛,江成剑这东洲剑道第一人,影响力自然就被慢慢取代了,不光外人这么看,连剑皇城自己都觉得,百年千年之后,东洲剑道正统就要归九宗了。
如果以后真是如此,那这一战,必然是江成剑谢幕前的最后一场巅峰之战,也是剑皇城最后的一抹余晖。
张芝鹭一句话出口,就让剑皇城众多剑仙,神色间带上了一抹悲凉。
毕竟他们是散修抱团,从底层爬起来的势力,初衷就是为了对抗九宗资本集团,摆脱底层韭菜的命运,谁曾想还没走到巅峰,就在不知不觉间日落西山。
江成剑没骂过对面,反而被戳了痛处,也就不在说话,抬手握住了剑柄——既然大势不可逆,那作为一名巅峰剑客,在英雄迟暮之前,也得让世人记住这一抹人间最璀璨的光彩。
但可惜的是,即便是这点要求,老天爷也没给机会。
轰隆——
九霄雷动!
双方修士愕然抬首,却见苍穹之上金光普照,一把金色长锏悬停于半空,周边环绕着一条体型不下百丈的金色天龙虚影。
“昂——”
龙吟四海,威震苍生。
在金色天龙一声长啸后,天幕被生生撕开了一道裂口。
万众瞩目之间,一道人影从裂口中冲出,九霄直坠,化为一道白芒,瞬间落地砸在了海面之上、两人之间,带起了一圈往海外无限蔓延的涟漪。
咚——
就在所有人以为东洲女武神莅临之时,一道清朗嗓音,从天地之间响起:
“既然只认左某,那就让左某陪你过过手,江前辈位列剑皇城主,屈尊打你一个二流术士,属实太给你脸了。”
“嚯——”
一言出,正邪双方同时沸腾,惊呼声四起。
异族众枭雄目露惊疑,他们前些天才接到消息,知道了望潮滩的事情,知道左凌泉在奎炳洲,完全没料到左凌泉会出现在这里。
数万异族气氛组,则满眼震惊,没想到左凌泉敢在这种仙君对峙的场合,跳出来抢戏。
而东洲这般的震惊,不比异族小多少。
众多剑皇尊主,上次瞧见左凌泉,还是在中洲剑皇城,那时也是梅近水忽然冒头,把剑皇尊主都给吓出来了。
当时他们飞在天上,而左凌泉只能和年轻人陆剑尘一起,站在山坡上但气氛组围观。
那时候各大尊主剑皇,可能猜到这小子未来成就不一般,但万万没想到,这小子就是个疯批剑侠,走那儿那儿名震天下,给他们开了个大眼。
如今再见左凌泉,各大尊主剑皇,都有些隔世之感;特别是站在后面的姜太清,以前他徒弟还能和此子斗气,现在他都不好意思张口了。
梅近水悬停于苍穹之上,瞧见左凌泉露面,露出一抹微笑:
“左小友,好久不见。”
左凌泉落在海面上,手扶剑柄站在整个东洲阵营之前,抬眼望向天空:
“梅仙君不是说不回来嘛,现在看来,有些言而无信。”
梅近水和煦回应:“兵者,诡道也,本尊总不能说很快就要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