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玉堂眉锋微蹙:“南屿洲距离华钧洲最近的地方,也有二十余万里,你觉得可能吗?”
“别人不可能,但我觉得前辈可以。”
上官玉堂很受用这丈母娘马屁,继续道:“不是游过去的,但也差不多,本尊当时不过灵谷修为,在海上找了块浮木,就在两丈长的木头上,白天习武、晚上划船,有灵气的地方打坐,没灵气的地方钓鱼充饥、术法化水,硬漂了近两年……”
“中途没遇见岛屿渡船吗?”
“那时候的修行道,可没现在这么太平,海外孤岛上藏着不少野修,至于渡船?曾经遇到一条,跟在后面想上船,管事让先交钱,本尊说上了船挣给他,他说了句‘踏上修行道,就别想着依仗他人怜悯’,然后船就走了。我觉得此人话没错,这辈子也就没在依仗过任何人。”
左凌泉侧过身来,看着老祖‘一顾屠人城’的绝美侧脸:
“这么多年熬过来很累吧?”
“累?”上官玉堂望着星光,眼神是从未失去过的自信:“世间最狂热的寻道者,岂会因自己在接近终点而感到疲惫。”
“哦……是我肤浅。”
上官玉堂稍微沉默了下,转头看向左凌泉:
“但如果有人能帮本尊走下去,没谁想活的这么无趣,严格说起来,是有点累了。”
左凌泉眨了眨眼睛:“前辈放心,我……”
“你配吗。”
“嗯?”
上官玉堂轻轻吸了口气,转过头去:“你以前很配,但现在不配了,被本尊从接班人名单上划掉了。”
左凌泉坐起来些,有些无辜:“额……为什么?我有地方做错了?”
上官玉堂没有说话,也没骗左凌泉。
她以前却是把左凌泉,当场继承自己遗志的接班人,无比迫切希望左凌泉快速成长,能独当一面。
但今天这个想法却放弃了。
并非左凌泉做错了什么。
而是她发现,她‘坚守之道’的分量,在左凌泉心里,根本没有她本人重。
这份沉甸甸的爱意,已经压弯了左凌泉心中的天平,在朝着她倾斜。
剑神黄潮老祖当年的评价一针见血,看人确实很准。
不过,那又如何?
她才三千岁,正是粉粉嫩嫩的年纪,还能打七千年。
七千年她不想着平这九洲乱世,而是想着找人接班,想着把担子放在左凌泉身上,她岂不是和世间俗女子没了区别?
修行道死在前面,其实是一种解脱,因为悲痛只有生者才能体会到。
她上官玉堂何惧悲苦?
既然不能让左凌泉接班给她送终,那大不了她送左凌泉走……
好像有点不吉利哈……
上官玉堂眨了眨眼睛,热血澎湃的思绪也戛然而止,看向左凌泉:
“没什么,就是觉得其他仙君也不过如此,本尊还能再战三千年。本尊不倒你接什么班?先琢磨怎么活过本尊吧,别三千年后,本尊芳华依旧,你变成了陆剑尘那德行。”
左凌泉仔细一想,这还是个很实际的问题,就今天这阵仗来看,他肯定活不过仙君,当下又躺了回去:
“好,我以后肯定往死的活,绝不让前辈失望。”
上官玉堂嘴角轻勾,正想继续瞎扯,忽然眉头一皱,坐起身来。
左凌泉脸色微变,迅速弹起,御出本命惊堂剑,搜索周边:
“怎么了?有动静?”
“这臭婆娘,无法无天了……”
“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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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尾狐在梅近水失踪、白凤凰拦路的情况下,自知失去了打下东洲的可能,果断选择带领异族大军潜入深海遁去。
异族用的‘潜艇’,显然是刚换代的顶尖军械,以前从未露面,九宗负责研发渡船的掩月林和天帝城,有过构想,但因难度太大而胎死腹中。
如今异族毫无征兆的‘闪击东洲’,着实把东南三洲多吓到了,华钧洲仙君没敢驰援,很大部分都是因为不清楚海底还有多少人,如今战事告捷,东南三洲迅速开始了研发。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
登潮港之战没波及本土,要说最大的损失,是左凌泉砍碎了好几艘大型渡船、团子一手铁锁连环接火攻,几乎打掉了东洲海运资本,连路过的拓天王八都挨了一脚。
不过和取得的战果相比,些许渡船损失实在微不足道,异族把那么多人运过来的消耗,肯定比这大。
两洲万里远征无功而返,算得上是近三年前最大的捷报;东洲群雄全体死战无一人下城头的悍勇,不仅让全洲修士热血上头,威望提升到极点,更是让其他两洲的修士敬佩到汗颜。
东洲凭借强横财力运营,本就有和华钧洲争锋的意思,这一仗打下来,正道局势直接变成了‘两超一强’,把‘海神’冥河老祖都给搞懵了——老夫啥都没干,怎么就成正道老幺了?
异族不打老夫,跑去打东洲,不正是因为异族觉得南屿洲不好啃吗?
合着在你们看来,异族是讲武德,不屑于欺负弱洲?
修行道全靠战绩说话,这些牢骚再多也没意义。
玉瑶洲在九洲立威,这么大的事情,不可能不搞个庆功宴。
虽然女武神还没回来,但摄政王说没事儿,让他们不用等,正常运营,尊主剑皇自然也就照办了。
于是乎,登潮港之战两天后,天帝城。
天帝城位于玉瑶洲中心,作为炼器豪门,城内设施可谓奢华,东洲举办盛会,比如受封尊主、忘机大典,都在这里举行,以便全洲仙家过来道贺。
暮色时分,偌大城池内亮起五彩斑斓的灯火,各种飞艇在城池上空飘动,悬挂着名家题字的贺联,震天的乐曲伴随冲天酒香布满大街小巷,给这座仙家城池,带上了‘古风朋克’的梦幻感。
本来天帝城上空的云海,还会有‘九龙来朝’的投影,但因为梅近水那条龙太吓人,仙家还心有余悸,就给撤掉了,不然更梦幻。
天帝城中央大街的尽头,是举办大典的广场,虽然举办的时间在一月后,以便给在外修士够赶来的时间,但是人都知道当天得排队排到伏龙山去,不早点来连城墙都看不着。
所以哪怕时间还早,也已经有大量火速飞来的仙家高人,在城中落脚,聚集在城内的低境修士,更是到了满街只见人头的地步。
举行庆功大典,肯定会涉及奖赏、分配资源等问题,这些事情得东洲首脑提前坐下来商议。
中心广场的后方大殿外,一只足以鸟瞰全城的大团子乖乖站着,跟着乐曲摇头晃脑,接受无数子民的朝拜和投喂。
虽然感觉很好,但体型这么大肯定不自由,团子其实有点闷闷不乐,为此娘亲也正在解决这个事情。
大殿之中,从登潮港折返的东洲群雄没有回家,直接就来了此地,提前聚首举行酒宴,商谈战后各种事物。
大殿之中金碧辉煌,左右放着二十余张长案,坐的全是尊主、剑皇、药王塔老祖、以及八宗掌门;像是仇封情这种骡子级别的,都不配落座,只能站在后面旁听。
上方面对众人的,本该是左右平放的两张长案,属于九宗上官玉堂、剑皇城江成剑,无高低之分。
但此战过后,九宗再客气,江成剑也没那个脸皮坐上去了,自觉坐在了剑皇首位,面对众人的只剩下一张席位。
这位子本属于上官玉堂,但老大不在,摄政王静煣就只能顶上了,没人做上面这会开不成。
汤静煣没啥老祖气度,外面那么大个团子站着,她也不至于怯场,只是文文静静坐着,听一堆看起来也不咋地的小弟门讨论。
“温夜庭叛逃,望海楼自此除名。按照规矩,望海楼弟子散入八宗,其产业由新任尊主继承,作为报答,需向各宗门缴纳甲子税贡……”
说话的是商诏,其他人在商议人选。
汤静煣听了片刻,觉得这是在分家产,就开口道:
“有人投敌,家产你们直接分了不就成了嘛?”
静煣一开口,大殿自然安静下来。
商诏含笑解释道:“南盟八大尊主,各掌控一门‘衣食住行’的修行产业,若众人均分,海运必成弱项;若一人占两样,则一家独大破坏南盟平衡,只能另立门户,这是上官尊主定下的规矩。”
汤静煣微微点头:“那你们选吧。”
陈朝礼看了下坐在后面的一位老者,有些迟疑的开口:
“按照顺位,望海楼叛逃,尊主之位,该由药王塔接替……”
“不可不可!”
坐在背后的药王塔老祖阎墨竹,连忙抬手示意:
“陈前辈实在折煞晚辈了,晚辈寸功未立,道行不到胎光,也就会炼几枚丹药,这要是接下尊主的位置,非得被晚辈戳脊梁骨问‘你配不配?’。”
药王阎墨竹,实际上是配的。
阎墨竹以一人之力,让八大豪门割地腾位置,开辟第九豪门,从桃花潭、伏龙山手里虎口夺食,拿走丹药产业,这创业难度绝对是炼狱级的,肯定配得上尊主封号。
但‘药师、医师’这行当,根本就没战力可言,崔莹莹还会两手仙术,阎墨竹是真啥都不会,纯粹靠技术吃饭。
以前没对手,阎墨竹受封当之无愧,但如今冒出来个左凌泉,战力离谱到江成剑差点自闭,阎墨竹当了尊主人家当啥?
但给左凌泉也不合适,药王塔勤勤恳恳任劳任怨,就是没尊主的话语权,开会都不带人家,苦熬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等到个空缺,被人给抢了,药王塔不得寒心?人家今天可也冒死冲上战场了,奶妈没打到人就不算功绩,那九宗以后还不得全是武修术士,受伤就躺平等死了?
众人在此商谈这么久,也是因为这事儿真不好办。
陈朝礼替药王塔说话了,商诏自然得站在对面,开口道:
“墨竹战力确实欠缺,左小……左剑仙的战力和功绩玉瑶洲有目共睹,也无师门,若能自创剑宗……”
此言一处,众剑皇当场炸锅:
“开什么玩笑……”
“是啊……”
仇泊月、李涧杨开剑宗就算了,不算顶流;左凌泉打跑了奎炳洲老二,在南方开剑宗,那直接就对标绝剑崖了。
剑皇城倒也不是想打压左凌泉,而是左凌泉把‘剑宗’招牌挂出来,开始招收长老门徒客卿,中洲剑皇榜上的人大概率跑干净,只剩下十个光杆司令……指不定还凑不够十个,这么搞,玉瑶洲北方全当难民,迁徙到南方得了,反正也没修士守了。
江成剑开口道:“开剑宗可以,但得挪到剑皇城,我把‘剑老大’的位置提前让出去,想来也没人有异议。”
仇泊月当即开口:“江剑仙别说笑,左凌泉没师承,也是九宗剑客,就算和药王塔不好分功,本尊也可以让出尊主职位,让左凌泉继任……”
剑皇城群雄还没拍桌子,隔壁的李涧杨就骂道:
“呸——你脸大?”
“本尊重孙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