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你是打算跟我们洪家做对了?”五爷阴恻恻的问。
“是又怎么样?”姥爷问。
“怕你年老体衰,没命回去!”一个洪家的年轻人端着枪,指向姥爷的脑袋。
我不确定枪里有没有子弹,但却知道,这个年轻人真是活腻歪了。姥爷微微偏头,看了他一眼,那个年轻人身子一僵,忽然惨叫起来。他用力抓挠自己的脸,只见那脸上不断鼓起,仿佛皮下有巨大的肿块。他使了很大力气,三两下就把脸皮抓破,一团团颜色发黑,如棉絮般的东西渐渐从他肉里长出来,这使得其脸部看起来就像发霉了一样。
五爷脸色难看,对身后的子弟提醒说:“姓古的擅长下蛊,引尸气护身!”
那些年轻人连忙掐指念咒,只见沙滩上五只甲尸体内的尸气,源源不断的朝他们涌来。眨眼间,便如浓雾一般将之覆盖。
当然了,这是特殊的视野才能看到的情况,如果用肉眼去看的话,只会觉得他们身边阴冷,就连地上的沙子都凝起了冰霜。而那五只甲尸,纷纷低声嘶吼,准备随时发动攻击。
方九看的有些傻眼,在我身后小声问:“师公什么时候下的蛊,也没看到他动啊?”
我笑了笑,说:“姥爷养了一辈子蛊,到他这种境界,人就是蛊,蛊就是人。他的皮肉,他的血汗,他身上的一根毛,乃至他说的一句话,投去的一个眼神,都可以是蛊。”
“您是说,师公他老人家看了一眼,那人就中蛊了?”方九满脸不敢置信。
我点点头,说:“洪家那小子不知天高地厚,敢拿枪指我姥爷,真是不知死字怎么写。”
方九呆愣片刻,又问:“那师父能做到吗?”
我一怔,然后有些恼怒的说:“我又不是老头子,怎么可能和他一样厉害!”
“那是因为你笨。”姥爷转过头来看着我。
王狗子突然尖叫一声,捂着脖子大呼:“啊啊!他看我了!我中蛊了!救命!”
我们一阵无语……
这时,五只甲尸大吼一声,如野兽一般冲了过来。姥爷刚要动弹,却见那两位仙风道骨的高人呵呵一笑,其中一人伸手轻抚,说:“这局,我先来。”
另外一人笑着摇头,退后一步。而那位胡子快有半尺长的老人家,笑呵呵的迎上几只甲尸,他没有做出什么攻击的姿态,而是冲着五爷等人施礼,说:“正一道,五雷正宗凌雷子见过几位海外道友。”
方九又在后面问:“师父,正一道我听说过,可五雷正宗是什么?”
我看着那老道施礼后,伸手掏出一张符抛出,口中轻喝一声:“疾!”
天空雷光闪烁,瞬息而至,跑在最前面的那只甲尸又被劈个正着。此刻浑身直打哆嗦,仿佛在跳舞一般。我被它的动作逗乐了,便解释说:“当年张天师最擅长的就是五雷法,但他仙逝后,徒子徒孙争抢道统,谁也不服谁。野史中也曾记载,两千年前东方有张角,汉中有张修,他们都自称为五斗米道的创立者。后来,张角病死,张修也被张天师的子孙杀掉。乱了几百年,许多得张天师道统的人看不下去,纷纷出来自立门户。这五雷正宗,就是传承了张天师了五雷法,他们虽然认正一道,却并不承认如今的正一道掌权者,也就是所谓龙虎山,茅山,灵宝派等。”
“也就是说,他们是野路子?”方九说。
我摇摇头,说:“几千年前的纷争,谁也说不清楚了,究竟谁是正统谁是后来者居上,已经成了悬案。就像那茅山宗,许多人说他们是以正一道的术法结合外来的巫术起家,根本算不上正统。可在他们看来,茅山术才是真正的道法。”
“确实够乱的。”方九咂舌。
说话间,已有五道雷光落下,那五只甲尸个个都挨了一下,全部哆嗦个不停。那四只刚刚成型的甲尸,半天都没缓过来劲,唯有最强大的那只,哆嗦十几秒,再次怒吼着冲过来。
凌雷子正要掏出符箓再招雷来,但身后的另一位高人却走上去,说:“这一局该我了。”
凌雷子也不多言,将符箓放回去,缓步退下。而那位高人也是冲着五爷等人施礼,说:“阴阳道宗门下,五行宗青云子见过诸位。”
这老道说着,也掏出几张符箓抛出,轻喝一声:“土道,出!”
方九再次问:“师父,阴阳道宗,五行宗又是什么?”
我说:“五行宗是阴阳道宗的两大分支之一,他们擅长使用金木水火土五行术法,很是厉害。而古语中说,混沌生阴阳,阴阳又涵盖了五行与八卦。所以,除了五行宗外,还有一支名为奇门遁甲宗。他们擅长八卦推演,各类遁术,很是奇妙。”
青云子抛出的符迎风而散,化作黄橙橙的气息落下,地上的海沙被这气息渗入,顿时如被风卷起一般。它们旋转着,形成一杠杆沙枪刺向甲尸。
☆、第一百二十章 吓退五爷的人
只听砰砰砰一阵响,一杆杆沙枪撞在甲尸身上纷纷爆碎。虽然没能给甲尸太大的伤害,但这冲击力,却让对方寸步难行。即便那最强大的甲尸。此刻也只是以龟速挪动。
沙枪威力不大,可这海滩上的沙子却无穷无尽。洪家等人看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五爷虽然没那么震惊,可脸色更加难看了。
也不知是青云子打算放水,还是那几张符箓的力量耗尽,忽然间,四处涌出的沙枪化作细沙散落在地上。
那四只本就带伤的甲尸,此刻身上像筛子一样到处漏风,就连那只接近顶峰的甲尸,身上也出现几道伤口。细细缕缕的黑色尸气。伴随着又黑又臭的血液流出来。
青云子呵呵一笑,退后一步,对那身穿黑衣的男子说:“该道友了。”
最后这人一脸冷酷,尤其穿着打扮都与两个老道不同,我一开始就在注意他,但始终没猜出是哪个门派。毕竟大陆的传承太多,大大小小,凌乱分布在全国各地。就算是专门研究这些门派的人,也不一定能一一说出来。
在青云子退下后,黑衣男子跨步上前一步,他也不看洪家人,脚踏奇异步伐,伸手指向那几只甲尸,口中轻声念咒。声音忽高忽低,脚步忽快忽慢。看的人眼花缭乱,耳晕目眩。而那袭来的甲尸,却在他这神秘诡异的举动中停顿下来,其中四只眼中的乌光逐渐黯淡,唯有最强大的那只,死死盯着念咒的人,嘴里不断发出嘶吼。
看到这种情况,五爷哪还能耐得住。当下咬破自己的指尖。挥洒至那甲尸身上,一跺脚,大喝一声:“尸起!”
甲尸浑身一震,吼声连连。其他几人也有样学样,纷纷咬破指尖洒出鲜血。一只只甲尸被血染上。眼中黯淡的光芒,隐隐冒出血光。我看的心惊不已,这似乎是姥爷曾提到过的血祭。利用控尸人的血,强行与尸联系在一起,催发它们最强的力量来突破阻碍击败敌人。这样的术法,副作用很大,轻者减寿,重者当场死亡。
因为尸是死的,用自己的血去催动它,就等于把自己的生机也渡了过去。所以,才能利用阴阳碰撞的力量,达到让甲尸瞬间变强的效果。而养鬼术中,用血来养小鬼与这术法很是类似。
我之所以心惊,并非因为五爷等人用了血祭,而是因为那个黑衣男子只是蹦蹦跳跳,神神叨叨的念了几句,就逼得他们如此。
这男人到底什么来历?
正想着,却见最强大的那只甲尸,在五爷的血祭中,已经恢复过来。它吼叫着冲到黑衣男子身前,发动从直升机上落地后的第一次正式攻击。
人类与甲尸近身搏击,结果是显而易见的。因为连武锋这样的大高手,都被刚成型的甲尸打的满地乱窜。眼见那甲尸挥出拳头,我这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就在这时,只听“铛”一声响,那男子竟不知从哪抽出一把剑来挡住了甲尸的拳头。
那剑被甲尸一拳打的弯曲,像是要折断一般,然而黑衣男子却丝毫不慌,他屈指一弹,口中念出一句音节古怪的咒语,那把明晃晃的长剑“铮”一声绷的笔直,其力量之大,让无比强大的甲尸都被震的后退。而那黑衣男子紧接着将剑甩出去,直刺甲尸胸口。
甲尸立刻伸手要来捉,黑衣男子又是念咒,同时走起那诡异的步子。甲尸身子一顿,只听“呲”一连串的摩擦声,长剑直接穿透了甲尸的身体,巨大的力道,甚至带着它往后飞出去。
我也看傻了眼,这么强的人,姥爷从哪找来的?
就在这时,黑衣男子突然手指另外四只甲尸,口中咒声越来越大。我惊愕的看到,那四只甲尸身上不断冒出一缕缕灰气。这莫名的气息腾空便散,而四只甲尸也随之剧烈抽搐起来。五爷身后的几人,包括那两名老者纷纷抱头痛呼,血液从他们口鼻中不断流出。
还不等我弄清怎么回事,四只甲尸轰然倒地,而洪家也有四人惨叫着或趴或跪倒地不起。夹贞肠划。
五爷所操控的那只甲尸,此刻蹬蹬蹬退了老远,在沙滩上划出两道深深的沟壑,这才停了下来。只是,它身上插着柄长剑,动作迟缓的样子,怎么也不大好看。五爷额头冒汗,气喘吁吁,又惊又怒看着黑衣男子,大声问:“你是谁!”
黑衣男子的咒声消停,他转身面向五爷,冷声说:“南宫宗,苍荣。”
“南宫宗?”五爷想了一会,忽然似想起了什么,脸色微变。他二话不说,对身后的几人说:“扶起他们,我们走!”
几个洪家子弟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憋屈?一个个都不服气的张嘴想说话,五爷伸手就给其中一人一巴掌,打的脸立刻肿起来,同时厉声说:“走!”
眼见五爷发了怒,谁还敢说话?当即,他们扶起地上的四人,又有三人要去扛那甲尸。黑衣男子苍荣冷哼一声,说:“那尸上还有我的剑,不许扛。”
洪家子弟立刻回头看五爷,而五爷犹豫了一下,脸色凶狠的对苍荣说:“手段见识了,来日必有回报!”
苍荣哪会理会他,看也不看一眼。五爷不再多话,将那几人喊回来,抛弃了所有甲尸,钻上直升机。很快,三架直升机起飞,离开了这片沙滩。
方九看的傻了眼,来势汹汹的五爷,竟然被打的连甲尸都不要了?要知道,那可是已经接近巅峰状态的甲尸,就算洪家有极阴之地在手,也很难培养出来几只。方九傻了一会,眼睁睁看着直升机飞的越来越远,然后转过头来,小声问:“师父,南宫宗什么来头?竟然把他都吓跑了,难道是武侠小说里的南宫世家?”
我摇摇头,看着那黑衣男子,说:“南宫宗和姓氏没任何关系,青城派寄玄照楼书中说,世间道派,合计分为十正宗,十三支宗。而南宫宗,就是这十正宗之一。凡阴阳、五行、六壬、奇门、神符、秘讳、密咒、罡令、禹步、假形、解化都属于南宫宗的分类。不过,一般有道派的都会喊出自己的宗门,只有闲云野鹤,无拘无束的散人,又修行这阴阳五行密咒禹步类的术法,才会自称南宫宗。不过,别看他们没有固定的道派,但一个个自学成才,都是不可多得的英杰,很不好惹。”
方九听的迷迷糊糊,也不知是否能理解我所说的意思。其实,我自己也是一知半解。所有的东西,都是从姥爷口中得之,而今天的这三位高人,我更是第一次见。心里的震惊,并不比方九等人少多少。
我悄悄拉了下姥爷的衣服,待他回过头,便瞥着那三位高人,低声问:“这三个老神仙,你从哪拐来的?”
姥爷啪给我一巴掌,扇的脑门直颤,说:“什么叫拐来的?这都是我的知己好友!没大没小的臭小子,过来,我给你介绍介绍。你身上那咒鬼降能不能解,全指望这几位尽不尽心了。”
“古道友说笑了,此事我们一定尽力而为。”青云子笑着说。
“你敢不尽力,我天天让你吃虫子吃到饱。”姥爷说着把我拉过来,指着那苦笑的青云子说:“这位是五行宗掌门的师弟,实力在阴阳道宗排行前五。”
我暗自咂舌,这么厉害的人物才排行前五?
对青云子问了声好后,姥爷又指着凌雷子说:“这是五雷宗的现任掌门,别一脸要献媚的模样,给我丢人!他马上就退休了,不需要拍马屁。”
☆、第一百二十一章 老狐狸
凌雷子笑着摇头,我与他问声好后,姥爷又指着黑衣男子说:“这是苍荣,南宫正宗里有名的坏蛋。”
我翻了个白眼。有这么介绍人的吗?坏蛋就坏蛋,还有名的坏蛋……不过,我还真想知道,苍荣是怎么个坏法。
不过,姥爷没给我这机会,他介绍完了这边,又指着我说:“我孙子,杨三七,那边几个,有朋友。有徒弟,还有个不知道什么玩意。”
王狗子很不高兴,大声嚷嚷说:“我不是什么玩意!我不是玩意!”
凌雷子和青云子都哈哈大笑,方九脸色通红,悄悄踢了王狗子一脚,说:“狗子闭嘴!”
姥爷抬头看了看天,说:“行了,天色不早,该回去了。”
这时,苍荣已经走到甲尸旁,把剑拔出来。那甲尸没了五爷的操控,呆呆愣愣的站在原地不动。我扫了一眼地上躺着的四只甲尸,问:“这些怎么办?”
姥爷想了想,忽然一拍巴掌,说:“好办。洪家打了你,这五只尸就算赔偿了。虽然有四只魂都被咒散了,不过身体还能用。你回头练点尸虫蛊钻进去,也算多点防身的本事,省的以后出门被人打的一脸是血,丢死我的人。”
“万一洪家回来要呢?”我问。
“他们敢!再说魂都散了,他们要来还有什么用。”姥爷吹胡子瞪眼,转头对凌雷子说:“一会拿雷把那只的魂也给劈了。”
凌雷子也是个好说话的人。当即点头。从怀中掏出另一种符箓,走到甲尸身前打量一番,说:“几十年没见过尸了,如今一看,倒很有趣。”
姥爷说:“你这老头怎么那么啰嗦?劈完了我让你跟它睡一年!”
凌雷子一阵无语。当即将手中的符箓拍在甲尸头上,只见一阵黑烟冒出来,张牙舞爪,如鬼怪一般。凌雷子伸手一抚,那黑烟顿时如遭雷击,消散在半空中。我看的疑惑万分,问:“怎么没见雷落下来?”
青云子在旁边笑呵呵的解释说:“五雷正法有阳雷阴雷之分,阴雷是看不到的。清人袁枚著《续子不语》中讲,康熙年间有术士朱尔玫以邪术惑人,号称神仙,名重京师。某次与张天师斗法,朱尔玫将茶杯抛在空中,仿佛有人捧着,竟不落下,而张天师亦掷一杯,则张杯停于空中,而朱杯落矣。有人问真人怎么回事,张天师说,朱尔玫所倚者,妖狐也,我所役者,五雷正神也。正神腾空,则妖狐逃矣。其实那就是阴雷,震伤了狐妖,才破了朱尔玫的术法。”
我啧啧称奇,很是惊叹,这玩意听起来,可比蛊术好玩多了。
五只甲尸虽然被震散了残魂,但它们一个个都重的吓人,寻常人难以抱动。最后,还是姥爷打电话喊来一个不知什么来头的人物,交代一番后,那穿着西装,坐着大奔的中年男子很是客气的说:“老爷子放心,这事一定办妥。”
随后,那人还把自己的座驾让出来,供我们几人乘坐。青云子和凌雷子加上苍荣不喜欢这种现代化的交通工具,三人与姥爷交谈几句后,就自行离开了。如此一来,我们才勉强坐下。好在这几百万的豪车空间巨大,四个人坐在后面也不是甚拥挤。
路途中,我问姥爷这人的来历。
姥爷说:“他们家在阳江也算一号人物,早些年被人下过降头,弄的苦不堪言,所以东找西找,最后请我来帮忙了结这事。”
“原来如此。”我应了一声,又想起洪家的事,便问:“洪家二爷是不是早就和你商量过今天的事?”
“这是当然,不然我怎么会放心你去洪家。”姥爷说。
事实正如我所猜想的那样,二爷在得知洪厉身死,而我是养蛊人古钟的唯一孙子后,心里就酝酿起这计划。所以,他派人来与姥爷接触,把大概的意思讲了一遍。内容么,就是如果姥爷不愿意配合,那他也没办法,只能让洪家按规矩办事。如果姥爷愿意帮忙,那洪家永远记得这份恩情。虽说他的话有点威胁的意思,但姥爷不是初入江湖的雏儿,自然明白我得罪洪家,事情很难善了。衡量利弊后,姥爷还是决定退一步,让我在洪家演场戏,搅动这潭深水。夹贞狂血。
当然了,二爷也保证,无论如何一定会保住我。同时,他说会派人把我送到某个地方,希望姥爷能带人来接应,顺便,给追击的人一点教训。
这事也不算为难人,姥爷自然答应了下来。于是,找来了青云子三人,在阳江这边等了半天。好不容易等来一架直升机,结果还撞悬崖上了,这可把他吓的胡子都快掉了。好在我及时跳海,捡回一条命。而青云子三人受姥爷所托,所以之前才略施手段,打倒洪家的五只甲尸,甚至把鼻孔朝天的五爷也给吓退了。
我说:“难怪二爷忧心忡忡,咱们大陆的实力,果然不简单,随便出来几个就能把他们打的落花流水。”
姥爷哼了哼,说:“你懂什么,洪家老五根本没把你放在眼里,所以随便带了点人就来追了。如果真让他们摆开甲尸,拿出真本事来,还说不定谁胜谁负。”
“怎么会?”我讶异的问:“青云子他们不是很轻松就灭掉几只甲尸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