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是躺着也中枪,南姗默默撞枕头。
目前的最新消息,由于此事极度离经叛道,品德败坏,影响很是恶劣,桑云博已被废了丰顺侯府世子的头衔,并革除举人的功名,数日后的深夜,桑云博留下一封遗书,拿用了十多年的佩刀引颈自杀,桑侯爷一夜白头,桑夫人中风在床,而被花太傅几乎打残的花无缺,在听说此事之后,亦割腕自杀,无数芳心一片破碎。
又是一年春节到。
南屏夫妇携一女两子从临州归来,南砚膝下已又多了个刚满周岁的小闺女南蓉,南葛也有了个快两岁的大胖儿子南衡,南笙刚刚新婚一个月,每天乐得像个裂了嘴的大傻瓜,快满十岁的南梵依旧胖得肉嘟嘟,三岁多的小南离和小南果,每日牵着手蹦蹦跳跳的甚是可爱。
瞧着二房子孙满堂,其乐融融,本就心里苦的叶氏,愈发觉着自己命苦,高嫁的女儿一朝沦为平民百姓,自己又没有金山银山,能接济女儿一时,却接济不了一世,说到子孙福,叶氏就更想哭了,大儿媳进门即将整六年,连半颗蛋都没生下来,二儿媳嫁进门来快两年,也没有要孵蛋的迹象,哎哟喂,老天爷啊,怎么不下蛋的母鸡都让她给碰上了呢。
大年初三,照例要去远靖候府走亲戚,夏桂日复一日地求着南姗快起床:“小姐,奴婢知道天太冷,您不愿出暖和的被窝,可是,老爷夫人今天要带你去远靖候府走亲戚,您不能起得太晚啊,若是老爷知晓您现在还未起身,怕是要责罚的……”
南姗抱着枕头呜呜呜,她什么时候才能冬日不早起啊啊啊啊啊啊!!!!
秦家的主子人口较少,以前三辈同堂时只五人,如今秦华的夫人刘氏,成婚五年内又生了一子一女,虽是四世同堂,满打满算也只有七口人,可当温氏和温玉玳两大家子一来,二十来票人立时将宽敞的厅堂,占得满满当当。
秦舅姥爷抚着胡须,笑问外甥温玉玳:“你家老爷子身子可还好?”
温玉玳舅舅亦抚着微微白的胡须,瞅了瞅可爱无比的小南离和小南果,笑道:“好着呢,昨儿个阿珑带那两个小子去拜年,祖父他老人家,一手揣一个,抱着不费劲儿。”
秦舅姥爷又笑道:“到底是阿珑有福气,养了这么些个儿女,大的孝顺出息,小的懂事守礼,可比我这个做舅舅的强多了。”
温氏道:“瞧舅舅说的,是表弟不够孝顺啊,还是华哥儿不够出息,我瞧着芸姐儿和智哥儿也都懂事的很,舅舅您就别太谦虚啦。”
秦舅姥爷指指下首的一众晚辈,笑道:“大过年的,一个个还这么规规矩矩做甚么,该去哪儿玩去哪儿玩,现在不敞开着玩,待出了年,你们再想乐呵时可都没空闲了,都玩去吧。”
刚过十岁的南芙,青嫩如合拢的花苞,抱着南姗的胳膊,商量道:“姑姑,我还想玩打雪仗……”南姗轻拍一下南芙的爪子,顺便瞪眼嗔道:“打什么雪仗,你是想让你祖父再打姑姑一顿么你……”
话说,近日大雪纷飞,落得处处银装素裹,某日由南笙起头,南芙、南铭、南姗和南梵热情参与,五人在南姗的院子打起了雪仗,南笙最是狡猾,你准备扔雪球的时候,他在你面前,等你抛出去的时候,他就跟飞毛腿似窜到了你背后,南姗屡砸不到对手却被反砸一身雪花,顿时怒了,随即以姐姐和姑姑的名义,让其余三个娃儿纷纷将揉好的雪球贡献给他,南姗预备做一名雪球射手,要不间断地攻击南笙,她好歹也算半个练过的,她就不信还打不着一次,于是,南笙跑跑跑,南姗追追追,玩得那叫一个忘我,扔得那叫一个痛快,满院的看客笑得也十分尽兴,谁都不知南瑾什么时候突然冒了出来,在自家后院,南瑾通常不带景福那个保镖,于是,南瑾悲剧了,被自个最疼爱的宝贝闺女,一个大雪球biaji一下,直接糊到了正脑门,当然,南姗更悲剧,在老爹顶着雪花抹额、却黑着脸瞪她时,她直接腿软的跪下了,至于求原谅的过程,不提也罢,提了满脸都是泪啊……
南芙对此事亦心有余悸,小心地瞅了瞅端坐的祖父,随后小声道:“那我们还是去看梅花吧。”
南姗和南芙出去的时候,自然能感觉到背后秦岳幽怨的目光,那回,秦岳问她是不是喜欢睿王爷家的公子,说实话,她谁也不喜欢,在这个男尊女卑、又不允许女子当剩女的年代,她只想有个可靠老实的未来,两人凑活着过一辈子也就是了,喜欢不喜欢的,其实无所谓,只要能你敬我我敬你,太太平平过日子就好。
按照现代婚姻法三代以内旁系血亲禁止通婚的规定,秦岳其实是不合适的,至于萧清凌,他待自己是挺好,可选择权也不由她,父母之命大于天,最终决定她未来的其实是南瑾和温氏,作为他们唯一的女儿,他们总不会害她,再过半年,她便满十五岁了,她以后会是如何的人生,也快到尘埃落定的时候了。
出了正月,三年一度的春闱又将开科,南家有两位举子参考,文举子是快二十三岁的南葛,武举子是刚刚成婚不久的南笙,至于南斐哥哥,咳咳,他去年秋闱再度落榜,今年还是无缘春闱,所以叶氏依旧心里很苦。
时光匆匆,到三月中旬时春试又再度落幕,皇天不负苦心人,南葛好歹捞了个三甲同进士出身,南笙嘛,比他大哥二哥三哥以及老爹都要出息,他直接抱了个皇帝御赐的‘武状元’牌匾回来,作为对南笙考试很给力的奖励,沈佳慧姐姐给他蒸起了包子。
前四个儿子以后都无需再参加科考,南瑾冷峻的目光朝南梵一瞥,南梵只感虎躯一震,菊花一紧,哈利路亚,压力好大!
已到暮春时节,温氏已在和二媳、四媳商量着办南姗的及笄礼,要打造一整套全新的头面首饰,还要给南姗做两身刺绣精致的裙服,而南姗嘛,已被老爹严格禁足在家中,什么地方都不许再去,因为她发现凡女儿出趟门,就能引两只花花蝴蝶回来,年后又有两户人家来提亲,不过均不了了之,还没等南瑾打探清楚底细,一个忽然得了羊癫疯,一个又害上了肺痨,自然无需再考察下去。
被圈禁的南姗闲来无事时,就练个小字、下个小棋、偶尔画个小画、或者弹个小琴,就这么掰着指头数日子,待数到五月初时,南姗正拈着一根鲜艳的石榴花枝条顽,夏枝又跑来告诉她,又有人来提亲了。
被提亲的次数多了,南姗也就见怪不怪了,便随口问道这回又是哪家啊,夏枝挤眉弄眼地说:“是今年的新科状元郎!”忽想到自家的四少爷也是状元郎,忙改口道:“是今科的文状元郞!”
☆、第110章
在南姗被新一任文状元郎毛思恩求亲时,身边的侍女丹露又遭到了南毅的垂涎,也快十五岁的南毅,终于懂了点事,但却不是什么正经事,南毅自十四岁开了人事后,便跟抽烟酗酒赌博一般上了瘾,不过大半年的功夫,屋里服侍的丫鬟几乎被他淫了个遍,前一段日子,在南老夫人的纵容之下,他还将小杨氏身边的丫鬟讨去睡了俩,如今见十三岁多的丹露,出落得愈发水灵,一颗色心又忍不住蠢蠢欲动中。
丹露哭得一双眼睛红肿似桃,跪在南姗的腿边呜呜咽咽道:“……小姐,求您别送我去七少爷那里,他屋里已收了那么多姑娘,个个玩两天便抛到了脑后,奴婢自打入府服侍小姐后,忠心耿耿,绝无二心,求您别送我去跳那火坑啊……”
南姗瞧着丹露哭得泪涕满面,忙道:“夏枝,你把丹露搀起来坐着,让人打盆水来,给她先洗把脸。”夏枝应下,将几乎趴在地上的丹露,捞起来坐到小板凳上,顺便劝道:“丹露,你别一直哭啊,小姐不是说不会答应的嘛……”丹露半抬着头,泪眼朦胧地哀声道:“可老夫人她同意了呀,已叫了婆子来给我传话,让我收拾好东西,就去七少爷院里服侍。”
南姗忍住粗口骂祖母的冲动,冷哼一声:“你的身契在我这里,你是我的人,只用听我的话便是,去好好洗把脸,然后该做什么就做什么,我就不信了,倘若我不交人,谁还敢打我一顿。”
儿子愈来愈不听话也就罢了,现在连个小小孙女也敢和她叫板,明确下了命令却被直接忽视的南老夫人怒了,随即派人传南姗过去问话,夏日本就烦躁,南姗又被南老夫人气了一肚子火,尼玛的,活生生的一个人,连商量都不商量,直接下令来要人,还只让个老腌臜婆子顺便说一声就完事,当她是透明人啊。
南姗平静着脸才给南老夫人请了安,南老夫人就怒拍桌子吼了起来:“好啊,你们一个个长大了,翅膀都变硬了,连我说的话都敢当成耳旁风,刮刮就算完事了!啊!”发怒的南老夫人旁边,南毅坐在一旁趾高气昂地笑。
南老夫人啰嗦了一大筐话,南姗只淡声回答四个字:“孙女不敢。”
“不敢?”南老夫人高声反问一句,接着继续发怒:“那我让你身边那个什么露的,调到毅哥儿院里去服侍,你为何扣着不放人?”南毅在一旁以撒娇状的口吻,适时的补充:“祖母,她叫丹露。”
忽略南毅,南姗木着脸回道:“人非草木,孰能无情,那个丫头,孙女已用惯了,舍不得。”
南老夫人不由嗤之以鼻:“不过就是个丫头,你有什么好舍不得的!”南毅昂着尖削的细下巴,嚷嚷道:“大不了我也拿个丫头和你换,不让你吃半点亏,这难道还不成么。”
再度忽略南毅,南姗凝声道:“我喜欢她给我浇的花,所以舍不得。”
南老夫人摆了摆手,颇不耐烦道:“我管你喜欢她浇花还是种草,我只问你,把那个丫头拨给毅哥儿,你给还是不给?”南毅这回不说话了,只抽着下巴等待让他满意的结果。
南姗静静吐出两个字:“不给。”
威严和脸面受到严重的挑衅,南老夫人顿时又毛了,再度吼道:“你说什么!你敢违逆我的话!”南毅也甚是同仇敌忾地横眉竖目,大声道:“反正你就快要嫁人了,你的丫头又不会全部带走,送给我一个又能怎么样!亏你还是做姐姐的呢!”末了,又补充道:“连祖母说的话,你都敢不听,你这是大逆不道,不孝顺祖母!”
南姗瞅了一眼南毅,反问:“我不孝顺?”既而轻笑一声,朗声诵道:“何为孝,德之本也,教之所由生也;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立身行道,扬名于后世,以显父母,孝之终也;何为孝,始于事亲,中于事君,终于立身,此才为孝……另有,孝子之事亲也,居则致其敬,养则致其乐,病则致其忧……依我看,毅弟弟你才是真正的不孝顺。”
被指不孝,南毅大怒,喝道:“你少和我掉书袋!你不听长辈的话,你才不孝顺!”
南姗悠悠笑道:“毅弟弟,我方才所诵,正是《孝经》中的开宗明义章和纪孝行章,此乃考取童生的必考科目,毅弟弟该不会不知道吧……我记得毅弟弟常对祖母说,以后定要考取功名,为官做宰,给祖母脸上增光添彩,祖母听了不知有多高兴……可是,倘若毅弟弟连《孝经》都不曾熟记,别提为官做宰了,恐怕考个功名都很有难度啊……毅弟弟只比我小半个月,说起来也是十五岁了,咱们南家好几位哥哥,在十五岁时都是秀才了,毅弟弟既有为官做宰的远大志向,为何现在连个县试都还没考过啊……毅弟弟对祖母说过的话,该不会只是哄她老人家开心吧……”
南毅涨红了面皮,指着南姗结巴道:“你……你……”随即狠狠一甩头,甚是理直气壮道:“我当然不是哄祖母开心,街上算命的先生都说了,我以后一定能当大官……你少扯东扯西,你说的这些,和把丹露拨给我有什么关系!”
南姗再笑道:“街上算命先生的鬼话你也信?他们还说我以后能当皇后娘娘呢,这话毅弟弟信么……依我看,要是毅弟弟少看几眼漂亮丫头,老老实实多看几本书,说不准明年真能考个童生呢。”接着皮笑肉不笑假笑道:“姐姐不愿将丹露拨给毅弟弟,其实是怕耽搁毅弟弟念书,姐姐一片好心好意,毅弟弟当真不明白?”
见南毅又要开口说话,南姗压根不停地继续说下去:“若是当真不明白也无妨……丹露已服侍了我五年,主仆一场,我的确很舍不得她,追根究底,毅弟弟想要丹露过去,无非就是瞧着她好看,京城里漂亮姑娘多的很,毅弟弟不是觉着你院里的丫鬟不合心意么,祖母最是疼爱毅弟弟,想来你说点好话求求祖母,再单独给你买一、二十个漂亮丫鬟,也不在话下,若是新买来的丫鬟还不合毅弟弟的心意,你可以求祖母继续给你买,直到你满意为止……”其实,南姗的心里话是,直到你x尽o亡为止。
南姗脸不红气不喘,洋洋洒洒说完一大篇话后,最后扭头问南老夫人:“祖母,您老人家以为呢?”
南老夫人也没老到完全变傻冒,南姗言里言外都透露出两个意思,一是南毅念的书还没她多,凭这么点本事,还痴人说梦考什么功名,二就是南毅十分贪花好色,遂横沉着脸道:“方才那些话,是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能说的么……好了,你回去吧。”
此话一出,南姗当即行礼告退,她本来还以为要再辩论好一会儿呢,刚扭过身,已听到南毅哭着声腔道:“祖母,你不疼孙儿了么,不过就是个丫鬟嘛……”南姗挑帘出屋之时,南老夫人已轻声骂道:“哎哟,你这个小冤家,你院里的丫鬟哪个不是水灵灵的,毅哥儿呀,你都快十五岁了,眼瞅着也能说亲事了,你要是没有个功名傍身,可说不到大户人家的好媳妇,毅哥儿乖,听祖母的话,读书才是正经事,等你考上了童生呀,祖母就给你把那个什么露的要过来……”
南姗暗翻白眼,南毅要能考上童生,母猪都能爬上树了。
归至半途时,南笙正脚步飞快地迎面行来,一搭上话,就火急火燎地问道:“姗姗!祖母没给你气受吧,他妈的,南毅那个死小子,我迟早一巴掌拍扁他!”
南笙自从考上武状元,皇帝亲自给他派活做,发配他去训练新兵蛋子,军营那种地方,素质水准参差不齐,南笙才待了两个多月,已常常口蹦粗话,某次被南瑾听到后,当即打了二十板子,南笙自小记打,忙给老爹发誓以后再不犯了,此刻气怒之下,却忍不住又爆粗口,南姗只笑了一笑:“没事,没事。”若条件允许,她也能一巴掌抽飞他。
南笙面色稍霁,随即嘴皮动了动,十分郁闷道:“姗姗,那个毛思恩他……”
毛思恩?听到老哥提及近来正上门求亲的某人,南姗十分想表现得娇羞一点,可她自小最擅长装乖巧和卖可爱,咳咳,娇羞之态还是不学了吧,若是画虎不成反类犬,可就要闹大笑话了,遂只轻声询问:“他怎么了?”
“他前几天害了痢疾……”南笙皱着一对乌黑的浓眉说道,南姗略感无语,道:“生病了就去找大夫呀……”她又不是会看病的大夫,南姗心里正默默嘀咕,忽听南笙低语道:“大夫没治好,今天早上已过世了……”
南姗不由张大了嘴巴,毛思恩是京城极有名的神童,从其一十六岁就中了头甲状元,便可窥探出估计是真神,他自幼酷爱读书,自知‘娶妻莫恨无良媒,书中自有颜如玉’这句话,是以考取功名后,便央求其任职翰林院的老爹,去求娶京城新一代的第一美人,好搭配成男才女貌组合。
人有旦夕祸福,月有阴晴圆缺,南姗也只能感叹一句:“……大概是天妒英才吧。”
作为同科的两名状元,南笙亦去了毛家吊唁,新科文状元不幸猝死,在民间自引起一场轩然大波,十年寒窗苦读,一朝扬名天下,鲜花着锦尚不到三个月,便这般撒手离世,众人无不喟然长叹,莘莘学子尤甚。
渐渐临近六月,温氏着人给南姗特制的衣衫首饰,均已全部到位,华丽金灿的珠宝,璀璨如星的襦裙,南姗试穿之后,小南果直接蹦蹦跳跳欢呼道:“姐姐好漂亮!就像个仙女!”南姗戳了一下南果的额角,笑道:“你知道什么仙女?”小南离轻歪着脑袋,嫩声嫩气道:“知道呀,姐姐是八仙过海里的何仙姑!”南姗一手搂一只小弟弟,笑赞道:“真是乖弟弟,不枉姐姐疼你们。”
六月初之时,被称赞有仙女容貌的南姗,却没有半点当仙女的心情,不知从何时起,外头忽然流言蜚语骤起,纷纷议论南家小姐美则美矣,其实却是个相当彪悍的克夫命,不信,好,上证据。
证据一,刚死的毛状元郎知道吧,人家健健康康了十六年,考上头甲状元后,先前快两个月的时间,都还是好好的,偏偏在去南家提亲后,才短短不到十天,忽然就得了痢疾,不治而亡,死了。
好吧,你说这个可能是巧合,咱们接着上证据二,黎大学士的公子还记得吧,人家活蹦乱跳了十八年,也是在去南家提亲不到十日内,却忽然得了羊癫疯,好,你说这个还可能是意外,那么,证据三,户部右侍郎冷大人的公子清楚吧,正值年富力强的十七岁,他也去南家提过亲,也是在五六日后,害上了肺痨。
你说这一回是巧合,两回是意外,这第三回又算什么,并且,还不单单如此,再上证据四,丰顺候家原来的世子爷知道吧,不用你提,我知道那位公子爷喜欢男人,可人家喜欢男人的事情,起码也有好多年了吧,一直藏得多严实啊,偏偏在去南家提了亲后,就突然被发现了,你说要是那南家小姐不克夫,桑世子说不定也不会这么倒霉,可你瞧瞧,桑世子自杀了,花公子也死了,桑侯爷老成什么样子了,桑夫人更是中风在床,多惨呐。
说起这倒霉呐,年头钱家和傅家也算是倒了大霉运,钱公子和傅公子素来不合,这个大伙儿也知晓,可他俩从来都是斗嘴,何尝动手打过架啊,那南家小姐只露了个脸,俩人就跟着了魔似的斗起来,后来两家还一块去提亲,可你瞧瞧,没几天,钱公子竟被一只毒蜘蛛给咬死了,这事难道不稀罕,傅公子就更倒霉了,竟被那南家小姐迷得神魂颠倒,直接在钱公子出殡那日,特意等在酒楼上,对钱家大放厥词,这才招了杀身之祸呀,然后呀,傅公子的祖母福荣大长公主死了,钱家三爷现在还坐着大牢呢,钱太子妃说不定也是被气死的呢。
不止这些,还有呐,睿王爷家那位三公子知道不,听说也钟情于南小姐,可你瞅瞅,他下江南时翻了船,到这会儿身体还孱弱不已呢,还有远靖候府的小公子,说来那也是亲戚,balabala,总之一句话,但凡谁打上那位南家小姐的主意,死神就在冲你招手了,不怕死的就继续前扑后继去吧……
醉客居二楼窗口,一位极年轻俊美的公子站在窗口,看着脚下街市繁华,耳边听着喧闹纷嚷,到处可闻南家小姐克夫的各种八卦,说长道短声仍在继续,只是这回那道粗放的嗓门压得极低:“……说起来,这京城的新鲜事就是多啊,太子爷这阵子不是在选妃么,我听说呀,钱太后还想选她钱家的姑娘做太子妃,这回,皇帝怎么也不答应,连太子爷也不乐意,你们说,已经娶了一个克子的太子妃,要是再来一个,那太子爷说不准就得给其余的王爷王子们挪位了不是……”
又有一道温吞的声音插话,音量同样十分低微:“我也听说了,太子爷让宗人府查阅京城户籍的官家小姐时,特意吩咐要寻找那些多子多福之家,嘿嘿,那位南家小姐也在其列,她母亲一人就生了八个嫡出子女呢,说来那南小姐的亲爹官大权大,有权势的姻亲也着实不少,成为太子妃倒也大有可能,可现在大家都在传着说南小姐克夫,也不知太子爷还有没有胆子……”
接着,先头的那道粗放声音又爆料道:“我这还有呢,钱家那位如今正当妙龄的小姐,钱太后本来想再给太子爷做正妃,哪知皇帝老爷太子爷都不同意,便又想着把那位钱小姐,说给五皇子呢……”
温吞声音的主人忙接过话茬:“这个我也知道,说起来这位五皇子更奇,一出生就克死了亲娘,后来又克了好些个宫女嬷嬷,这么多年了,就没见消停过,啧啧,不过,那位钱小姐还没说订给五皇子呢,自己却突然患上了白癣病,那张脸啊,算是要毁喽……”
粗放的声音低叹道:“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正感慨着,不知怎的,竟忽然突发奇想:“哥们,你说这南家小姐克夫,五皇子又克女人,若是他俩凑在一块,你说谁又会克了谁呢?”
温吞的声音低声道:“那我哪儿知道,他俩这不还没凑一块么,若是真凑到一块,就又有热闹瞧了,来,来,喝酒,喝酒……”声音又渐渐大起来.
那两道截然不同的声音,又转说向其余的话题,那位立在窗口的年轻公子,一直在静静聆听,面上古井无波,只在听到那段‘南家小姐克夫,五皇子又克女人,若是他俩凑在一块,你说谁又会克了谁呢?’时,才轻轻动了动眉眼。
☆、第111章
外头谣言满天飞,南府里气氛也极诡异,每当南姗托着下巴颌儿,望着屋梁的彩雕发呆时,董妈妈就忙把南姗的脑袋掰回来,逼着她欣赏新采摘的荷花,偶尔南姗神情寥落地握着剪刀裁布时,洪妈妈也忙说做女红容易累得慌,夺下剪刀并抱走针线筐,随即塞给她一册书劝她看,南姗想一个人清静清静时,门窗外头总有丫头在偷偷贴耳朵,直到过了两、三天后,南姗才终于回过味来——这架势貌似是,怕她起轻生之念?
她花了十五年的漫长时间,修身养性,习针线女红,练琴棋书画,终于熬成一枚标准的闺阁淑女,这会儿去寻死,她脑袋又不是秀逗了……搞清楚状况后,南姗遂反过来安慰为自己担忧的温氏:“娘,女儿还没报答爹娘的养育之恩,不会想不开去做傻事的……”
温氏轻叹一口气,目光慈爱地摸摸南姗的脸颊,随即大是愠怒道:“也不知是哪个黑了心肝烂了肠子的东西?竟如此胡言乱语,存心败坏你的名声……”
流言这种东西,来无影,去无踪,即便能封住一人的嘴巴,却封不住成百上千人的口,南姗没有神通广大的法术,可以把所有人的这段记忆清除掉,也只能十分无语的诅咒:偷偷摸摸的无良鼠辈们,你们才克夫,你们全家都克夫!
南姗行过及笄礼后,因正顶着愈演愈烈的‘克夫’之势的风头,还真没有人家再敢来说亲,南姗摩挲着光洁的下巴,敢情她可能要滞销在仓库了……
一直心里很苦的叶氏,瞧见南姗颇有嫁不出去的势头,竟莫名的有些窃喜,让你们二房春风得意,这回可得意到尽头了吧!还挑什么要有功名的,还不允许人家纳妾,切~~~~~,能先嫁出去再说吧。
到了六月底,太子萧清斌要续娶的新一任太子妃终于订下,乃是理国公祝家的嫡枝嫡出小姐,婚期订在九月中旬,因此事与南姗又没甚么关系,南姗听了此消息后,只当耳旁过风,吹过也就算了。
眼瞅着快到八月,已新鲜上架正等着出售的南姗,只被众多买家远远观望,就是不近前来问价,换句话来讲,就是大伙儿正持观望态度,都等着下一个人再去试试水,测测南姗是不是真如传说中所言,来一个上门提亲的,便克死一位提亲男。
温氏渐渐有些坐不住,南瑾却还算淡定,在接到温流庆要接南姗去小住的信笺后,和声嘱咐道:“老祖宗想你了,要接你去住几天,老祖宗年纪大了,你到那儿后要听话,别惹他老人家动怒……姗姗,你也别烦恼,爹爹不会让你长成老姑娘的……今年的中秋节,你就在侯府陪着老祖宗过……”
南姗听得默抽嘴角,老爹前边和后头都嘱咐的好好的,中间突然插那一句什么‘不会让你长成老姑娘’,好破坏队形噢。
一得到老爹允许出门的亲口吩咐,次日一大清早,在南毅还没从床上爬起来时,南姗已坐着哒哒哒的马车,火速驶离南家,泥煤的,简直够了,在南姗被‘滞销’的日子中,终于逮着良机的南毅,可没少笑话过她。
温流庆待南姗自幼就极好,如今南姗深陷‘克夫门’的尴尬处境,温流庆便时常多加宽慰,也常提溜着南姗一块品画抚琴,钓鱼逗鸟,莳花弄草,偶尔还陪她弯弓射箭,没有某些南家人的冷言讽语,又兼之南瑾老爹也不催她回去,南姗颇有些乐不思蜀,这一住便是快一个月。
某日,南笙过府前来探望,告诉南姗一个颇振奋人心的消息,在老爹隐晦含蓄的授意之下,南笙兄弟几个寻来几位‘不怕死’的猛士,在南姗刚刚离开南府后,便分批次英勇地前来上门提亲‘送死’,结果,猛士不愧是猛士,经过了快一个月,现在都还处于活蹦乱跳中,时常关注此事的人家已略有意动,已有几户蠢蠢欲动的人家登门拜访,不过,都是些门庭萧索的人家,约摸是想趁着南家小姐行情正低迷的时候,投机取巧的赌上一把,万一要是成了呢,那以后的好处可是大大的有。
南姗没想到老爹也会弄虚作假,不由莞尔,末了,南笙又对南姗道:“姗姗,你可别胡思乱想,就在老祖宗这里安心住着,凡事有爹娘和哥哥呢。”
事情似乎正在慢慢好转。
入了九月,又到温流庆去探望好友智能老和尚的日子,普生寺的住持又一次后浪拍飞前浪,可智能老和尚仍不动如山的活着,两位年岁一大把的老人家,有时谈佛论经,时而畅怀往事,笑语风生。
见南姗一直安安静静的坐着,智能老和尚和蔼的笑道:“小女娃,听我们这两个糟老头子唠唠叨叨,怪没趣的吧,后山的那片桃林,还结着不少大红桃,你去那里摘会果子顽吧。”
普生寺是南姗最常来的寺庙,因这里地处较为偏僻,香火远不如宝禅寺等庙宇繁盛,智能老和尚所居的院落禅房,又是普生寺最清净之地,素日鲜少有外人到来,故而温老祖宗每逢带南姗过来,便放任她四处走动,从不约束着她。
后山那片桃林,南姗是那里的熟客,春天看过灼艳的桃花,夏天摸过青涩的小桃,待到小青桃长成熟为大红桃时,便时常过来摘着吃。
夏桂负责提篮,南姗负责摘桃,待摘完满满一竹篮子,南姗瞧着白里透红的桃儿,心中甚是喜欢,便笑道:“夏桂姐姐,你先将这篮子桃儿送回去,嗯,再换个大些的篮子来,我还想再摘一些,噢,再给我带碗茶来喝,我有点口渴了。”
夏桂略犹豫,看了看静悄悄的四周,迟疑道:“那不就剩小姐一人……在这里了?”
南姗掩唇笑道:“哎呀,夏桂姐姐,这片桃林我不知来过多少回了,除了见到天上有鸟飞过,还从没见过半个鬼影子呢,夏桂姐姐,你不也随我来过好些次么,别提人了,你是见过老鼠,还是见过野兔?”说着,就把夏桂往桃林外推,催促道:“快点去,快点去,我正口渴着呢。”
夏桂三步一回头地艰难离去,南姗就盈盈立在桃林边,让夏桂一边走一边看,待夏桂的身影完全消失后,南姗预备在桃林里自由溜达一会儿,哪知刚以兔子蹦的嗨皮姿势,跳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向后转动作,迎面便撞上一堵湖蓝色的绸缎墙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