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便好好想想,是谁抢你过来的。”
孟姑姑左思右想,在心中权衡再三,最后才吐出来一个人。
“是邹展。”
“邹展?”吴锡元在心中琢磨了很久,才从脑海中挖出来这么个人。
这人是他原先在翰林院里的同僚,整日行事十分低调,也因此一连在翰林院待了有十年,也都没有升上去。
在外人眼里,官儿当到他这地步,也就没什么前途了,却万万没有想到,他居然还有这样大的能耐。
第955章 打蛇打七寸
“是的,大人,就是翰林院的那位邹大人。”孟姑姑低着头说道。
吴锡元低头看着她,只见她一副老实巴交的模样,他冷笑一声,“莫非本官在你眼中就这么愚蠢吗?要将这些女子通通送进京城里,需要的人脉何止一星半点,又岂是他一个邹展能做到的?”
孟姑姑一愣,心中飞快的算计,最后决定自己只要咬定不承认他也拿自己没办法。
便急忙说道:“他到底在替谁做事,民女也并不知晓,但当时确确实实是他将民女抢过来的。”
吴锡元手中拿着花名册,意味深长地问了一句:“若是你不知晓,你又怎么会不在这个花名册上呢?你还知道些什么,老老实实交代吧!”
“大人,民女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册子上没有民女的名字,真的是邹展将民女抓来的!大人您若是有什么疑问,尽管去问他就是。”孟姑姑现在只想找个背锅的,一旦将所有事儿都甩到了邹展身上,即便是他自己不愿意,王爷也会想法子让他点头的。
吴锡元在她面前蹲下,看着她的眼睛说道:“你是不是真觉得这案子赖一赖就能摆脱自己身上的嫌疑?你若不是知道这个花名册上并没有你的名字,又怎会出来假装自己就是曼文?自己愚蠢也就罢了,还偏偏认为这世上的所有人都同你一般愚蠢。”
孟姑姑吓得不敢说话,吴锡元这才站起身,顺手理了理身上的褶子,对着她说道:“本官的耐心快要耗尽了,要是你自己不肯招,那就多多少少要吃些苦头了。”
孟姑姑想到他们用在犯人身上的刑罚,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是田祭酒让人做的,民女原本是个在扬州教坊里的姑姑,他们许诺每月给民女十两银子,让民女来京城帮他们调教几个姑娘。民女想着在哪里做事不是做事?在扬州城可没人给民女这么多的工钱,便答应了下来。”
“原来是田祭酒啊……”
孟姑姑虽然没直说是静王所为,可田家却是静王的外家,跟田家扯上关系,那无疑就也是跟静王扯上关系了。
“来人,将她先带下去。”
再仔细审问审问,他总觉得这个孟姑姑知道的事情不止这么一星半点。
从此处离开之后,吴锡元又去找了王启英,还没走到他跟前儿,远远地就听到了王启英的声音。
“呦呵?还真当本官治不了你了?!当真不说,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福叔冷哼一声,一脸不屑地别过脸去,不再看他。
王启英感觉自己受到了蔑视,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直接对着他身边的属下下令道:“来人!把他的鞋袜脱了!给老子挠脚心!老子就不信了!”
吴锡元失笑,他这义兄折腾人的法子可还真够与众不同的。
他抬脚走了过去,来到了王启英身边儿站定,“还是什么都不肯说?”
王启英点了点头,语气不善的道:“不过,应该撑不了多久了!”
说着他扭过头看了吴锡元一眼,又转而问他,“你呢?那个女人招了吗?”
吴锡元嗯了一声,“供出来两个人,估摸着还有所隐瞒,我让属下接着审了。”
“供出来的是何人?”王启英迫不及待地问道。
“一个是翰林院的邹展,一个是田祭酒。”
王启英笑了起来,“差不多了,即便是她接下来什么都不说,这供出的两人也能派得上大用场。”
说完他又别过脸看向了被人折腾的鬼哭狼嚎的福叔,扬声说道:“你自己受了这么大的罪,什么都不说,可是旁人却都说了,又何苦呢?”
福叔一听这话,脸色顿时就变了,“你休要胡说!”
王启英嘿嘿一笑,“本官骗你作甚?!劝你最好识相一些,不然连减刑的机会都要被旁人抢光了!”
岳卿言和宋阔那边儿审问了一夜,最后几人的线索通通指向了田祭酒。
王启英并未轻举妄动,而是看向了吴锡元,“锡元,咱们接下来要直接去田家吗?”
吴锡元看向了他们三人,问道:“不知三位义兄有何看法?”
宋阔和岳卿言都是武将,没有那些拐弯抹角的心思,按照他们的想法,这会儿直接将田忌酒抓起来,严刑逼供,不怕他不说!
可是吴锡元听了却直摇头,“两位义兄,事情到了这一地步,涉及到的可就不止是某一个人了。田祭酒为了自己妻儿老小族里的后生,兴许会将这个罪名担下来。拐卖姑娘也要不了他的性命,顶多革去官职,关进去几年。有静王和田家在外边替他运作,要不了多久,他就又出来了。”
王启英在一旁赞同地点头,“锡元说得对,打蛇打七寸,只这一点根本扳不倒他们的。”
宋阔当下就说道:“可真够麻烦的,那咱们接下来还得寻找其他的罪证了,可是如今根本毫无头绪,咱们要从何查起呢?”
王启英神秘一笑,对着他们三人说道:“你们无从查起不要紧,我这里有一点点头绪了。”
其他三人一脸惊奇地看向了他,“哦?你又发现了什么线索吗?”
王启英微微颔首,努力营造出一种高人的氛围,“你们可知道梨园?”
三人不约而同的点头,“梨园谁不知道啊。”
王启英笑的就更加得意了,“梨园是田家开的,你们知道吧?”
“知道。”
“他们家一贯门看的严实,不允许外人进入。即便是客人,也只能由他们引着去往定好的房间。可是在前阵子的我祖母过寿辰的时候,我借着这机会塞了两个人进去。”
岳卿言:“……”
宋阔:“……”
他们现在算是搞明白为什么这小子升官升的这样快了,走一步看三步,看来他们也得好生学学。
也就吴锡元还能稍稍淡定些许,毕竟先前儿他才被王启英拉进来,在此之前,他正在别的案子上。
就听王启英又接着说道:“就在前几日,我塞进去了那两人,给我传信儿回来了。”
第956章 你不在乎我在乎
看着其他三人一脸期待的模样,王启英心里满足极了,可算是让他出了一回风头。
“梨园虽说表面上看起来不过是个戏园子,但内里却是一个情报站。每日哪位大人同哪位大人起了嫌隙,谁又跟谁结了什么仇,包括边疆的战局,大月氏南迁……这些兴许比朝廷的情报都齐全。”
吴锡元三人听了这话,脸色十分严肃。
“有证据吗?”吴锡元问道。
王启英点了点头,“有的,那两人冒死送出来了一封密函,上面就写着大月氏南迁的事儿。”
吴锡元嗯了一声,说道:“你带着那封信函进宫去见皇上。”
王启英还想喊别人一起,却见吴锡元率先伸了个懒腰,对着他说道:“天色不早啦,我才不跟你瞎折腾呢,我要回家睡觉,明儿还要早起当值呢!”
岳卿言和宋阔更是向后退了一步,表明立场。
“我不去,我看见皇上就怕,你就饶了我吧。”岳卿言说道。
宋阔也跟着说道:“我也不去,自从发现这个仓库,我都快一年没睡个好觉了,我也要回去睡觉去。”
他们说完话,甚至都没等着王启英回话,就直接开溜了。
王启英看着他们三人的背影,也感慨万千。
这三人虽然看起来各有理由,但他其实心里清楚的很,他们三人不过是不愿意抢自己的功劳罢了。
真相也确实如此,梨园一事跟他们几个半文钱的关系都没有,主意是王启英自个儿想的,人也是他出的。这时候腆着脸跟人家进宫,那成了什么人了?
宋阔骑着马回了自己府上,才刚到门口,就见着管家拎着个灯笼出来接了。
“将军,您可算回来了。”
宋阔看了一眼他,问道:“怎的?可是府上遇上什么事儿了?”
管家苦着一张脸回答道:“回将军的话,是喻仁郡主来了,奴才跟她说你外出办案并不在府上,她还不信,非说要在府上等您回来。奴才怎么劝说,她都不听,如今还在堂屋候着您呢!”
“胡闹!”宋阔黑着一张脸,一甩衣袖就大步流星的朝着自个儿的院子里走去。
外边儿有动静传来,喻仁郡主的侍女也看到了远处的灯笼,心中一喜急忙进屋跟郡主通传,“郡主!将军回来了!”
喻仁郡主也是一喜,急忙起身朝着屋子外头跑了出去。
“宋阔!你可算回来了,真让本郡主好等啊!”
宋阔老远就看到屋子里亮着的灯,以及透过门隐隐约约看到的身影,还真让他的心里有了一点点异样。
八年了,还是第一次有人点着灯等他回家。
可是他心底的这一点点异样,还远远不足以搅乱他的心湖,他直接厉声呵斥道:“瞎胡闹!大晚上的留宿我府上,你的名节还要不要了!”
喻仁郡主原本开开心心的等他回来,却没想到他径直训斥了自己一番,心里头委屈极了。
顿时就抽抽搭搭地叫嚷了起来,“什么人啊你!本郡主这不是担心你吗?平素办案子早早就回来了,如今都宵禁了你还不回来,我怕你遇上什么危险,怕有人跟害我一样想要害你!”
将心里的委屈都喊了出来,她顿时心里更委屈了,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一颗接一颗的往下掉。
宋阔原本想要训斥她的话,这会儿也说不出口了。
只能板着脸对着喻仁郡主身边儿的入夏说道:“还不赶紧给你家主子擦擦眼泪。”
入夏应了一声是,捏着帕子走了过去。
可是才刚一靠近喻仁郡主,就被喻仁郡主伸手打开,“离我远点!谁都别管我!”
入夏有些为难的看了一眼宋阔,宋阔实在没了法子,只得接过掏出自己的帕子走过去帮着她擦眼泪。
“多大人了,哭成这样。”
听着他的声音在自个儿头顶上响起,喻仁郡主哭泣的声音忽然就停了一瞬,紧接着直接一头扎进了他的怀里,哭得更加委屈了。
“我好心让人做了一桌子的菜等你回来吃,你还凶我!有你这样的人没!你就没良心!什么名节不名节的,我还有名节吗?!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我喻仁跟在你屁股后头天天转!我管别人怎么说的,谁也不敢当着我的面儿说!可就是你!你居然也这么说!真真是气死我了!”
宋阔听着她大声控诉,心里也无奈地叹了口气。
人活一辈子,这有些事儿避一避就过去了,但有些坑却是怎么都绕不过去的。
喻仁郡主就是他这辈子绕不过去的那个大坑,有些事儿还得往开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