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莲点点头,脸红红地退下。第二日踌躇良久,终归去了兰氏处,禀明细节。
兰氏早有预料,只是不死心罢了。以为夏俊轻尝过鱼水之欢之后,会接受婢女,结果依旧拒绝。
“你下去吧。”挥褪秀莲,兰氏微微叹气,与身边的丫鬟红英说道:“你说少爷是怎么想的,莫不是惦记着……”
“奴婢不敢妄言。”红英对此事不了解,全听兰氏复述而知,酝酿半晌说道:“夫人何不直接去问少爷?”有些事,兰氏不问,身为男人的夏俊轻,又怎好开口。
“你说得对。”兰氏说道。
晚间让夏俊轻过来用饭,饭罢与他问起此事。
大概婉转些,只道:“近来功课好吗?”
母亲从不问及功课,夏俊轻闻一知二,当即在兰氏面前窘然失态。也是因为平日无人可说,此时与兰氏提起,心中情绪翻涌。
“母亲是何意思……”他在意地观察兰氏反应。
“为娘还想问你,你又是何意思?”兰氏反问。
夏俊轻垂眼说道:“我占了他的身子,合该上门提亲,否则……”以世人的苛刻,蒋素桓父亲的态度,蒋素桓的日子会很难过。
兰氏说道:“你自己都自身难保,却要把他拉进这个泥潭来,莫忘了他夏俊玺的关系。”瞧着儿子,轻声劝慰:“即便你有心,怎知他有意?”
夏俊轻空有夏家少爷的名头,并无实用。蒋素桓出身商贾,衣食无忧,以后再嫁或娶都不难,何必选择夏俊轻?
“不试怎知不行。”他抬眸,看着母亲的双眼。
兰氏避开那期待,摇头否定:“他不适合的,你忘了吧。”与夏俊玺的关系是一层,为人太过任性嚣张是一层,这样的人夏俊轻压不住。
“我对不起他。”夏俊轻低声道。
“……”兰氏望着窗外的柳枝,沉默不语。
就寝时候,橙英过来小声禀报:“夫人,少爷还没走,在门外站着……”
兰氏怔了怔道:“天气又不冷,他爱站就站吧,困了自会回去睡觉。”她这样想,可半夜起夜,心里头犹惦记此事,着橙英出去看看。
橙英回来点点头:“夫人,还在。”
“唉,这孩子,倔驴一头。”兰氏无奈,睡不下了,披着外衣出来,果真看见夏俊轻在外头,让冷风吹得瑟瑟发抖。
“冷不冷。”
“冷。”
兰氏:“冷就回去,要秀萍给你暖好被窝。”
“不要。”夏俊轻摇头,央求道:“娘,随我吧,你答应我一回。”
“娶他回来了,受苦的是你。”兰氏恨铁不成钢。
“我不怕。”夏俊轻倔强。
“可我怕,你别忘了,你身上还有你爹的血仇未报,你身在毒蛇窟了,随时都有人盯着……”
“我会努力。”
“你图他什么?”兰氏深吸了几口气,声声质问:“图他跟了你一夜,还是图他模样好身段好?这些值得稀罕?你才二十一,待过两年找个情投意合的可心人,岂不更好?”
“说不出图什么。”夏俊轻深深望着母亲,诚恳道:“可我真的想,我整日读不下书,吃不下饭,我知道我想他。”
兰氏久久不语,拢了拢外衣,越发觉得寒凉:“你痴了,废了,你在逼我,让我答应你。”
夏俊轻在向她表示,自己废了,想让他好,就得答应他。
“娘。”夏俊轻面露愧色。
兰氏扭头不看他,伤心了片刻道:“你滚回去吧。”多余的话不必说,经此一遭夏俊轻若敢不努力,拿什么面对九泉之下的夏佑争。
“谢谢娘。”夏俊轻如愿以偿,轻松微笑。
也不曾向兰氏保证什么,他知道自己的母亲了解自己的为人,除了此次倔强任性,从未出格过。
第二日清晨,檐头上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是个不适合出门的天气。
兰氏抵不住夏俊轻的目光,派人去找娘家大嫂那边认识的刘姐,请她去做这个说媒的角色。
刘姐登蒋家门这天,是事发后第五天。
蒋素桓从祠堂出来,调了点药膏,护理青紫的双膝。这两天卧床不起,依旧在调理身体。前蒋素桓让浓烈的一整瓶春/药药倒,留下一副不好使的身体,蒋素桓给自己把脉过后,眉头紧蹙。
想要将身体恢复正常体质,工程浩大。
昨夜时不时传来异样感觉,无法解释是药性残留,还是身体本能。
在外院伺候的刘旺传话,有媒婆上门,瞧着是要给蒋素桓说亲。这事儿以前发生过,每次都被蒋素桓搅黄了,刘旺以为这次也不例外。
蒋素桓就抬了抬眼皮,未有反应,只是问道:“谁去接待,夫人还是老爷?”
刘旺连忙答道:“一开始是夫人,后来老爷也出去了。”
“我知道了。”挥退刘旺,过了半刻钟的样子,蒋茂生过来找他。
蒋素桓回来后,他第一次踏进小儿子的房间,不是来嘘寒问暖的,他进门对卧床的蒋素桓说道:“夏家少爷欲意娶你,给你两个选择,一是嫁给去,以后安安分分过日子,二是去祠堂里,一头撞死在列祖列宗面前,以示清白。”
第005章
蒋素桓问道:“哪个夏家少爷?”
蒋茂生说道:“夏家大房夏俊轻,不然你以为是二房的夏俊玺少爷?”冷哼了声,心内极其可惜。蒋素桓样样不出挑,之有脸皮还不错,惹得夏家少爷为他冲冠一怒,还动过私奔的念头,若能成亲岂不是美事。
但是蒋茂生太清楚,夏家当家的看不上蒋素桓,因此才有私奔一出。
二房的夏俊玺得不到,嫁给大房的夏俊轻,蒋茂生也同意。
蒋夫人尾随而来,不知谈话进行到何处,连忙向蒋素桓投去疑惑眼神。
“好,我答应。”蒋素桓直接说道。
蒋茂生得了满意的答复,对蒋夫人说道:“你去回了媒婆,别再这里耽搁。”说罢自己也离开,不愿多待。
“好……”蒋夫人不敢不应,待丈夫身影远去,才跟蒋素桓细问:“你就答应了?”之前还与夏俊玺花前月下来着,这么快可忘?
蒋素桓道:“要么嫁人,要么一头撞死,您说呢?”
蒋夫人捂住嘴巴,震惊道:“他,他真这样说?”
“嗯。”蒋素桓点头。
“你爹那个混不吝的,我们别理他,不过……”蒋夫人呐呐道:“你选择嫁也好,总归出了这档子事,谁知道……”
谁知道蒋素桓的肚子有没有事,要是有事,又是一桩丑闻。
单是蒋家幼子的身份,也许无人注意蒋素桓,然而事关夏家夏俊玺,怎知夏家人会不会追究。
“嗯,我心里有数。”蒋素桓说道。
从蒋夫人有意无意地瞄他的肚子,他就知道蒋夫人担心什么。虽是接受了前蒋素桓的记忆,但蒋素桓对能怀孕此事,仍抱着怀疑。
学术狂的因子作祟,蒋素桓震惊过后,便想有个标本供他研究。而蒋夫人的表现告诉他,他自己即将就是个标本,感觉实在是微妙。
又说媒婆刘姐顺利拿下此事,回去与兰氏的大嫂报喜,兰氏的大嫂在对兰氏报喜,兰氏自然对夏俊轻报喜。
夏俊轻闻言,对母亲感激一笑,腼腆而恬静。
兰氏道:“这下如何,可读得下书,吃得下饭?”
夏俊轻窘然道:“母亲莫要打趣我。”
兰氏道:“我如何打趣你,是你自己的语言。”瞅了他一眼,笑道:“等你媳妇进门,有机会与他说吧。”
夏俊轻道:“母亲会不会不喜他?”
兰氏默了默:“还未进门就护上了,你应该问,他会不会喜欢我这个母亲?”那是个我行我素的孩子,兰氏光是听闻蒋素桓的传闻,就知道。
“会喜欢的,您这么好。”夏俊轻认真道。
“傻小子,也只有你觉得好。”兰氏叹息道,因为也只有你是我的孩子呀……
三书六聘,计较上来繁琐而费时。春天时定下的日子,入夏之后才过门。
答应嫁往夏家之后,蒋素桓在蒋家大门不出,有什么需要便写张条子,让刘旺去购置。
蒋夫人时常来看他,必会闻到一屋子药味,见他自己吃自己煎的药,倍感惊慌:“桓儿,你喝的是什么?莫不是……”不是她想的那样吧?
“胡思乱想,这是滋补药方,对怀孕无碍的。”蒋素桓澄清道:“还有,我没怀孕。”以免蒋夫人天天偷窥他。
“你如何知道?你又不是大夫。”蒋夫人问道,儿子足不出户,也未曾有大夫来过。
“您错了,我是大夫。”蒋素桓说道,仰头将剩下的药汁喝下去。
“什么?”蒋夫人错愕,这绝对是开玩笑:“你逗娘呢,你什么时候成大夫了?”莫不是跟夏俊玺走近了几天,就学了一手医术?说出来也得有人信。
“在您不知道的时候,把左手拿来。”蒋素桓搭上蒋夫人的脉,仔细辨认:“肝郁血虚,回头给您陪一付逍遥散,立竿见影。”
“你还会配制药散?”蒋夫人道:“不不,娘不信你会看病。”
蒋素桓道:“您最近是否有两肋作痛,寒热往来之症状。”见蒋夫人不语,又道:“头痛目炫,月经不调……”
“停停停,我信我信。”蒋夫人捂住他的嘴,好让他闭嘴,这是他能说的话吗。
蒋素桓将那只手拿开,说道:“为医者,不忌男女病人,为病而治。您着相了。”
蒋夫人敲他的头:“少胡言乱语,满嘴瞎话,你婚期将至,是时候着手准备了。”
“您不是一直都在准备。”蒋素桓低头,卖弄刘旺买回来的药材,准备给蒋夫人配制药散。
“我的准备好了,你还没准备。”蒋夫人道:“试嫁衣试首饰,教你管家管账,还有夫妻房里那些事……在听吗?”
“听着。”蒋素桓说道:“嫁衣首饰随便,管家管账勿要教我,我的时间不是用来处理琐碎。至于夫妻房里那些事,本能足以,何须教导?”
跟着感觉走足以,花样都是自然而然的,刻意追求反而不美。
“蒋素桓,你最近变得老成油滑,告诉我,这是错觉。”蒋夫人认真审视。
“对,错觉。”蒋素桓将一朵晒干的野菊花,插到蒋夫人发髻上,施施然经过,去捣药。
柴胡、当归、白芍、白术、茯苓各三十克,甘草十五克,制成散状,每日服六至九克,用完即可。
蒋夫人不肯服药,言这药来历不明,药性不明,不吃。
蒋素桓说道:“离入夏就那么几天,您再不服药,我就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