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苍白,柳枝静滞,若枯尸干发,秋风夜寒,吹起屋檐瑟瑟作响。
“唉……”幽幽轻叹似远又近飘入耳畔。
一抹黑影无声无息如鬼魅一般从空中飘忽落地,长袖如烟,银丝划寒。
“丁小姐果然聪慧过人,在下如此小心,竟还是被丁小姐看出了破绽。”
站在丁月华和金虔面前的一枝梅,依然是那副懒洋洋的表情。
“生、生化危机……”金虔面色惨白,指着一枝梅身后一众黑衣人,嘴唇和声音都哆嗦不止,只觉脑中好似有百八十个搅拌机一般,轰鸣作响。
怎、怎么回事?为啥一枝梅和生化危机军团一起出现?难、难道一枝梅其实是生化危机背后的大boss?
“你想作甚?”丁月华秀丽身姿紧绷,厉声喝问。
一枝梅轻叹一口气,双手插袖,悠悠然道:“在下适才已经说过了,在下只是想请丁小姐一同出行,还望丁小姐能行个方便。”
随着一枝梅的话音,就见那一众赤目黑衣人纷纷无声跃下屋顶,默然将三人环围中央,一双双冰冷赤红眸子在浓重夜色中分外惊心,金虔几乎能闻到淡淡血腥味道。
“小心!”丁月华后退一步,缓缓举起手中宝剑,后背紧紧贴住金虔后背。
金虔艰难吞了吞口水,深吸一口气,刚准备扯开嗓门呼救,不料却被一枝梅看出端倪。
只见一枝梅一摆长袖,轻笑一声,道:“金兄想叫便叫吧,只是在下怕就算金兄喊破了嗓子也没用。展大人、白兄还有丁氏双侠此时已经是自顾不暇,怕是无法分身前来搭救二位了。
“你做了什么?”丁月华声音猛提。
一枝梅叹笑道:“在下不过是请几位黑衣兄弟去招待招待展大人他们,二位不必担忧。”
“口出狂言!”丁月华轻笑一声,“以我大哥和二哥的身手,能在他二人联手之下走三十个回合的人,江湖上不出十人,何况还有展昭和白玉堂,这些喽啰兵,还不够看!”
那是丁小姐你不知道这生化危机军团的厉害啊!金虔暗暗叫苦。
一枝梅挑眉一笑,望向金虔:“既然丁小姐如此信心满满,金兄何不呼上两声?”
管他三七二十一,先喊了再说!
金虔下定决心,当下气沉丹田,扯开嗓门呼救道:“救命啊啊啊啊——”
凄厉嗓音似在黑夜中划出一道裂缝。
一片沉寂。
莫说展昭、白玉堂、丁氏兄弟,就连一个应声出现的家丁护院都没有。
丁月华脸色顿时一变。
金虔头顶冷汗渗冒,手指悄悄向自己腰间摸去——啧,果然关键时刻还是要靠自己啊!
可一摸到身侧,心头又是一凉。
“金兄,你在找这个吗?”一枝梅从长袖中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布袋,捏着袋口在金虔眼前晃了晃,正是金虔随身携带的药袋。
豆大汗珠从金虔额头滑下。
娘的,这一枝梅啥时候偷了咱的药袋?该死,这下可真是黔驴技穷,大大不妙了!
丁月华瞅了一眼金虔惨白脸色,深吸一口气,一竖柳眉,一抖手中宝剑,霎时间,寒光四溢。
“不过几个喽啰小贼,我还不放在眼里!”
“哈哈,丁小姐果然是女中豪杰,在下佩服、佩服!”一枝梅懒懒一笑,右手在腰间一摸,抽出一根长鞭,色青如蛇莽,甩旋半空,噼啪作响,“在下对丁家的祖传剑法心仪已久,今日就来讨教讨教。”
“怕你不成?!”丁月华浑身气势暴增,手挽剑花,一点脚尖就朝一枝梅直冲过去。
一枝梅风眸一亮,卷旋长鞭迎上。
丁月华描莲纱裙飘逸,剑气冷光大盛,寒杀之气凛冽惊鸿。
一枝梅黑缎长衫舞动,青鞭逆转风漩,击碎空响声鸣如啸。
二人缠斗一处,越打越快,越斗越急,斗到激处,只见风旋光闪,再也分不出二人身形。
金虔手心后背额头尽被冷汗浸透,细眼一会儿看着激斗的二人,一会儿又盯着周围的黑衣杀手,生怕这一众杀手突然向丁月华发难。
可怪的是,这数十黑衣人,竟都好似泥塑一般,动也不动。
突然,只见混战一处的二人猝然分开,分落两侧。
“好剑法!”一枝梅面带赞意,一缕发丝随声而落。
丁月华不发一言,秀容泛出青白,握着宝剑的手臂颤抖不止,忽然,手腕一翻,宝剑锵然坠地,一圈青紫印记凸显在瓷玉一般的手腕之上。
遭了!
金虔心头乱跳,身体比大脑还快,一个猛子扎到二人中间,伸开双臂挡在丁月华身前,高声大叫:“有、有有咱在,你、你休想动丁小姐一根汗毛!”
开什么玩笑,这可是猫儿的未来老婆,若是出了什么差池,咱的后半辈子基本也就交代在这儿了!
一枝梅一愣,似从未见过金虔一般上上下下将金虔打量了一翻,诧异道:“金兄这是——英雄救美?”
“想带走丁小姐,除、除非从咱的尸体上踏过去!”金虔抖着嗓子,硬着头皮哆嗦出一句。
为了顶头上司的未来老婆,咱拼了!
“金虔……”丁月华秀容微动,一咬牙,猛上前一步,朝着一枝梅喝道,“一枝梅,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莫要连累无辜!”
“哎?”一枝梅这下好似有些傻眼,凤眼在二人身上一转,恍然道,“二位这算是……郎情妾意?”
话音未落,一枝梅突然身形一颤,只觉一股渗骨透肉寒气呼啸而至。
第一时间感觉到这股寒气的,自然还有金虔。
这冷气的触感真是熟悉又亲切啊——
金虔霎时间精神大振,细眼放光,好似打了鸡血一般飙开嗓门大叫一声:“一枝梅,你今日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还不速速束手就擒!”
丁月华瞪着金虔惊诧万分,一枝梅竟真好似被金虔气势镇住一般后退半步。
“一枝梅,竟是你?!”一道沉冰嗓音从后方传来。
丁月华回头一望,这才明白一枝梅和金虔的反应为何如此反常。
沉沉夜色下,一道笔直蓝影一步一步走近,树影之下,表情神色皆是模糊一片,只能看见一双眸子亮得惊人。
“想不到这样都拦不住你……”一枝梅泛出苦笑,顿了顿,又摇头道,“只有展大人一人前来?白兄和丁氏双侠呢?”
“展某一人足矣!”
“一人?”一枝梅呵笑两声,“展大人如今怕是只有半条命了吧!”
展昭慢慢步出树影,轮廓渐渐清晰。
刚刚还一脸喜色的金虔顿觉脑门被人狠狠一砸,心脏好似被扔入冰井中一般,拔凉拔凉。
蓝衫褴褛,撕破处点点透红,气息紊乱,呼气吸气犹如破风箱呼啦作响,汗迹满面,血迹横布,也不知是敌人之血还是自身负伤,巨阙宝剑之上,黑红模糊一片,血肉难分。
每迈一步,展昭身形就是微微一颤,即使如此,那腰杆,仍是如青松一般笔直。
丁月华脚下一软,身形剧晃,满面不可置信:“展、展昭你怎、怎么……难、难道大哥、二哥……”
“丁小姐放心,丁氏双侠无恙,片刻之后便可赶来。”展昭沉声道。
丁月华脸色才缓下几分。
“果然是小瞧了你们!”一枝梅摸着下巴,摇了摇头,又望向金虔和丁月华道,“在下再问一遍,丁小姐可否随在下同行?”
丁月华的回复是一个白眼。
“有展某在,你休想!”展昭又上前一步。
一枝梅耸耸肩膀,伸了一个懒腰,“忙了一晚上,在下还真有些累了……”
话音未落,骤然间,一道青色旋影飞飚而出,直袭丁月华脸面。
丁月华虽然手臂受伤,但腿脚的功夫却是施展无忧,当势弯腰倒地一滚,险险避开一枝梅的软鞭。
展昭闪身上前,旋身飞转,巨阙宝剑横扫,眼瞅就要将一枝梅的软鞭削成两截,不料那软鞭却似活物一般,突然调转方向,挟着凄厉风声直直袭向另一人。
金虔刚庆幸丁月华躲过那一击,就觉脖颈突然一紧,紧接着一阵剧痛传来,眼前景色飞逝,待眼前景物再次清晰之时,发现自己竟是被一枝梅的软鞭缠住脖子,拽到了一枝梅身侧。
一枝梅一拽手中软鞭,金虔但觉眼前一黑,顺势一个白眼,嘎嘣一下缺氧晕了过去。
“丁小姐,展大人,难道你们要眼睁睁看着金兄死在你们眼前?”一枝梅施施然道。
“卑鄙!”丁月华咬牙切齿。
展昭黑眸血丝迸现,持剑手臂微颤难抑,薄唇轻动,不料一开口却是涌出一口血红。
“展昭!”丁月华大叫一声,正欲上前扶住展昭,不料身侧那一众一直僵硬不动的黑衣人突然身形骤起,腾跃半空,撒出一张大网,将丁月华牢牢罩住,顺势一拉,踏空飞身跳上屋顶,拖着丁月华疾奔而去。
展昭身形刚动,却被余下的数名黑衣人团团围住。
一枝梅抬眼望了望丁庄后院方向,但见三道人影施展轻功疾奔而来,看那身形,应是白玉堂与丁氏双侠,挑眉叹道:“好险好险,时间刚刚好!”
说罢,一卷手中软鞭,将金虔好似粽子一般捆绑一圈,拽到身后扛起,跃身而起,踏檐飞驰。
“嗖——”
一声破空风响,凄厉袭人,一枝梅头皮一麻,脚尖点转,飞旋转身,背后飞来的暗器擦着鼻尖掠过,锵一声插入屋脊一尺有余。
竟是展昭从不离身的巨阙宝剑。
“我的乖乖!”一枝梅被惊出一身冷汗,掠目向屋下一望,但见身受重伤又扔出贴身宝剑的展昭,此时基本已经毫无还手之力,连堪堪躲过黑衣杀手的攻击都十分勉强,可偏偏盯着自己的那一双眼睛,却是令人发根倒竖,遍体生寒。
一枝梅浑身一个激灵,一咬牙,拽出巨阙宝剑,甩手飞回丁庄院内,扛着金虔绝尘而去。
可那一股冰寒刺骨的寒气却是犹如长了根一般,盘旋不去。
*
金虔是被饿醒的。
有多久没体会到饥肠辘辘的感觉了?按胃部空荡的感觉来推断,自己已经超过六个时辰没吃东西了。
如此计算着,金虔费力睁开两条细眼缝。
入眼是黑麻麻一片,几乎看不清任何东西,只有若有若无的点点微弱光线。
周遭又闷又热,触手之处潮粘水湿。
这是——啥地方?
金虔条件反射想要抬手揉眼皮,可手腕刚动,就觉一阵冰凉刺骨的触感从手腕、脚腕处传来,还伴随锁链摩擦哗啦作响。
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