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对面三人,孟氏父女脸色泛绿,捂鼻掩口,一脸难耐,而那苍直,却是不慌不忙掏出一个厚实面巾蒙住口鼻,沉闷嗓音从蒙布后传出。
“果然是医仙毒圣的关门弟子,这药弹当真是厉害。”
此言一出,展昭身形一颤,金虔更吓出了一头冷汗。
买糕的!原来咱医仙毒圣弟子的身份早就暴露了啊?!
“难怪主人对金校尉如此看重,就连苍某见到金校尉这等本事,也不免有些动心啊。”
苍直慢条斯理道。
而展昭和金虔则是同时抓住了话中的关键字:
主人?!
“你口中的主人是谁?”
展昭厉声问道。
“谁?”苍直笑了起来,“展护卫又何必装傻,你们与前任水使相熟,也早已猜到水使主人为何人,苍某适才道出自己金使身份,苍某的主人是谁——还需苍某明言吗?”
一滴冷汗从金虔额头滑下。
莫不是咱们这边的底细人家早就都调查得清清楚楚?这还搞个毛啊?!
金虔暗暗抹汗,瞥见眼前巨阙寒光森然,冽风凛凛,心头一动,暗道:待颜大人、白耗子他们看到信号弹赶来还需一段时间,唯今之计,咱还是先拖延一阵再说。
想到这,金虔前迈一步,和展昭并排而立。
展昭一惊,几乎在同一时间欲将金虔揽到身后,却在看到金虔一双灼灼发亮细眼后止了动作。
“苍总管。”金虔向灰眸男子一抱拳,“金某有一事不明,还望阁下解惑。”
“哦?金校尉想问什么?”苍直解下蒙面巾笑道。
“阁下是何时识破金某身份的?”
“从白玉堂出现在孟秋兰面前那日开始。”苍直勾出一个自信笑意,“说起来,这还多亏金校尉呢。”
苍直向前探了探身,望着金虔一脸兴致:“金校尉将锦毛鼠大战御猫的段子编的实在太妙,凡是听过之人无不将白玉堂穿戴样貌牢记于心,而苍某又恰好多听了几遍……”
说到这,苍直又是意味深长一笑。
所以是因为咱评书塑造的白耗子偶像效应才导致露馅了吗?
金虔现在只想捶胸顿足吐血三升。
“不过苍某刚开始只是怀疑,并不十分确定。”苍直看着金虔的脸色,笑容更胜,“所以苍某便设陷送白玉堂入牢,却不害他性命,让你等产生孟氏父女未觉察白玉堂身份的错觉,又处处设伏暗示孟氏父女来历神秘,以诱你等再出后招。”说到这,苍直轻叹一声,“未曾想苍某这一小小计谋居然请来了金校尉和展护卫二位大驾,实在是苍某始料未及啊!”
听到此处,金虔是彻底明白了。
颜书生以白玉堂为饵骗孟氏父女入局,可实际却是这姓苍的以白玉堂为饵诱我等入局。
本以为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岂料黄雀后面还蹲了一只鹰!
这姓苍的好可怕的心机。
金虔但觉身后冷汗浸透。
“不过苍某却是万万没料到你等居然能想出‘仙人会’一计来请君入瓮。”苍直眼角横纹深皱,笑意深深,“这‘仙人会’之计当真是神来之笔,令苍某刮目相看,若不是苍某早有怀疑,定会被此计所惑,然后将金校尉引为知己……”
虽然是夸赞之语,可金虔听后却丝毫未有被夸奖的感觉。
此人处处说咱计谋如何厉害,却又处处暗示他比咱们棋高一着,明里暗里显摆自己如何聪明,明目张胆嘚瑟自己如何将我们当成耗子耍……啧!果然这些反派对解说自己罪行、释放变态欲望都有种特殊的喜好……
慢着!
金虔突然觉出有些不对劲儿。
咱在这扯东扯西是为了拖延时间,可为啥这苍直竟如此配合,也在这磨磨唧唧说了半天?
莫不是有什么阴谋?!
“金校尉莫要多想。”苍直好似听见金虔心中所想一般,灰色眸子迸出一抹精光,“金校尉医术毒术举世无双,又能想出‘仙人会’如此妙法,实乃世间不可多得之奇人。苍某在此费尽唇舌向金校尉解释,不过是以诚相待,望金校尉能归主人麾下,做一番经天纬地的大事!”
一席话说得金虔脸皮抽搐,展昭杀气四溢。
圈了个叉叉的!
以诚相待?!根本就是坑爹吧!
经天纬地的大事?!说白了不就是谋朝篡位嘛!
暂且不论襄阳王改朝换代的成功率为零,就冲咱堂堂一个现代人崇高的自我觉悟和高尚修养,再加咱堂堂开封府从六品校尉的爱国主义情操,咱也坚决不能答应!
想到这,金虔挺胸抬头立正瞪眼,一脸正色道:“人生在世,无非是忠孝仁义四字,可你那主人所行之事——以毒炼药祸害百姓实乃不仁,控制朝中命官后又杀人灭口实乃不义,身为人臣却怀不轨之心实乃不忠,出身高贵却不知感恩只为一己之私妄图颠覆朝野实乃不孝,这等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辈,咱金虔不屑与之为伍!!”
一席话说罢,屋内一片死寂。
苍直脸皮隐隐抽搐,孟氏父女面色惨白汗滴如豆。
展昭眸光灿若星辰,定定望向身侧之人。
金虔细眼凝光,身形笔直,消瘦身形堪比八尺金刚。
哼哼哼,咱在老包身边果然没白混啊,看咱这一席话说的,那真是:排比工整、气势磅礴,堪比包青天驾到,文曲星临世!
想到这,金虔不由眼梢带喜,望向展昭。
猫儿您可千万要把咱今日的超常发挥演讲记清楚,回去好好向老包大人大力赞扬一番啊!
展昭触及金虔目光,沉肃俊容竟是浮起一抹欣然笑意,宛若春风化雨,晴风送暖。
“金虔乃是忠君忠国之人,你的如意算盘怕是要落空了。”
向苍直说这句话的时候,展昭甚至是带着笑意的。
“好、好、好!!”苍直冷笑阵阵,“好一个忠君忠国之人!看来金校尉是不愿将苍某的一番苦心放在心上了!”
说到这,苍直挺直身形,双手插袖,面色阴沉冷彻:“活捉金虔,展昭——杀无赦!”
瞬时间,诡异箫声如魔咒回荡暖阁之内,一众黑衣杀手眸中血光大胜,骤然向展、金二人围攻冲来。
刃光如冰,赤眸如血,杀气如刺骨寒风,割得脸颊生疼。
金虔大骇,不觉倒退一步,但见眼见一花,展昭如松身形已然护在身前,尖锐嘶鸣突然从巨阙剑尖迸发而出,寒光大盛间,展昭身剑合一,剑芒飙射而出,与众黑衣人剑刃相击,刃鸣剑颤,精光四射,下一刻,众黑衣杀手频退数步,竟是展昭仅凭一己之力拦下第一阵攻击。
“展大人,属下帮你!”
金虔猛吸一口气,从怀中掏出一个药袋,抓出一把五颜六色的药弹就抛了出去。
轰轰轰!
霎时间,但见大厅之内七彩烟雾呼啸升腾,酸臭辣苦味道掺杂融合,当真是刺鼻刺眼熏肉熏心。
“走!”展昭一把拽住金虔向门口急冲突围。
岂料还未奔出半丈,就听数声破空风响,展昭身形一滞,手中巨阙顺势环舞,光华耀眼,但听锵锵锵数声器响坠地,金虔费力从烟雾中辨认,发现竟是数根羽箭被展昭击落。
浓浓烟雾之中,苍姓总管张狂大笑:
“金校尉,你不会以为你的药弹当真是天下无敌吧?!”
话音未落,就听暖阁四周窗扇被砰砰砰打开,湖塘夜风狂掠而过,不过几息之间就将屋内烟雾气味吹得干干净净。
啧!难怪非要在这湖面上四处漏风的暖阁中设宴,原来是早有预谋。
金虔暗道不妙,忙闪目观望阁内境况。
苍直和孟氏父女皆用面巾蒙住口鼻,虽然面色有些难看,但总体来讲受影响不大。
黑衣杀手身形停滞,动作僵硬,显然还留有凡接触金虔药弹便会失控僵硬的后遗症。
幸亏药弹对这帮僵尸还算有效!
金虔正在暗自庆幸,不料那萧声骤然鸣响,僵直黑衣杀手眸中血光猝闪,霎时抄起兵刃又向展、金二人急攻而来。
咱的姥姥诶!咱的药弹居然失效了?!难道这僵尸军团还能进化不成?还真是生化危机啊啊啊啊啊!!
还未等金虔将心中所想哀嚎发泄出口,眼前一花,自己已被展昭扣在怀中,巨阙寒光如光似电将二人护住。
金虔背后冷汗淋漓,微一抬眼,但见展昭剑眉紧蹙,薄汗覆额,黑烁眸子如嵌入天山寒冰,杀意凛冽。
手指触及肌肉紧绷如铁,双耳听得是杀气腾鸣,放眼望去,血色杀眸如影随形,金虔只觉脑中一片空白,唯有几个字在盘旋不断:死定了死定了死定了!
忽然,耳边“刺”一声将金虔拽回现实,一道血光从金虔眼前溅起,金虔转目一看,竟是展昭护住自己的手臂被利刃削割,血肉模糊,每动一步,便有刺目鲜红点点滴落。
金虔只觉心肝脾肺肾同时揪紧,紧的自己几乎呼吸停滞血脉倒流。
“展大人,他们要抓的是属下,您先走,属下断后!”
待金虔缓神呼吸顺畅之时,已将这句豪言壮语喊了出来。
展昭身形一顿,下一瞬反倒更将金虔护紧几分,万分熟悉的寒气愤愤扫过金虔头顶,可与之相反的却是展昭近乎轻喃的暗哑嗓音:“放心,有展某在……”
“噗!!”
展昭一句话未说完,金虔就觉耳侧一热,一股赤浆从展昭肩窝喷涌而出——
竟是一名黑衣杀手从展昭身后刺入展昭肩胛。
“展大人!”金虔眸中红光迸射,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个猛子挣脱展昭手臂,掏出两枚青绿药弹,口中哇哇大叫,“咱跟你们拼了!”
“轰——轰!”
突然,两声惊天动地的巨响打断了金虔举动。
金虔顺声一望,悚然大惊。
但见院墙之外,遥遥南北方向之处,同时腾起两道赤红烟雾,直冲天际——竟是金虔特制信号弹才能发出的红色预警烟雾。
而且看那方向位置,俨然就是颜查散所在客栈和白玉堂所囚县衙牢房。
金虔呆住了,展昭剑光停住了。
“二位想必对这红色烟雾十分熟悉吧。”苍直掸了掸袖子,悠然道,“实不相瞒,苍某还特意多派两队人马前去招待颜大人和白玉堂,看来时间刚刚好啊!”
说到这,又是一副感慨万千的模样道:“颜大人行事自是十分缜密,只可惜比起苍某还是棋差一招。”
阁内一片死寂。
金虔双眸泛红,颤颤望向展昭。
展昭面色白中隐青,紧攥巨阙手指骨节青白。
苍直将二人神色看在眼中,灰蒙眼球泛出诡异光华:“金校尉可否再考虑一下苍某的提议?若是金校尉能归顺主人,苍某自会向主人求情,饶这几人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