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车。”老爷子的脑袋侧过另一边，没有对向他。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
南景山绕过车身，从另一边车门上了车。在车座上刚坐好，所有车窗全部摇上，老爷子挥手让司机下了车。
马上，一个车厢里只剩下他们父子两人。
“爸，找我有事吧？”南景山本来想问问老爷子这些年过的好不好，但是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
想来，老爷子过的一定比他要好。他又有什么资格问呢…
老眉皱了皱，南景山脑袋偏到他那边一些，面上的墨镜挡住了他的眼神，整体情绪，叫人看不真实。
“找你当然是有事要说。否则老子怎么会在你身上浪费时间！”说话是尖酸刻薄带攻击性的，但是南景山知道，这是老爷子的特点，没什么好在意的。
“跟世阳有关的事，是吗？”南景山猜着，“是因为世阳见到了我，所以对你说了些什么吗？”
“爸，世阳是个孩子，他说的话，你可以不用太在意。”
虽然不知道世阳跟老爷子说了什么，但是，老爷子会来找他，也说明了这件事情，并不简单。
否则，老爷子就是宁愿看着他死在外面，也不会想过来找他。
“我见到那小子了，他现在长得很高很帅，性格也很好，就是有时候有点脾气，但是男孩子嘛，在这个年纪总归是有点的。等长大了就能明白你的良苦用心了。”
南景山试着劝老爷子，“所以爸，在现在这个年纪，你不需要孩子多加管束，正是叛逆期的时候，人孩子也不希望被大人管的太多。你看你要是管的太紧，这矛盾就不断的来了。给孩子一点呼吸的空间，说不定他们成长的更好。”
本来南景山就是个唠叨的人，见着老爷子脸色不好，罗罗嗦嗦的说个没完。
尤其是对于他的那一套教育理论，老爷子是非常不屑。自己都混成这样了，还用这套理论来教世阳，不知道他哪里来的信心跟勇气。
“哼”了一声，老爷子拉下脸来，“呼吸的空间？老子就是给你太多呼吸的空间，才让你混成这样。看看自己这一身穷酸的样儿，哪一点像老子的儿子？还有脸喊我一声爸？哼！”
手上的拐杖柱了一下，那火气是明显的很。但是，南景山也不太怕，反而继续劝导。
“爸，你可以不认我这个儿子，但我必须喊你一声爸。你可以没心没肺，但我可不能无情无义。”撇了他一眼，南景山似乎还是开玩笑的说道，“我不喊你一声爸，难道还让我喊你老头子，老爷子，或者是老公公吗？这不是生生把你给喊老了吗？”
“少给老子贫嘴！老子说不过你。”面色一僵，老爷子把脑袋转的另外一边去，“今天找你，不是来跟你闹的。要不是把你还当做孩子他叔，老子才懒得找你。”
视线落在车厢外头，“啧啧”声不断，“看看你现在过的是什么日子。跟这些人坐一起吃饭，还干着这些活。听说还在给那穷丫头打工。一点志向都没有！”
嫌弃的话不断，其实戴着墨镜，那眼神也是势力的很，“还有你自己，有没有照照镜子看看你自己，混成什么样儿了？”
转回头来，老爷子摘下墨镜，从头到脚把他嫌弃了一番，“头发长的跟个女人样的，脸嘛瘦的跟骷髅头似得，整个面色蜡黄蜡黄的，跟非洲难民一样一样的。看看身上的穿的什么衣服，混搭吗？还是把世阳的衣服穿身上了？”
南景山别扭的拉了拉衣服，免强挤出一个笑，“世阳的衣服给我还正合适。”
这不要脸的，居然还承认了！
对于南景山的厚脸皮，老爷子已经不知道怎么说了。
这点，南景山跟文婷心还是很像的。一旦对自己的形象定了位，似乎别人怎么说都伤不到他。
脑子里就是有个念头——不碍事儿的，年纪大了，形象不是很重要。
“咳咳”着清了清嗓子，老爷子不打算跟他东西乱扯了。反正怎么扯，他也扯不过那小子。
“今天老子过来，主要还是想跟你聊下世阳的事儿。”墨镜带上，老爷子继续道，“那小子说想搬过来跟你住，老子拗不过他。所以答应了。”
“但是你又偏偏跟那穷丫头住在一起。这让老子觉得很烦。”说着，老爷子从兜里掏出一张支票，夹在手指上递给他，“所以你最好搬出去，臭小子的生活费以及所有费用我都包了，包括你的所有费用。条件只有一个，离那穷丫头远一点。”
听到老爷子说这种话，南景山心情低落了许多，没想到老爷子会这么针对一个小丫头，想来，曾经应该也是这么针对他妻子。
身为一个大家族的头领，老爷子对自家的血统非常在意！
曾经就对南景山讲过，贫穷这种东西是从骨子里带出来的，如果他要娶个穷丫头，将会成为南家未来败落的重要原因。
没想到十几年过去了，他的想法依然是这样。即使世阳的年龄还小，也不准备放过任何一个觊觎南家的‘穷丫头’。
“爸，你的钱我不要，你的要求也不是我能答应的。世阳想住到哪里去，是他自己的想法。他也不是小孩子了，对自己的决定是会负责的。”南景山拒绝的直接，丝毫没有留一点面子。
“他能负个什么责。十几岁的小屁孩儿，人都还没成熟，开始谈起恋爱了。光还跟你一样一样的。你们俩绝对是要气死老子。”被拒绝了，老爷子鼓着一肚子气。
“老子就这么一个要求，不管是物质上的还是人力上的，都可以提供给你。你不是还在找吗？我可以给你派一队人手，随便你派遣。只要你从那穷丫头家里搬出来，那你重上族谱都不是问题。”
这条件开得倒是挺好，老爷子觉得这是他能做出来最大的让步了。
然而，南景山却不为所动。甚至一点都不稀罕。曾经他就是抛弃了这些东西出来的，现在这些东西在他眼里依然不值钱。
“爸，你就别在我身上打主意了。我什么决定也做不了，也什么都不能答应你。在这之前，我已经答应那丫头帮她做工，获取报酬。”
又是直接的拒绝，让老爷子特别没有面子。
“她给你什么报酬，老子一样能给你。”哼了气儿，老爷子加重语气，“你还想把他纵容成你这样吗？！你想让老子没人接班吗！”
“怎么会没人接班呢，你身下的孩子那么多，多少人抢着要啊。”伸手拍了拍老爷子的肩膀，南景山丝毫不在意，“你要一声令下，想接你班的人还真多着呢。大哥不就等了几十年了嘛。”
“别提那废物！”甩了南景山的手，老爷子脸色沉的难看，“你以为老子打下的基业是随便传人的吗？是个孩子就能当家啊？我告诉你，整个家里我就没找到过合适的人选。当初交到你手里，老子就后悔了多少年。”
“那我不是还你了吗？这么计较。”说着，继续往老爷子肩膀上拍了两下。
一句话把老爷子的牢骚给打了回去，还塞的老爷子没话说，南景山简直是话题终结王。
“爸，我这么跟你说吧。我现在是帮那丫头打工，我得听她的。世阳要不要跟我吧，那是世阳的决定。你这样越过他来找我，其实很不道德。要是让他知道，那小子准生你气。”
一贯的随意态度让他面对老爷子也没有什么压力。
“我能做的就是把自己答应丫头的事做好，你要做的，就是守信用，做到答应世阳的事儿。而不是偷着来找我。”摇了摇头，忽略去老爷子难看的脸色，南景山道，“这样很卑鄙，你知道吗？”
敢用这个词形容老爷子的，大概也只有南景山一人了…
但是老爷子这行为，确实很卑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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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小伙子生病了！
“你，你说老子什么？！”墨镜后头是瞪大的眸子，老爷子这脸色被南景山说的一红一白的，似乎是气到了一个度。
说他南正卑鄙的人很多，但是居然因为这种原因说他卑鄙？！
这也太扯了吧！
“老子怎么卑鄙了？！你倒是说说，老子为了臭小子都做到了这种程度，怎么就还落到了卑鄙这么一说法！”拐杖柱了柱，敲在地毯上，发出不算响的‘咚咚’声。
如果不是因为眼前的人是他儿子，那还不马上让人给他办了！
但就是因为眼前的人是他所有儿子里最油腔滑调的一个，所以老爷子知道，自己是怎么样都说不过他的。
“你看世阳也没要求你这么做啊。你为他做到那程度，世阳知道吗？会感激吗？会觉得你不容易吗？肯定不会啊！”这边说着，南景山双手一拍，义正言辞道，“且不说你现在做的这事儿对不对，要是这事儿让世阳知道，他能接受吗？你看他听话的答应了你的一切要求，结果你却背地里找上我把这事儿给拆了。你这行为就不是光明正大的。”
“啊？敢情还是老子找你找错了啊！老子不能找你吗？！”揭下墨镜，火气涌上了头老爷子也就跟着吵了起来，“臭小子说要搬过来，还不是想跟你住一起。你以为老子为什么肯让他搬过来。还不都是因为你在这儿帮老子看着，老子能放心！”
“那我也当然愿意帮爸看着。既然如此，你又为什么要来找我说这么一段话呢？”
“爸，你知道你这手法在职场里算什么吗？算越级报告。职场里最忌讳的就是这种小人，你今天找我这件事，我就不告诉世阳了，我也不想他恨你，或者去找你闹什么的。”
这一通嘀咕的，居然还把自己说成了好人。
老爷子手下捏紧了拐杖，力道渐渐加重，隐忍的火气由此迸发。
“你，你再给老子说一遍？！”一双眉头皱的紧致，语气也是极为不爽。
这小子，那股唠叨劲儿就跟十几年前一样一样的。
真是烦死人了！
“爸，我的意思是，你就让世阳自己做选择，过自己想过的日子。你这都一大把岁数了，瞎搀和什么呢？”说着，伸手拍了拍老爷子的肩膀，“世阳虽然年轻，但也是经得起磨练的。像你说的，有我在旁边就好了呀。我不也是他监护人吗？”
“小子，你以为你很靠谱吗？你看看你现在混成什么样了！”竖着根手指，从头到脚将他嫌弃了一番，“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一直在流浪吗？前几年倒还好，接下来几年，生活就跟狗一样！我看流浪狗都比你幸运，起码他愿意接受别人的施舍！你小子连到手里的100块都给扔了，你以为你很牛掰吗？！你就是个孬种！”
“不是，爸，你怎么知道前段时间有人给了我100块？”愣了愣，南景山瞬间明白了过来，“你一直派人跟踪我啊？”
“老子才懒得派人跟踪你！你又不是我南家的人！”别扭的转过脸，老爷子避开他的眼神，“只是看到一乞丐，稍微施舍一下，哪知道那满脸胡渣，头发跟女人样的人是你。真是丢死人了！”
语气之间，尽是嫌弃与不满。但是也可以听出老爷子对他的照顾。
到底还是自家孩子，被自己逼出家门在外流浪了这么多年，每个家长看到会不心疼呢？
只是老爷子是个硬汉子，所以很多话不好意思说出来。只能找各种理由把自己的好心给掩藏起来。
当然，他自己不觉得这是好心。他就是固执的认为他是在施舍一个乞丐，一个长得跟他儿子比较像的乞丐。
然而，看着老爷子这股别扭样，南景山在心里也是有不少的触动。
身为一个黑道老大，身为一个当家之主，老人最注重的就是面子跟尊严。
当年当着众人的面把它给划出族谱，现在又偷着救济他，这种行为，可能很多人会觉得奇怪或是不可理喻，但是对南景山而言，足以叫他感动。
毕竟，他从来没有想到过，老爷子还会想跟他这个儿子有所关联。
虽然是父子，但是着身份地位，现在已是天差地别。一个上流社会的高贵人种跟社会基层的流浪汉…
想想，像老爷子这么势利的人，愿意这么帮他。实际上已经是顾念到亲情了。
但是，南景山知道自己会让老爷子失望。
以后依然是失望…
所以这种偷偷摸摸的亲情与施舍，还是不要的罢。
“我这辈子也就这样了，爸，你要是觉得我丢人，你就不要再来找我了。世阳从来没有嫌弃过我，所以他会想来跟我。但是自己也有自知之明，所以我会尽早离开。”
说话的语气是难得的低落，这一刻间，南景山认真到不行。
“咱们南家应该没有什么变化，你跟大哥二姐还有身下的几个弟妹应该也都生活的很好。我这个外人，就不跟你们掺和了。”
“你也知道你是外人啊。”老爷子横着气插话，“既然是这样，就不要给那臭小子灌注什么错误的思想。老子能让他搬过来跟你一起住，纯粹是为了安抚那臭小子，绝对不是想在让你带坏臭小子。”
虽然是这么说着，但老爷子实际上也并不全是那么想的。
他也是希望他们叔侄俩能在有一次团聚的机会。
毕竟十几年前，接二连三的分离都是因为他的固执。
先是孩子丢了，再是老三把世阳给抛下了，然后连婚都离了，那个他一向不看好在农村媳妇被他逼进了精神病院。
这件事，南景山一直都不知道。还以为是他妻子背叛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