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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玲娟低叹了一声:“你别怪我凶你,实在是我们做下人的本就命如草芥,往往一句话不慎,便有可能让我们送了命,我也是素来与你好,才说你的,换了别人,我再不说的。好了,你别哭了,仔细待会儿四小姐醒来瞧见了,触动心肠又做噩梦。”
  “我听姐姐的,再不哭了便是。”那小丫头子应了一声,然后是一阵轻微的窸窸窣窣声,再然后屋里便只听得见各自的呼吸声了。
  顾蕴见二人并未发现自己醒了,也不叫二人,只觑了眼打量周边的环境,因为心里已约莫知道发生什么事了,所以当看见多宝阁上错落摆放的钧窑瓶、汝窑碗、甜白瓷花瓢、错金博山炉……等母亲昔年流落在外,后还是自己彻底控制住了建安侯府后,一件件找齐的嫁妆时,顾蕴心里已没多少吃惊了。
  事情已经很明显了,不知道什么原因,她竟然回到了小时候,虽然她一点也不想回来,回来将自己黄连镀了金的人生再重复一遍,将那些苦难与绝望都再重复一遍,但事实却的的确确摆在眼前了!
  老天爷还真是“厚爱”她呢……顾蕴暗自苦笑起来,正打算“适时”醒来,趁如嬷嬷还没回来,设法从玲娟和另外那个小丫头子嘴里套出点有用的东西来,譬如现在到底是哪一年,母亲又到底还在不在世,——虽然方才明明白白听那小丫头子说了‘二夫人的七七’几个字,但顾蕴心里终究还是残存着一分希望。
  不想她还未及“醒来”,玲娟倒先低叹起来:“四小姐也真是可怜,才四岁不到的孩子呢,就已没了娘,偏四小姐至今什么都不明白,仍拿那一个当好人,一口一个‘姑姑’的叫得不知道多亲热,也不知道将来那一个得偿所愿后,会如何对待四小姐?嗐,瞧我,方才还骂你呢,转眼间自己倒忍不住又多起嘴来。”
  另一个小丫头子接道:“不怪姐姐忍不住,实在是四小姐太可怜了,虽生来便锦衣玉食又如何,细细想来,还不如我们呢,至少我们的娘都好好儿的。”
  二人正说着,隐约听得外面有脚步声传来,忙都收了声。
  少时,果见如嬷嬷撩帘走了进来,一进来便往床上看,见顾蕴仍好好儿的睡着,方低声问玲娟二人:“四小姐可是一直都睡得好好儿的,没再做过噩梦?”
  玲娟忙道:“一直睡得好好儿的,嬷嬷放心。”
  如嬷嬷方松了一口气,将二人打发了,上前坐到顾蕴床边,轻柔的给她捻起被子来,一边捻一边忍不住红了眼圈:“好蕴姐儿,当年跟夫人过来的人,不是早早投向了太夫人和表小姐,就是被她们给控制起来了,剩下我一个,势单力薄不说,还被她们困在院子里,连想悄悄儿送个消息出去给老太太和舅爷都不成,你可一定要好好儿的,夫人的冤屈,说不得只能等将来你有能力时,再替夫人伸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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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回 仇恨
  如嬷嬷说到伤心处,眼泪也越掉越多,恐惊醒顾蕴,忙拿帕子捂了嘴,躲到角落里哭泣去了。
  也因此没有注意到,一直“熟睡”着的顾蕴早已红了眼圈,被子下的拳头更是捏得死紧,因为太过用力的缘故,小小的身体都在发抖。
  顾蕴几乎用尽全身的自制力,才强忍住了没让自己哭出声来,不必再问玲娟两个或是如嬷嬷,她已知道现在到底是哪一年,母亲又到底还在不在人世,——老天爷何其残忍,难道他让她回来,就是为了让她再尝一次丧母之痛,以弥补前一世她曾在十几年里都拿彭氏那个贱人当亲生母亲般看待的错误吗?
  如今想来,之前母亲临死的惨状,还有彭氏那个贱人的嚣张得意与父亲的薄情寡义哪是她在做噩梦,分明就是实实在在发生在她眼前的事,可恨她明明什么都亲眼目睹了,却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改变不了!
  “蕴姐儿,你怎么了?是不是又做噩梦了?别怕,嬷嬷在,嬷嬷一直在……呀,你的嘴巴怎么流血了?你别吓嬷嬷啊……”如妈妈惊慌失措的声音忽然响起,将顾蕴从狂乱的情绪中拉了回来。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于悲痛激愤之下,竟控制不住双手大力的捶起了床,嘴唇更是在不知不觉中被她咬破了,让她满嘴都是钝钝的铁锈味儿。
  可是她的悲痛与激愤都没法对如嬷嬷说道,索性顺着如嬷嬷的话大哭起来,就让如嬷嬷以为她又做噩梦了罢,反正她现在只是一个不到四岁的孩子,做了噩梦除了哭还能怎么着?
  如嬷嬷感受到顾蕴大力抓着自己的双手,就跟自己是她的救命稻草一般,心里一酸,才强忍住的眼泪忍不住又落了下来,哽声道:“好蕴姐儿,母女连心,嬷嬷知道你伤心,不然这几日也不会但凡睡着都要被噩梦惊醒了,可人死不能复生,夫人若泉下有知,也定不忍心看见你这样的。不管你听得懂听不懂嬷嬷的话,都答应嬷嬷,从今日起坚强起来,好吗?不说夫人的冤屈还等着你替她伸张,只说你自己,以后没有了夫人护着,太夫人与老爷又是那样,还有那一个在一旁口蜜腹剑,虎视眈眈,你若不让自己变坚强,岂非很快就要被吃得连骨头渣都不剩了?”
  顾蕴不知道上辈子如嬷嬷可曾对自己说过同样的话,上辈子六岁以前的事,既是因她年纪太小,也是因彭氏人为的安排,她几乎什么都不记得,亦连母亲是被彭氏和父亲活活气死的,她都只是有所怀疑,并没有真凭实据。
  但此刻如嬷嬷的真心她却能切身的感受到,若不是真心待她好,如嬷嬷再说不出这样苦口婆心,发自肺腑的话来。
  她又哭了一阵,觉得心里稍稍好受了一些后,才胡乱擦了一下嘴巴,嘶声开了口:“我听嬷嬷的,从今日起,一定变得坚强起来……”
  一语未了,就听得外面一个温柔的声音说道:“蕴姐儿这会儿在做什么,我听说她方才又做噩梦了?我瞧瞧她去。”
  门帘随之被挑起,一个着浅紫色兰草纹褙子,白色挑线裙的女子被几个丫头婆子簇拥着走了进来,虽然逆着光,让屋里的人一时看不清她的脸,但顾蕴依然一眼认出了后者,不是别个,正是彭氏,那个即便化了灰,她也能认出来的贱人!
  贱人才害死了她的母亲,竟还敢来见她!
  顾蕴心里恨得滴血,想也不想便要下床往彭氏的肚子撞去,她不是很得意于自己腹中的贱种吗,她现在就给她撞掉了,看她还要怎么得意!
  却忘记自己眼下只是个不到四岁的孩童,又才逢母丧,身心俱损,别说将彭氏腹中的孩子给撞掉了,连下床都成问题,以致她才一动作,便直直往床下栽去。
  还是如嬷嬷眼疾手快,险险接出了她,她方幸免于摔伤,饶是如此,依然将如嬷嬷吓得不轻,搂着她的手直抖,句不成句,调不成调:“蕴姐儿,你要什么,告诉嬷嬷,嬷嬷替你去拿,你千万别吓嬷嬷……”
  彭氏自然无从得知顾蕴现下心里在想什么,她很自然的便上前自如嬷嬷怀里接过顾蕴,柔声哄起来:“蕴姐儿别怕,姑姑在这里,有姑姑保护你,凭什么牛鬼蛇神,都别想再伤害你……啊,蕴姐儿你这是做什么,怎么踢起姑姑来,难道蕴姐儿不喜欢姑姑了吗?”
  顾蕴充耳不闻,只管往彭氏的小腹踢去,心里暗自冷笑,我岂止不喜欢你,我恨不能吃你的肉喝你的血!
  彭氏左躲右闪的,到底还是被顾蕴踢中了一脚,小腹霎时隐隐作痛。
  她不敢再由着顾蕴胡来了,腹中的孩子可是她后半辈子的全部指望,是她眼下最大的砝码,万一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她找谁说理去?
  遂将顾蕴递回给了如嬷嬷,方冷下脸来说道:“蕴姐儿这是怎么了,是不是你们谁在她面前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还是暗地里给了她什么委屈受?我可告诉你们,姐姐是不在了,可太夫人和老爷还在呢,我这个姑姑也还在,你们若是打量着蕴姐儿没了娘,她自己又小话都说不利索,便可以由着你们作践,那就是打错了主意,主子就是主子,奴才就是奴才!今日我且先饶你们一回,若下次我再来瞧蕴姐儿时她仍是这样,就休怪我不讲情面,将事情回了太夫人,将你们都打一顿撵出去了!”
  真是好大的威风,在她母亲的院子,她母亲还尸骨未寒,就迫不及待摆起二房主母的威风来,真以为自己已当定了显阳侯府的二夫人、二房的当家主母是不是?
  顾蕴仍不说话,挣脱了如嬷嬷的怀抱,便继续往彭氏身上撞去。
  彭氏唬得不轻,想也不想便叫道:“你这孩子今儿到底怎么了,莫不是中邪了不成?”
  说着,本想借题发挥,趁机将顾蕴屋里的人都撵了以绝后患的,却见顾蕴一双眼睛里竟闪着小孩子绝不可能有的寒光,又想起她不撞自己别的地方,偏只撞自己的肚子,莫不是知道了什么不成?
  彭氏终究心虚,只得暂时打消了心里的念头,也不敢再多待下去,忙忙扔下一句:“罢了,太夫人那里还等着我回去服侍呢,我明儿再来瞧你。你们几个,好生服侍着四小姐,若四小姐有个什么差池,你们就等着挨板子罢!”便转身急匆匆的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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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回 心虚
  余下如嬷嬷看着彭氏落荒而逃的背影,只觉说不出的解气与痛快,因先让丫头们都退下了,才抱起顾蕴亲了一口,在她耳边小声道:“好蕴姐儿,你怎么忽然就醒悟了?方才我还担心,与你说了那番话却忘记嘱咐你,任何人都不得告诉尤其是不能告诉她了,没想到倒是我白担心了。”
  顾蕴总不能告诉如嬷嬷自己是因为重活了一世的缘故,才忽然“醒悟”的,遂什么都没说,只是抱紧了如嬷嬷的脖子,用行动表达自己对她的依恋与信任。
  心里则暗自懊恼不已,可惜自己如今人小力微,连彭氏的边儿都难以沾到,踢了那么多下,也才只踢中她一下!
  不过,谁说让彭氏腹中的贱种化作一滩血水只能她自己动手了?
  谁规定彭氏腹中有了贱种,就铁定能做显阳侯府的二夫人、她的继母了?
  谁又规定她的人生只能一成不变,必须将上辈子的所有苦难与绝望都再经历一遍了?
  上辈子她一度处于那样的劣势,尚且凭一己之力扭转乾坤,让彭氏和其他负过她害过她的人都血债血偿了,如今她什么都知道,在别人眼里就好比一个未卜先知的人,还有什么可怕的!
  彭氏,父亲,祖母……你们这些害死了我母亲,让我上辈子好些年都如活在炼狱里的人们,你们很快就会知道,上辈子你们虽然最后都不得善终,却到底安享了多年富贵荣华的人生是多么的幸运,我要让你们知道,活着,有时候比死了更难受!
  顾蕴嘴角浸着一抹诡异的笑,至此终于开始庆幸起老天爷对自己的厚爱来。
  只是想到母亲,想到自己哪怕有幸重活一世,依然未能挽救母亲年轻的性命,她的心里霎时又乌云密布起来……
  彭氏一路慌慌张张的回到嘉荫堂,亦即显阳侯府太夫人、也是她嫡亲姑母的彭太夫人的院子,彭太夫人正由丫鬟服侍着吃燕窝粥,瞧得侄女脸色不好,喘息不定,立时沉下脸来道:“你这是怎么了,慌慌张张的,谁在背后撵你不成?你可别忘了,你如今已不是一个……”
  话没说完,意识到自己一时嘴快说了不该说的话,忙将满屋子服侍的人都打发了,只留了贴身服侍的嬷嬷齐嬷嬷服侍后,方继续说彭氏:“你腹中的孩子如今正是最不稳当的时候,纵有天大的事,难道还能大过他去不成?你可仔细着,若孩子有个什么好歹,我第一个不饶你!”
  彭太夫人虽被人尊称一声“太夫人”,实则今年不过才四十出头,更兼多年来养尊处优,保养得宜,又颇会捯饬自己,乍一望去,如三十许人也,若不是这几日嫡亲的儿媳平氏没了,她心里纵然再不喜欢后者也得装装样子,一应衣妆都十分素淡,只怕还要更显年轻一些。
  原本身为区区一介从五品郎中之女,彭太夫人是嫁不进正一品的显阳侯府做夫人的,老显阳侯顾连胜一身军功彪炳,圣眷隆重,即便是续弦,要娶高门大户的千金小姐也并非难事。
  皆因当时顾连胜已有嫡子,也就是现在的显阳侯顾准,并早早便为顾准请封了世子,顾连胜惟恐娶了高门千金进门,对方诞下子嗣后,会生出非分之想来,让显阳侯府不得安宁,所以才在官媒送来的一众候选人名单里,亲自挑中了彭太夫人。
  彭太夫人进门以后,果然贤良淑德,谨小慎微,对世子顾准十分经心,待生下亲生儿子顾冲,也就是顾蕴之父后也一如既往。
  让顾连胜十分的满意,渐渐越来越爱重彭太夫人,所以在彭太夫人之父因科场舞弊案被牵连时,极力周旋,保住了岳父不被流放三千里,只是官位与功名却是再保不住,只能做个普通的田舍翁了。
  如此一来,彭家小一辈的少爷小姐们,特别是婚事还没有着落的,难免就要受到连累了。
  尤其是彭氏,她本是彭太夫人幼弟的长女,也算是千娇百宠长大的,更兼生得颇有几分姿色,又有个做侯夫人的嫡亲姑妈,要高嫁并非难事。
  只可惜彭老太爷一朝丢官,她也从官家千金沦为了普通乡绅家的女儿,先前一心想嫁进去的侍郎府伯爵府自然是不敢再想了,可就连之前几家一心求娶她的六七品小官儿家,也不再遣媒人上门了。
  彭氏是又气又急,却无可奈何,只得把主意打到了嫡亲姑妈和嫡亲表哥的身上。
  她倒也不是异想天开不自量力,而是因为深知自家姑妈并不喜欢,甚至可以说是深恶表嫂平氏,——后者系顾准之妻祈氏姨妈夫家的女儿,自小就与祈氏表姐妹相称,当年顾连胜取中平氏为媳,就是看的长媳贤惠识大体,待人接物主持中馈都是一把好手,想必娘家表妹也差不到哪里去。
  却不知彭太夫人因着某些见不得人的想头,素来深恶祈氏,恨屋及乌之下,能对平氏喜欢到哪里去?连带顾冲待发妻也一直淡淡的。
  且平氏进门三年,才艰难生下一女,亦即顾蕴,之后便伤了身子,于子嗣上再无多大希望,让一心想要有嫡孙的彭太夫人越发的暗恼于心。
  是以得知彭氏的想法后,彭太夫人与其一拍即合,很快便安排彭氏住进了侯府,并变着法儿的安排其与顾冲单独相处,希望二人能日久生情。
  只是彭太夫人虽想着娶了彭氏既能帮衬娘家,自己以后在侯府也能添一大助力,到底心里也多少有几分嫌弃如今娘家的落魄,觉得彭氏配不上自己的儿子,所以素日待彭氏并不算和颜悦色,也所以,彭氏心里颇有几分怕她。
  见彭太夫人声色俱厉,彭氏心里一突,想也不想便强笑道:“并没有谁在背后追我,我也不敢做伤及腹中孩子的事,只是……”
  “只是什么?”彭太夫人见她欲言又止,越发不耐烦起来。
  彭氏忙压低了声音:“姑母,您不知道,方才我去瞧蕴姐儿,素日她待我有多亲近您是知道的,连那个死鬼尚且及不上,谁知道今日却一句话也不与我说,只管踢我撞我的肚子,看我的眼神也与素日大不一样,您说……会不会她是知道什么了?”
  话音未落,彭太夫人已低斥道:“胡说八道什么呢,蕴姐儿不过三岁,连长点的句子尚且抖不利索,她能知道什么?再说阖府上下谁不知道那死鬼是病死的,你心虚个什么劲儿,惟恐别人不知道其中有鬼不成?”
  彭氏被斥得脸白一阵青一阵的,片刻方嗫嚅道:“我也知道她一个三岁大的孩子,不可能知道什么,可保不齐她身边的人也什么都不知道,尤其是她那个奶娘,姑母,要不您寻个由头,将她那个奶娘赶出去罢?”
  彭太夫人闻言,蹙起了眉头:“当娘的才死没几日,女儿身边服侍了几年的奶娘便被撵出去了,换你是那死鬼的娘家人能不生疑?不过不怕一万,就怕一万,这样罢,你明日再去瞧蕴姐儿,若她仍像方才那般待你,我便寻由头将她奶娘赶出去,若她仍若先时一般待你,我们就且先按兵不动。至多三日,平家就该来人了,我不想在这个关头再生什么事端,横竖她那奶娘并不是一个人,而是有夫有子,要管住她的嘴巴,易如反掌!”
  彭氏短时间内都不想再见顾蕴了,但彭太夫人既发了话,她也不敢违逆,只得小声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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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回 虚应
  次日,彭氏虽满心的不情愿,到底还是换了身素淡衣裳,再将眼睛揉得红红的,一早去了二房的上房瞧顾蕴。
  如嬷嬷端了甜白瓷碗正喂顾蕴吃肉粥,只是顾蕴却左躲右闪的,就是不肯吃,倒是与素日的样子一般无二。
  瞧得一身淡绿色忍冬纹褙子,有意无意护着自己肚子的彭氏走进来,她脸上立刻有了笑容,叫道:“我要姑姑喂我,我要姑姑喂我。”也与素日的样子一般无二。
  彭氏悬了一夜的心瞬间落了大半回去,上前自如嬷嬷手里接过粥碗,便一勺一勺喂起顾蕴来,只是仍没忘记护着自己的肚子,一边还温柔的问道:“蕴姐儿昨儿夜里睡得可好啊?我瞧你今儿精神倒好,想是噩梦总算过去了,可怜见的,总算不必再受折磨了。”
  顾蕴一脸的乖巧:“我昨儿夜里一觉睡到了天亮呢,姑姑,我待会儿想去园子里荡秋千,您陪我去好吗?”
  彭氏闻言,心里仍悬着的另一半大石也落回了原地,果然是小孩子,忘性大,亲娘才死了没几日,已将其忘到了脑后去,一心只惦记着玩儿,枉她还担惊受怕了一整夜,如今看来,真是白瞎了。
  面上却仍一派的温柔,爱怜的摸了顾蕴的头道:“我自是愿意陪蕴姐儿去荡秋千的,只是你身体还未大好,这两日还是待在屋里的好。这样罢,我教你做针线可好,如此你就不会觉得无聊了,说来你翻了年就四岁了,也是时候该学着做针线活计了。”
  顾蕴强忍住拍掉彭氏手的冲动,偏头道:“我听姑姑的便是,只是姑姑也要答应我,待我好了,就陪我去荡秋千好不好?”
  心里冷笑不已,彭氏果然会装,方才那几句话任在听在谁耳朵里,也会觉得她是一心为了她好的,也就难怪前世自己会被她一糊弄就是十几年,真拿她当亲娘了!
  彭氏笑道:“好好好,姑姑答应你便是。”
  命人取了针线篓子来,手把手的教顾蕴如何画花样子如何分线,一上午的时间就这么过去了。
  吃过午饭,好容易送走了彭氏,顾蕴的脸立时沉了下来,强忍恶心与彭氏虚与委蛇一上午已是她的极限,彭氏若是再不走,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如嬷嬷在一旁欲言又止,不明白何以昨儿蕴姐儿还那般抗拒彭氏,今儿却又与其那么亲近了,难道自己是白欢喜了一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