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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蕴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打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主意就好。
  她倒也并不觉得周夫人这般做就是有什么歹意,想起周夫人自周望桂有孕以来对她的那些善意与感激,顾蕴估摸着她这次的求娶应当有一多半是出于真心,只可惜用错了方式。
  不过不管周夫人的方式是用错了还是用对了,她这辈子都没打算要嫁人,只如今自己年纪还小,说的话外祖母和舅舅们未必会放在心上,反而会以为她只是童言童语,她只能待再大些再开诚布公的把自己的心里话告诉外祖母和舅舅们,争取能赢得他们的谅解与支持了,也省得将来他们为自己的婚事操碎了心,到头来自己却根本没想过接受。
  又过了几日,福哥儿满月的日子到了,虽说因周望桂早产伤了身子,周夫人定要她坐满双月子,福哥儿也还太小不能抱出屋子,显阳侯府并没有摆酒宴客,顾蕴作为姐姐,二房的嫡长女,却不能连面都不回去露一下。
  平老太太和平大太太也都为福哥儿准备了满月礼,且不说福哥儿也勉强算平家的外孙,只冲顾蕴如今就只得这一个亲弟弟,万一将来福哥儿出息了,指不定还能让顾蕴依靠一二,平老太太便愿意给周望桂和福哥儿做这个脸。
  所以等到顾蕴回去时,除了她自己的箱笼以外,还另外带了两个箱子,却是平老太太与平大太太为福哥儿准备的衣裳鞋袜斗篷项圈之类的东西,十分的体面周到。
  以致周望桂与周夫人看得这两箱子东西后,都有些讪讪的,尤其是周夫人,她还以为平老太太以后再不肯与他们家做通家之好了呢,如今看来,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等到顾蕴离开后,周望桂便说周夫人:“娘,您也真是,就算真心想求亲,您诚心诚意的去求也就是了,您当日那样的行径,与逼婚有何差别,幸好您及时迷途知返,也幸好平老太太大人大量,不然以后我们没脸再登平家的门不说,我也没脸见蕴姐儿了,您可别忘了,福哥儿是怎么来的!”
  看着摇篮里虽仍比足月的孩子小一些,却白白胖胖,憨态可掬的儿子,周望桂觉得心都要软成一滩水了,而这福气都是平老太太和顾蕴给她的,若不是她们祖孙,她哪能像现下这般比拥有了全天下还要幸福与满足?
  周夫人被说得越发讪讪的:“我已经知道错了,你还说我,至多以后见了平老太太我姿态再放低一些,待蕴姐儿我也更好一些也就是了。”
  她当时的确冲动了一些,只想着不能让自己中意的孙媳妇被抢走了,尤其是被才欺负了她女儿的祁夫人抢走,就忘记顾忌平老太太的心情与感受了,若是时光倒流,她一定不犯这样低级的错误,只可惜这世上什么药都有,惟独没有后悔药啊!
  周望桂这才面色稍缓,道:“娘既已知道错了,以后记得都安安生生的,等我们顺顺当当的搬出去了,您哪怕日日都来瞧您外孙呢,也不会有人说您不是?”
  周夫人点点头,正要再说,摇篮里的福哥儿忽然惊醒大哭起来,周夫人立时心疼得什么都忘了,忙忙抱起宝贝外孙,“心肝儿肉”的哄起来,周望桂这个当娘的反倒插不上手了。
  再说顾蕴回到饮绿轩,半个多月没在家,自然少不得要收拾规整一番,待一切妥帖,又用过午膳,就着婆子们抬来的香汤舒舒服服洗了个澡后,顾蕴才躺到床上美美歇起午觉来。
  一觉醒来,已是傍晚时分,顾蕴梳洗一番,去了朝晖堂。
  祁夫人正扶着腰步履艰难的在院子里散步,额角全是细细密密的汗珠,看得金嬷嬷心疼不已,道:“夫人已经走了快半个时辰了,且先歇歇罢。”一边说,一边还轻摇着手里的纨扇,好让祁夫人凉爽一些。
  “我不累,嬷嬷别担心。况太医不是说了吗,我这个年纪,本就凶险,就是要多动才好,只要届时能平平安安的将孩子生下来,我这会儿再累也是值得的。”祁夫人喘着气说道。
  金嬷嬷想起太医不止一次说过这话,只得叹道:“幸好如今表少爷与四小姐的事也算是有眉目了,夫人不必再劳心劳力,只管待在家里安心待产,不然如今夫人月份越发大了,哪里还经得起这样那样的折腾劳累?说来若不是前阵子夫人劳神太过,指不定如今还不至于这么累呢!”
  祁夫人笑道:“也就出了两次门而已,哪里就至于像嬷嬷说的这样了,不过九妹妹那里,我总算可以有个交代了,当初可是我把话说在前头的,若事情不成,她纵不会恼我,心里怕也少不了疙瘩,想着这说亲事成的人是你,不成的人也是你,到底怎么样你好歹给个准话儿啊!”
  主仆两个正说着,就见顾菁姐妹几个过来了,顾蕴也与她们一块儿,想是在外面碰巧遇上了。
  祁夫人忙打住话头,待女儿们给自己行了礼,便笑道:“正说要打发人去瞧你们姐妹怎么还不过来呢,今儿庄子上送了鹌鹑来,我一早便吩咐她们炸了,大家都快进屋去趁热吃罢。”
  娘儿们几个于是鱼贯进了屋里,其乐融融的用起晚膳来。
  彼时平府内,平老太太屋里也正摆晚膳,平家与显阳侯府可不一样,一日三餐都是分开用,平家是若无特殊情况,全家早膳也还罢了,午膳与晚膳却都是全家人一道在平老太太屋里用的,一家人的感情有多好由此可见一斑。
  一时饭毕,平老太太待大家吃了茶,便吩咐大家都散了,只留了平大老爷和平二老爷母子三人说体己话儿。
  平老太太便把那日自己见沈腾的情形大致说了一下,之前顾蕴在时,她一直没跟儿子们说,就怕顾蕴听了一句半句的去:“……平心而论,那孩子谦儿不说拍马也及不上,却也的确差得远,我听你们祁表妹的意思,沈家的后宅也极干净,蕴姐儿若是真能嫁进沈家,夫君有出息,年轻轻便能凤冠霞帔加身不说,以后的日子也定是极好过,不瞒你们兄弟说,我倒真有几分动心了。”
  当日周夫人的话的确不动听,可平老太太事后一细想,话虽不动听,道理却是那个道理。
  且不说蕴姐儿真嫁了谦哥儿会被人说是平家的童养媳,别人难免看轻了她,别人也会诟病平家,只说将来待让哥儿媳妇进门后,她才是长子媳妇,见公婆都一心偏疼小儿媳,这不是要让二房的两个儿媳因此不合吗?
  妯娌可不比姐妹,彼此间的矛盾往往就因为一件很小的事就能引发,而二儿子二儿媳又如何能保证随时都一碗水端平了?
  绳子本就要拧成一股才有劲,三个儿子里,二儿子因一连下场几回都未能进士及第,只得退而求其次打理家里的庶务,已是比大儿子和小儿子两房弱了,将来若二房的两兄弟两妯娌再不能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二房岂非只能越发弱势下去了?
  若中意蕴姐儿的是让哥儿,将来蕴姐儿是做长子媳妇的倒还好些,可中意她的偏又是谦哥儿这个次子,——倒不如就将蕴姐儿许给那沈家哥儿呢,如此便既不必担心这些隐患,也不至于委屈蕴姐儿了!
  只男人家远不比女人细心,这些弯弯绕绕男人更是想都想不到,这事儿还得待过阵子二儿媳进京后,她们婆媳之间再细说的好。
  沈腾人品才貌如何平大老爷已事先听平大太太提过几句,这会儿听母亲说自己真有几分动心了,倒还不觉得惊讶。
  平二老爷却是忍不住叫道:“谦儿书是没那沈少爷念得好,人或许也没有他出挑,可只要谦儿努力,早早晚晚一样能让蕴姐儿凤冠霞帔加身,我们家的后宅比之沈家也只会更干净,娘,您怎么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呢!”
  平老太太瞪了二儿子一眼:“‘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是这样用的吗,你别忘了,你不只是谦儿的父亲,也是蕴姐儿的舅舅,总不能因为谦儿喜欢蕴姐儿,蕴姐儿便只能嫁给谦儿,而不能嫁给明明比谦儿更好的人了罢,你怎么能这么自私!”
  说得平二老爷越发着急:“我哪里是自私了,我只是、只是……”
  他只是心疼儿子罢了,可母亲说得也对,他总不能因为心疼儿子,就白委屈了蕴姐儿,蕴姐儿的确值得更好更优秀的男子。
  平二老爷只得闷闷的问道:“那娘是个什么意思,是打算就将蕴姐儿定给那位沈少爷了吗?”回头谦哥儿知道了,还不定怎生伤心呢!
  平老太太道:“我总得先问过蕴姐儿的意思,若蕴姐儿对谦哥儿不止是兄妹之情,那当然就最好,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我们家也是蕴姐儿的家,她能嫁回自己家里当然就最好了。若她对谦哥儿只是兄妹之情,我少不得只能将她定给沈家了,沈家哥儿我是亲眼见过了,他母亲算来也得叫你们一声表哥,彼此也算是知根知底,再要遇上这样的好亲事可不容易,我实在舍不得错过。”
  蕴姐儿还这么小,开没开窍都不知道呢……平二老爷腹诽着,闷声道:“万一蕴姐儿对那沈少爷也只有兄妹之情呢?”
  平大老爷插言道:“那沈少爷如果真如娘说的这般优秀,小姑娘们又怎么可能不喜欢?若不是听祁表妹的意思,沈少爷对蕴姐儿颇欣赏,我都想将沅姐儿或是滢姐儿许给他了。再说如今没有男女之情,以后可以慢慢儿培养嘛,感情这东西,本来就不是一蹴而就的……”
  话没说完,平二老爷已怪叫道:“蕴姐儿对谦儿只有兄妹之情,谦儿便只能独自神伤,她对那沈表爷只有兄妹之情,便可以慢慢儿培养感情,大哥,您不带这么偏心的,谦儿是您的亲侄子,还是那沈家小子才是您的亲侄子呢?”
  平大老爷就摸了摸鼻子,好罢,这事儿他的确偏心了,可他更想蕴姐儿什么都能得到最好的,这孩子早年吃了太多苦,他惟愿她以后的日子只剩下甜,再没有苦。
  而且蕴姐儿真嫁回了他们家,还不定外人会传些什么不中听的话来,“童养媳”什么的只怕还是轻的,毕竟蕴姐儿有大笔嫁妆的确是事实,这大笔嫁妆是他们一力为她争取来的也是事实,平家诗书传家,能不背上这样不好听的名声,还是尽量别背上的好!
  平老太太沉声喝道:“好了,一切都得待我问过蕴姐儿后,才有定准,指不定蕴姐儿就喜欢谦哥儿呢?我今儿只是先与你们随便说说,让你们心里有个底而已。时辰也不早了,老大明儿还得早起上朝了,我也要歇息了,你们都回去歇了罢。”
  平二老爷还待再说,见母亲已是疲惫的闭上了眼睛,只得悻悻的随平大老爷一块儿行了礼,却行退了出去。
  顾蕴自然不知道外祖母与舅舅们对她的亲事已有了初步的意向,不是平谦便是沈腾,次日用过早膳后,她便坐车去了便捷,大掌柜日前着人传话给刘大,那位山东胶州的段姓商人已决定加盟便捷,做山东一带的总加盟商了,一些细节问题还得顾蕴亲自与其磋商。
  这也是顾蕴会选在昨日回显阳侯府的另一个原因,外祖母与舅舅们百般心疼她,必定不愿意她抛头露面的出来做生意劳神费力的赚钱,可她开便捷除了赚钱,还有其他原因,万一外祖母与舅舅们不肯让她再继续做下去了可该如何是好,倒不如一开始便瞒着他们,也省得彼此都为难。
  一时到得便捷,那位段姓商人早早便侯着了,顾蕴倒也没忘记自己侯府千金的身份,先让人在雅间里竖了屏风,自己先去屏风后面坐定后,才让人请了那位段客官进来,由大掌柜和刘大出面与后者一条细节一条细节的谈,双方有分歧的,再由顾蕴定夺。
  如此一直谈到午时,才算是将一应细节都谈妥了,段客官便趁势与大掌柜和刘大提出要见一见顾蕴,“……贵东家真是好巧妙的心思,旁的不说,只说那个全大邺统一发行通用的贵宾卡,将来便要为各地的连锁分店带去多少生意,哪个客人会傻到有物美价廉又熟悉的客栈不去住,反去住其他又贵条件又不好还陌生的客栈呢?”
  顾蕴推出的贵宾卡的确巧妙,客人手里只要握有便捷的贵宾卡,便可以在全大邺所有的便捷都享受八折的优惠,当然,如今便捷的连锁分店还没开起来,可她有信心在几年来让其如雨后春笋般,开遍大邺的大小市镇。
  关键所有的便捷从外形到格局都差不多,常年在外面漂泊流离的客人们见了又岂会不生出几分亲切感来,为了这几分亲切感,让他们多出银子只怕他们都是愿意的,何况他们还只需出八成的银子?仅凭这一条,就能吸引到不知道多少固定客人了,也就不怪段客官会赞不绝口了。
  大掌柜与刘大自然不可能让段客官见顾蕴,只是客气一通将话岔了开去,然后请段客官去下面坐席去了。
  顾蕴这才松了一口长气,道:“总算成功引进第一位加盟商了,万事开头难,以后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卷碧与刘妈妈却仍觉得有些不真实:“咱们就这样便白得了一万两银子的那什么加盟费?这银子也忒好赚了罢!”
  顾蕴笑道:“好赚什么,段客官是拿的山东一带的总加盟权,意思就是,以后山东辖下所有地方的分店要招加盟商,怎么招,加盟费又收多少,都与我们无关,只能由他说了算了,而且我还得打发人去山东帮他选址帮他修葺房舍一直到他的客栈顺利开起来,以后我们有任何新的经营模式和理念,也都得第一时间传达到他手里,一万两银子还便宜了呢,不过罢了,第一位加盟商嘛,就当是图个开张大吉了!”
  当然,她这般大费周章的诚招加盟商,可不仅仅只是为了一次性赚点加盟费,她要的是细水长流,所以在与段客官签订的契约上,她一早便白纸黑字的写清楚了,以后山东辖下的便捷每入住一位客人,她都得抽取一分银子做抽成,如此积少成多长年累积下来,才真正是一笔不小的银子呢!
  只不过一万两就让卷碧与刘妈妈喜幸不已了,她还是别告诉她们这些了。
  在便捷用过午膳后,顾蕴想起慕衍前几日才说过也想加盟便捷之事,便在回到显阳侯府后,让刘大即刻去一趟桂花胡同,问慕衍什么时候有空,她近段时间内倒是日日都有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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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出发去长沙参见年会了,所以这几天都只能更五千哈,等回来后会争取多更的,请亲们千万千万见谅,么么哒,也祝我玩得愉快吧,再么么哒,o(n_n)o~
  ☆、第八十一回 祁夫人生子
  慕衍这几日却没空,而是被上峰打发出京办差去了,——他表面上的身份既是腾骥卫,且只是一介小小的总旗,那便该服从上峰的命令,该出任务时就得出任务,哪能任何时候都得闲。
  听他家看门的老苍头说,总得七八日十来日的才能回来,顾蕴只得暂时打消了与他面谈的念头,安心待在家里,每日逗逗福哥儿,陪陪祁夫人,与顾菁姐妹说笑一回,倒也不难打发时间。
  如此过得十来日,顾蕴还没等到慕衍回来的消息,祁夫人倒于这日的傍晚提前发作了。
  一时朝晖堂内外都忙作了一团,请太医请稳婆,打发人去禀告顾准,安排人准备祁夫人生产所需用的一应东西,还有孩子生下来后将用到的一应东西……所有丫头婆子俱是不得闲。
  顾菁素日再是沉稳,到底没亲身经历过这样的事,当初祁夫人生顾苒时她自己都才两岁不到,什么都记不得了且不说,祁夫人生顾韬时她倒是记得,可那时候彭太夫人还是人人交口称赞的显阳侯夫人,原配嫡媳生产自有她坐镇安排,平氏那会儿也还活着,也多少能帮上一点儿忙,她浑浑噩噩的睡了一夜起来,便已多了个弟弟,母亲虽因生弟弟伤了身子,至少还平安的活着。
  可如今,别说彭太夫人根本动弹不得,就算她行动自如,顾菁也不敢让她踏进朝晖堂半步啊;另一个能过来坐镇的人选二婶婶周氏偏又还在坐月子,这会儿时间亦是不早了,连要即刻打发人去接族中几位素日与母亲交好的伯母婶婶都来不及。
  顾菁着急之下,难免失了主意,早不复素日的沉稳。
  万幸金嬷嬷经历祁夫人生产早不是一次两次了,顾蕴也是个经过见过事儿的,见顾菁六神无主,二人便在一旁互相帮衬着将命令道道吩咐下去,倒也很快便将一切都安排停妥了。
  祁夫人却生得极不顺。
  顾准当值的地方是在宫里,显阳侯府去报信的小厮哪有那个本事将话递进宫里,且这也是犯忌讳的,不过也就只能与顾准的长随们一道等在宫门外,待顾准出宫后,第一时间把家里发生的事禀告与他知道而已。
  所以顾准交了班回来时,已是次日的巳时,距祁夫人发作伊始已七八个时辰,金嬷嬷也已进去陪着祁夫人好半天了,产房里却依然没有传出孩子的哭声。
  顾菁姐妹急得不行,早顾不得她们都还是未出阁的姑娘家,这种时候理应回避,齐齐从花厅里出来,守在了产房外面,顾苒更是忍不住小声哭了起来:“娘,您可千万不能有事儿啊……”
  顾蕴听着大伯母偶尔传出来的一声压抑了极大痛苦的惨叫声,心里也是沉甸甸的,早知道她就不该为了自己的那点私心,给大伯母那张方子了,大伯母年纪都这么大了,早过了生育的最佳年龄,万一她因此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自己以后还有什么脸面去见大伯父和大姐姐姐弟三个?
  不知道谁忽然叫了一声:“侯爷回来了!”
  随即便见一身官服的顾准大步走了进来,显然他一回府便直奔产房了,连先换下官服都顾不得。
  满院子的丫头婆子都忙屈膝给他行礼,顾芷与昨夜便闻讯赶来,也已熬了七八个时辰的宋姨娘胡姨娘也忙忙拜了下去,顾准这会儿哪里耐烦理会这些,径自走向顾菁沉声问道:“菁儿,你母亲如今怎么样了?”
  顾菁见父亲终于回来了,心下瞬间大定,红着眼眶哽咽道:“太医和稳婆都说,母亲的年纪大了,情况有些个不好呢……不过爹爹回来了,我和妹妹便什么都不怕了。”
  不止是顾菁,顾苒与顾蕴心里也瞬间安定不少,就像顾菁刚才说的那样,爹爹/大伯父回来了,有替她们撑起一片天的人了,她们便什么都不必害怕了!
  顾苒已拿帕子在拭泪了,顾蕴则说道:“大伯父才从宫里回来,还是先去换件衣裳再过来守着大伯母罢,多的时间都等了,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的。”
  顾准却道:“不必了,我就在这里守着你大伯母,倒是你们姐妹,这里原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如今我回来了,你们且去花厅里侯着罢,凡事自有我做主。”
  说着,不由再次意识到人丁单薄的坏处来,妻子生产,竟没个可以坐镇的人,倒要几个小姑娘在这里守着,可恨继母是个惯会作妖的,连带二弟也不省事儿,二弟妹更不是个省油的灯,不然他何至于非要将二房分出去,一家人无事时热热闹闹的过日子,遇事时则相互帮衬分担着共度难关多好!
  只希望妻子待会儿能平安与韬哥儿添个弟弟,也免得将来韬哥夫妇再重蹈自己夫妇的覆辙,自己在外只能孤军奋战,妻子在家也连个可以帮衬的人都没有。
  顾准胡思乱想着,见女儿们都不肯离开,正待再说,请来接生的两个稳婆中的一个满手是血的跑了出来,白着脸急声道:“侯爷,夫人的情况实在有些不好,孩子的脚朝下,先前我们还不敢说准话是难产了,如今却是难产无疑了,侯爷看,是保大人,还是保孩子……”
  祁夫人是生产过好几次的人,自然知道力气要留待关键时刻用,不然母子都有危险,所以自进了产房后,除非实在痛得忍不住,她一般都是咬牙忍着,轻易不肯叫出声的。
  也所以,顾准回来的消息,产房内的人也都第一时间知道了,稳婆才会一出来便叫顾准‘侯爷’,请他拿主意,——也亏得他及时回来了,不然顾菁与顾苒光是听到这样的话都要崩溃了,更遑论拿主意?
  顾准听得稳婆的话,只觉整个人就跟忽然掉进了冰窟里一般,冷得他连气都喘不上来,还是女儿们的哭声在耳边响起:“爹爹,您一定要救救娘和小弟弟,一定要救救娘和小弟弟啊……”
  才让他猛地回过了神来,一把推开面前满脸忐忑等着他回话的稳婆,便大步往产房冲去。
  急得门口的婆子们忙要拦他:“侯爷,产房是污秽之地,您不能进去啊……”
  顾准哪里听得进去,怒喝了一声:“让开!”便推门大步走了进去。
  满脸泪痕的顾菁与顾苒见状,想也不想也要跟进去,红着眼眶好歹还残存着几分理智的顾蕴忙命二人的贴身丫鬟拉住了她们:“大姐姐二姐姐,大伯父已经进去了,大伯母一定不会有事的,你们就别进去了,在外面等着也是一样的!”
  二人的贴身丫鬟忙也劝道:“是啊,小姐,夫人一定会遇难成祥逢凶化吉的,您别着急,在外面等着也是一样。”
  好说歹说,才将姐妹二人劝住了,顾蕴因又命人去厨房叫燕窝粥来,顾菁与顾苒看起来脸色都难看至极,别回头大伯母母子平安,她们姐妹倒垮了!
  这一等又是两个多时辰过去,其间祁夫人终于因痛得再也忍不住大叫起来,后还是稳婆在顾准的死命令‘保大人’之下,稳婆才使出最后的法子,将孩子的头和脚生生揉得在祁夫人肚子里掉了个个儿,终于将孩子生了下来。
  伴随着孩子嘹亮的哭声响起,整个朝辉堂内外霎时一片欢呼。
  顾蕴却是忍不住喜极而泣,总算大伯母母子均安,不然她一辈子都难以心安!
  年近不惑方得了次子,妻子此番生产虽凶险,最后到底还是遇难成祥逢凶化吉了,顾准有多高兴,可想而知,等瞧过生下孩子便因累极而昏睡过去的祁夫人,又瞧过新得的儿子,从产房出来后,便哈哈笑着发了话:“阖府上下都赏两个月的月钱,夫人屋里服侍的再多赏一个月的,明日起在府门外的巷口搭了粥棚,一连施粥七日,就当是为夫人和三少爷积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