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绒:“咦,这是肉吗?”
荷言转过头来,笑着解释道:“不是肉,是豆腐做的。”
时绒:“?”
荷言的狼尾巴一扫一扫的,“我在部落里吃不着肉,便想了这个法子来解解馋。全是照着红烧肉的模样一比一还原出来的,你尝尝,味道是不是和真的肉很像?”
时绒同情地看他:“……那你可真是辛苦啊。”
好好一头狼,都被吃素逼成什么样了,心灵手巧得令人发指啊。
……
荷言出身苦,正好降生在一百多年前的万族战乱年代。
幼狼时期族落被灭,是谷江将他从尸横遍野的乱葬岗里捡了回去。
安生日子过了没几日,青牛族又遭了难。被人强占了领地,不得已从北方迁居到南方瘴气毒虫横生的深山老林之中避祸。
迁徙途中,年幼的荷言亲眼目睹族人死的死,伤的伤,不少幼崽在寒冷的雪夜之中闭上了眼,再也没能醒来。
历经千辛万苦赶到了目的地,密林之中的精灵怀疑他们是千里奔袭而来的侵略者,不由分说对他们展开围杀驱逐。屠杀与悲哭彻夜不止。
那个年代,弱小者每一步都行在绝望之中,饱受欺凌。
直到清慈道君一剑定中州,全面强势止战,一切的噩梦才得以结束。
青牛族在白亦的庇护之下,艰难地躲开了灭族之祸。与精灵握手言和,比邻而居,在这莫邪谷中休养生息,开辟出一片世外桃源来,安稳百年。
……
对荷言而言,清慈道君的存在堪比天神。
时绒很能理解他这种小迷弟的心思,没想耽误他与自个的偶像相处,找他打听到谷江收藏作品之所在,便让谷江的七八岁大的小女儿谷雨打头领着,带她过去瞻仰瞻仰大师的作品。
白亦被“遗弃”在原地,看着兴高采烈,一走三蹦跑远的时绒。
哪怕心里早有准备,依然有些不得劲。
说起炼器,她可真是头发丝里都是劲儿啊。
……
谷江的“作品展览会所”相当简陋,像是大粮仓改造过来的。
不讲究那些精雕细工的做法,修得牢固扎实,风雨不侵,一眼就能看出谷江那粗犷而务实的个人风格。
和师尊花里胡哨的极繁风格,完全是两个极端,也不知道他们当年是怎么交上朋友的。
谷雨推开仓库门,时绒刚往里迈了一步,膝盖上突然撞上来个小东西。
那是个半米高一点,粗胳膊粗腿的木头人,身上的灵气沿着红木上的细纹流动,自成循环。
棉布包的大脑袋,咣咣往她身上撞,奶声奶气:“不行不行,小孩子不能进来!”
时绒:“……”
谷雨忙过来挥手:“去去去,她不是来捣乱的,是过来做客的,爹爹允她过来参观了。”
木头人转了转脑袋:“骗人!”
谷雨:“我这次没骗人!”
她俩当着时绒的面就吵了起来,童稚的奶音一声更比一声高。
时绒被拦着进不去门,蹲下身仔细看那木头人。
她的丑兔子虽说颜值别致了些,人家好歹该有的都有,脸蛋上还有粉扑扑的两个小腮红呢。
这简笔画画风的木头人,说它丑都算高评价,五根木头一撘,脑袋上顶一个白花花的棉布包就算完成了。
村里小孩过家家堆的雪人都比这精细。
棉布包上画的嘴脸明显出自小孩之手,歪歪扭扭,简直让人不忍直视。
时绒忍不住捏了捏木头人的“小手”,轻轻咦了一声。
木头人身上铭刻的循环阵法暂且不论,它这个小手看似粗糙普通,其实里头大有乾坤。
咔咔一通变形之后,木头人竟然反抓住了她的手。
用力将她往外推去:“别摸我,摸我也不顶用。好孩子不能偷东西,快走快走!”
第82章
谷江得知白亦已到, 炼器结束后第一时间风风火火地回到了院子。
他原身敦实,体重如山,激动跑起来时整个大地都在震颤, 笑声二里开外可闻:“啊哈哈哈!稀客稀客啊, 可算把你盼来了!”
一片地动山摇之中,荷言赶紧稳住那108道菜肴。
谷江低头走进院来,高大的院门在被他的身量衬得格外秀气。
肌肉虬扎的脖子上挂着一条雪白的汗巾,大脑门干净又亮堂, 寸草不生。偏挂面胡子生机勃勃得很, 闭关一月未作打理,成了杂草丛生的模样。
大咧咧地在桌边坐下了,嗓音浑厚:“怎么弄这么些指甲盖大的小碟子小碗招待客人?多寒碜啊。去整个几个大盆过来, 再把我的酒缸搬来,给道君把酒满上!好容易见一面了, 必须一起喝上两缸!”
师父不修边幅, 狂放不羁, 害羞是徒儿的份。
唯恐冲突了仙尊, 荷言讪讪道:“师尊,清慈道君辟谷之后已经甚少进食了, 食量……”
谷江被提醒着想起什么, 看他一眼, 摸了摸大脑门:“哦,我差些忘了。”
又道:“你徒儿呢?怎么没见她人?”
白亦淡淡:“说对你武器库感兴趣, 跑去看了。”
举杯同他碰了一下, “此回来时间紧, 时绒半月之后还要参加年尾考核, 脱不开身, 得早些回去。没法同你畅饮,省得耽误事儿,便敬你一杯吧。”
谷江纳罕:“她自去考她的试,你不是能在这多待一会儿么?”
白亦:“……”
抿了口酒,不动声色岔开话题,“你这酒是青梅酿的?还挺酸。”
“嗯?”谷江瞪大的牛眼转了转,果然被吸引了注意,“你说啥?酸?”
白亦没应声。
谷江不信,转头去问荷言:“你告诉他这是青梅酒了?”
荷言不明所以:“没有。”
谷江震惊地抢过他手里的酒壶,正常大小的酒壶,在他手里袖珍得像个玩具,仰头一口干了。
“还真是酸的。”
谷江砸吧着嘴,疑惑,“你不是没有——”
白亦笑了下,笑容掺着几分熟人才能看得出来的,矜持的得意:“格外重的味道能尝出一些了。”
谷江却并不敢高兴得太早,迟疑问:“这是好事儿?”
白亦淡淡:“应该算吧。”
谷江沉默良久,才拿起自己的大碗和他碰了一下。
憨厚笑道:“反正我总是信你的,你说没事,就一定没事。”
“嗯。”
荷言在旁听得一头雾水,却不敢贸然插嘴。
见酒壶空了,默默转去后院去给师尊取酒端菜上来。
……
没过多久,时绒带着谷雨,以及小木头人回来了。
她还好些,两个小的都挂了彩,一路往回走还一路在拌嘴。
时绒可算见识到牛脾气了,那叫一个倔。
她见仓库里有小木头人守着,不准她进,便打算在外头远远看上一眼得了。
结果谷雨不依,硬要带她进去,捋起袖子便扑上去和小木头人扭打起来,任谁劝都不好使。
小谷雨看着豆丁点大,蛮力冲撞起来属实吓人,三下五除二撞散了旁边的两三木屋,碎屑横飞。
时绒:“……”
她仿佛明白为何莫邪谷的屋子都修得如此之低矮简陋了,就和养哈士奇的家里沙发不能买太好是一个道理。
时绒见事情闹大了,只能一手一个,将两个一齐提了回来。
进了屋,谷雨气性还没下去,两个小牛角辫冲得老高:“你等着吧,我爹说了,要给客人面子。你这么不懂事,指定要挨教训!”
小木头人:“骗子,骗子!”
荷言羞愧地捂脸:“……”
天爷哟,怎么能让道君看到这些?!
……
谷江耐心从中调停,给小木头人解释误会。
小木头人迟迟地哦了一声,终于不折腾了,谷雨抱着手臂趾高气昂:“哦就完事了?你还没给我道歉呢!”
小木头人没搭理她,木木告状道:“可是大人,谷雨把武器库旁边的客居撞坏了。”
谷江:“?”
荷言当场急得跳了起来:“!!!”
那可是清慈道君要下榻的地方啊!!
荷言火急火燎地走了,赶着去修补屋子。
白亦闻言偏头,将时绒上下看了一眼,担忧:“他俩打架没撞着你吧?”
青牛撞人一下可不是闹着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