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的距离本就近,这会更近了。
男人身上清淡的气味蹭过鼻尖,蔡莞一抬眼就撞进了那双眼里。
他的眼偏狭长,双眼皮是浅淡的一层,不细看不太容易注意到,眼尾天生就是往上挑着的,笑时看人,更带蛊惑人心的意味。
就比如现在。
她的心跳得很快很快。
也很窝囊的。
就算清楚,他不喜欢她。
可只要想到,那个孤零零蹲在家门前的少年。
只要想到,他问的那一句话——
“外公还会回来吗?”
她就忍不住。
忍不住对他好。
忍不住试图成为那个活在他思念中的人,尽全力地对他好。
仿若只有这样,一切都回到了原点。
他没有被人再一次丢下。
也没有沦为现在这个,在寒冷冬季,都没人给他系上一条围巾的可怜小孩。
脚后跟重新落回到地上。
蔡莞佯装无事发生,把围巾一圈圈系在了他低下的脖颈上,慌乱之中,手还是不稳,缠得有点乱,可似乎……也不算太碍事。
草草做了结束。
她说:“好了,你戴着吧。”
男人挺直身,垂眸看了眼:“还挺好看。”
蔡莞把自己外套上的拉链拉到顶,挡住吹来的风,往前头走过去:“哪好看了。”
他跟在她后面:“不好看?”*t
蔡莞:“很娘。”
他不在意:“那也好看。”
“……”
前面那条街相对来说繁华一些,还没走到马路边,就已经有空的计程车从旁边经过。
许柏成伸手拦过一辆车,开了车门,让蔡莞先坐进去。两人一同坐在后排,给司机师傅报了目的地,车子以极快的速度出发了。
车内没打暖气,温度倒是比外头高了许多。前后的车窗都关得严实,风吹不进来,暖和得车窗上都结了一层薄薄的雾气。
小姑娘的脸始终对着车窗,只留了乌黑的后脑勺给旁边的人。
许柏成连续扫了好几眼,她也没反应,最终还是开口打破沉寂:“你这围巾,我能先解下来一会么?”
那颗脑袋循声转回:“有点热?”
许柏成:“嗯。”
她哦了声,把头又转回去:“那你解吧,下车了记得围上就行。”
隔了数秒,他又主动问:“围巾找回来了,怎么就丢给我围了?”
这回那颗脑袋没转回来,捡了个借口敷衍:“奶奶怕你着凉。”
“小姑娘不冷?”
“嗯。”
他笑了笑,接过她的话,“行吧,那我冷。”
“……”
计程车行驶在川流不息的大道上,嘈杂被阻隔在外,两人就以这样的对话方式,三三两两又聊了几句。
多数或者能说是全部,以许柏成主动,蔡莞只负责回答,以及把脸对着车窗。
车窗外的景色如浮光掠影从眼前闪过,估计是前头遇着红灯,车速缓缓降了下来,在路边停了半晌。
霓虹街灯频繁闪烁晃得眼睛疼,车还堵在原地始终不动。
蔡莞侧过头,正要开口去问司机师傅前头的路况,余光先瞥见边上。
外头斑驳的光打过来,映在男人侧脸上,边缘的光往下延伸,能清晰地看见他脖子上还缠着她的围巾。
蔡莞卡了一下壳,没立场地主动了一回:“不是热?”
许柏成的视线从眼尾瞥过来:“问我?”
“……”
男人没等她答应,简单地调整了下坐姿,散漫道:“现在不太热。”
“?”
“被你冷到了。”
“……”
蔡莞被噎得讲不出话。
也因为心里某些不清不楚的纠结,别扭到了极点。
随着他的那句话,车内的气氛似乎真被冷到,越来越沉寂。
漫长的几秒钟。
还是司机师傅先挑开了头:“前头好像发生交通事故了,估计得再等好一会,你们要是着急的话,可以这里先下车,反正离目的地也很近了,要是不急的话,可以再坐一会。”
蔡莞问:“一会的话,是多久啊?”
司机师傅:“这个不好说,得看交警得处理多久。一般的话,二十来分钟吧。”
看着不断上跳的车费,蔡莞去问许柏成的意见:“那我们走回去?”
“行。”
两人打了简单的商量,就从车上下来了。
旁边紧挨着的是条商业街,街道宽阔,人也很多,才十一月后半月,圣诞节的气氛就已经在酝酿了。不少商铺的橱窗上,挂*t着圣诞老人的笑容,经典的红绿色。
外头不比车内,蔡莞一下车就感受到了寒冷,她扯起衣领,再把手缩在袖子里。
她在湿冷的空气中呼出一口热气,下巴刚抵上拉到顶的拉链,脖颈上就忽的缠绕上来什么,暖呼呼的,把吹过来的寒风挡两个严实。
她垂眸一看,撞入视线的先是男人那只清瘦的手,再是那条围巾。
再抬起头,许柏成的脖子上空空荡荡。
蔡莞:“你干嘛?”
男人绕到她面前,个子也跟着低了下来,他配合着俯下身,细致地把围巾绕上来,堆出好几层,垒起来的高度慢慢把她的脖子和尖细下巴全都掩上。
他的笑压得很低,但能看出眉宇的线条是舒展的:“不冷?”
“……”
他似乎是觉得围巾长度不够,又扯了扯:“再这么冷下去,都能误伤人了。”
“……”
今晚她的话真的很少,蔡莞盯着近在眼前还在倒腾的男人。
盯了好一会,不经意间,视线越过了他的肩膀,转到了前面。
暖黄的路灯下,那是一对情侣。男生俯下身,在女生的脖颈上系上围巾,绕过好几圈,等到反复打量了好几回,觉得满意之后,才在尾端处打上一个精巧可爱的结。起身时,自然地牵过女生垂下的手,牢牢地握在掌心。
往前走,再往前走,最后视野中只剩下两个小黑点……
“啪。”
许柏成在她面前打了个响指,把她的注意力抓回来。
他说:“好了,走吧。”
蔡莞整个人有点恍惚。
她跟着许柏成的步伐走,敛睫垂眸时,却明明白白地看到了——
她垂在身侧的手,正孤零零地悬在半空。
没有人牵过,也没有人握住。
什么,什么都没有,就只是单单垂在半空。
明明她无意识地已经把小手从袖管里伸出来了。
也明明许柏成的那只,就在咫尺之间。
心像是被尖锐的刀,狠狠地剜了一下。
也在这一刻,她终于想清楚,她到底在纠结什么。
她在纠结,他不喜欢她。
她在纠结,他不喜欢她,却还是对她这么好。
她在纠结,他不喜欢她,却还是对她这么好,自己会不会越来越喜欢他。
她还在纠结,如果自己真的越来越喜欢他了,那再这之后,到底该怎么办?
表白,再被拒绝,然后形同陌路?
又或者是不表白,维持现状,再慢慢渐行渐远?
……
不知不觉已经走了好长的路,长到她都不知道走了几条街,过了几个斑马线,到底偷偷地窥视了多少眼身侧的人……
前头是个商场,外头人声鼎沸,也不知道是有人在表白还是求婚,场面热烈,红色玫瑰摆成显眼的爱心,里里外外围了好几层的人,男女主角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热闹得仿若整错城市都沉浸在这份喜悦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