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昨天看到你和校花在一块,怎么,咱们析哥这是准备为爱收心了?」
男生调侃的声音入耳,林以柠倏地抬眼,触上的却是秦析看过来的视线。
他的头发比之前短了点,薄薄的短寸,趁得五官越发英致立体,极具视觉冲击力。
身边跟着的男生也是上次在台球馆遇见的那个,叫周年。
周年看见林以柠还颇感意外,「小学妹,你怎么在这儿?」
林以柠低下眼,轻软地回答:「看书。」
知道她性格内向绵软,周年没再搭讪,只勾著秦析的肩膀,「说说,跟校花谈恋爱是什么感觉?」
「很闲?」
「……」周年被生生一噎,「行行行,我不问,你就自己宝贝著。」
林以柠背对着他们,眼睫垂著。
校花余臻在追秦析这件事,在整个清池中学都不是秘密,所以,他们这是已经在一起了吗?
心尖又酸又涩,林以柠努力想要将注意力重新放回到面前的书页上,指甲抵著掌心,书角都被她捏出了褶皱。
她想离开这个地方,却又生怕身后人察觉她的狼狈。
话题不知怎么又绕回了余臻身上,周年嬉皮笑脸地追问,「不是吧,校花你都不喜欢?」
「不喜欢。」
低低的带著点沉涩的嗓音,懒懒散散,没有半点含糊和暧昧,清晰无比的落入林以柠耳中。
周年轻啧一声,「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几乎是下意识地,林以柠屏著呼吸,想要去探知那个答案。
可惜,秦析没回答。
「嗡——嗡——」
手机的震动声将林以柠从梦中唤醒,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摸过手机,是梁琴的电话。
这是那晚之后,梁琴第一次给她打电话。林以柠犹豫了半晌,咽口水的一霎,喉咙里划过钝痛。
电话接起,她开口:「妈妈。」
很涩很哑的两个字。
听筒里的人似是微顿了一瞬,旋即熟悉的利落声响起:「现在几点了?你居然还在睡觉?我看你是铁了心和我作对,把我这些年的心血都当成了驴肝肺!」
眼眶发酸,林以柠想开口解释,告诉梁琴,她生病了,没有故意要落下练习。
「林以柠,我对你太失望了。」
倏地,电话被挂断。
听筒里响起冰冷的嘟嘟声。
林以柠抹了把眼泪,掀开被子,去拿舞蹈服。
有轻缓的钢琴声响起,自琴房的方向。
过分熟悉的旋律,林以柠换衣服的动作微顿。
playinglove,是她常听的那首,几乎一模一样的旋律,只是偶尔的过渡处理手法不同,却让林以柠有种模糊的熟悉感。
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琴声却戛然而止。
林以柠快步走出房间,琴房里暗着,门没关。
她走近,四周环顾了一圈,那台三角钢琴依然安静地立在那里,琴盖合著,半点被弹奏过的痕迹都没有。
四周安静得过分,起伏的心绪也一点点跟着平缓下来,林以柠恍惚觉得,她是不是因为生病,出现了幻听。
嗓子发痒,她止不住咳嗽了两声,转身按下门口的开关。
一小圈顶灯亮起,偏暗的光线,像坠在夜幕里的星星,映着半边琴房。
这个亮度刚刚好,她现在头重脚轻,再亮,会刺眼,头会更疼。
在原地做了两组基础练习,停下的时候,身子微微晃了一下,林以柠扶著把杆,又止不住地咳了起来。
不行,还有两组四位转。
她撑著身子,挺直脊背,脚尖绷起的一瞬,力道没有把握好,整个人往一侧倒去。
脚踝一阵尖锐的疼痛。
几乎是同一时间,门被推开,黑影罩下。
第011章
晏析已经在门外站了好一会儿,他没想到,林以柠发著烧,还在带病练舞。
昏暗的灯光下,女孩仰著修长的脖颈,手臂柔软,脚踝纤细,一旋一跳都赏心悦目。那么单薄的身形,易碎的既视感,却让晏析感知到一种折不断的韧性。
骨子里的坚韧。
直到单薄的身体几乎不受控制的往一侧倒去,他冲进来,堪堪将人扶住。
「扭到脚了?」
林以柠忍着疼,艰难点头。
晏析在她脚踝上轻轻按了下,林以柠没忍住,闭着眼嘶了声。
「忍一下,我带你去医院。」
疼痛还没缓解,整个人却倏地腾空,晏析将她打横抱起,快步走出了琴房。
长长的一段走廊,温暖的壁灯在余光里掠过。
视线里,男人干净的下颌线紧绷,隔着薄薄的衬衫布料,她能清晰感知到对方的体温,鼻息间是她熟悉的气息,薄荷混著淡淡的烟草味。
车子就停在楼下,晏析一路把林以柠抱进车子里,俯身给她扣好安全带,林以柠始终皱著眉头,清润的一双眸子蓄满水气。
可她一声都没吭,甚至还在憋着眼泪。
指尖倏地被握住,附身的男人轻声开口:「没事,有我在。」
碰触不过一瞬。
晏析松开她的手,疾步绕过车头,坐进了驾驶位。
车子发动,引擎的发动声旋即而起,车身如箭一般驶出。
林以柠坐在车子后排,整个人都绷得很紧,她是真的怕。
虽然口口声声和梁琴说自己不喜欢跳舞,可如果真的再也跳不了舞,林以柠闭了闭眼,不太敢想。
身体有本能,有些东西已经刻进了血肉里的,如记忆一般,如果真的要剥离……林以柠想起了梁琴。
梁琴当年就是因为脚踝受伤,无法更上一层楼,才和她梦寐以求的首席擦身而过。也是在那段时间,她和林桥的感情开始变质。
视线有些模糊,林以柠吸吸鼻子,望进前排的后视镜里。
两人的视线在后视镜里交叠,男人薄薄的唇抿成一条线,触上她的视线,眉头微微皱了下。
车开得很快很稳,林以柠闭上眼,试图缓解疼痛。
「别怕。」
安静的车子里倏然响起两个字,沉沉的,却有力。
林以柠心中一怔,慌乱的恐惧忽然被按下了休止符。
她睁开眼,夜色自余光里一掠而过,飞快后退。从她的角度只能看到男人棱角分明的侧脸,衬衫的袖子被挽上去一小截,握著方向盘的手背上,筋骨微微凸起。
这人总有种莫名的气场,明明看着不着调,可沉静下来的时候,也仅仅是一句话,就能给人带来莫大的安全感。
仿佛他说没事,就真的不会有事。
*
短短十几个小时,林以柠再一次造访医院。
这回医生没让她出院,看了片子,虽然没有伤到骨头,但还是建议她留院观察两天。晏析帮她办了住院手续,再进来的时候,便看到林以柠一个人躺在床上。
小小的一只,被单薄的舞蹈服包裹得愈发纤薄。
「医生不是已经说过了,没事。」
他语气难得的温柔。
林以柠点点头。
「你还在发烧,不应该去练舞的。」
林以柠拉了拉被子,将下巴埋在被子里。
病房里安静无声,空气里漫着消毒水的味道。
半晌,她才小声开口:「我不想……我妈妈失望。」
晏析微微皱起眉头。
林以柠没看他,垂着眼,眼睫有些潮湿。
她似乎已经习惯了通过不停的练舞来取悦梁琴。小的时候,每次她能够完成一个同龄孩子做不到的动作,就会得到梁琴的夸赞。
妈妈会摸着她的头,笑意温暖的告诉她:「我们柠柠,真棒。」
她贪心的想要梁琴的夸奖,想要妈妈多对她笑一笑。所以当她听到梁琴冷淡地对她说:林以柠,你太让我失望了。
那种铺天盖地的窒息感几近将她淹没,她努力地想要抓住什么,「练舞」便成为唯一的浮木。
林以柠固执得不肯抬眼,直到视线里出现晏析修长的手指,指尖捏著张纸巾。
贴著枕头那侧的皮肤沾著湿濡。
「谢谢。」她小声开口。
「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