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家虽说不如官家有权势,出手却可谓是财大气粗,叶兰嫣不是不收她的谢礼,实在是这谢礼太贵重了,饶是她见多识广看着那箱子都惊的不轻,再想想这些年刘家送进宫给贤妃的,叶兰嫣都觉得估算个四十万还少了!
“什么忙。”刘临湘被她反握住手后愣了愣,颇有些感动,“你尽管说,我一定帮的。”
叶兰嫣看了她身后的恭倾茹一眼,脸上的笑意更甚,“也不是很大的忙,就是要你们与我一起编个故事罢了。”
......
松山寺后山那儿建着几座小庙殿,这里叫小祖寺,是松山寺的附属寺庙。
小祖寺建立在山坡上,前面是主殿,后面是专门用来点长寿香的两座侧殿,在后头建着几座亭落,因着位置高,成了不少前来的香客赏景的好观台。
此时有个女子朝着亭落那儿走来,拾阶而上,身后跟了两个丫鬟。
约莫十五六的年纪,女子生的肤白水灵,身上的一袭紫衣披风更衬的她好看,上了台阶之后她朝着几座亭落那儿看了眼,视线落在最好位置的那个亭落上,见到里面有人,漂亮的眉宇微微一蹙,等看清楚亭落内的人是谁后蹙着的眉头转而不喜,她想要转身离开却又舍不得此处雪景,最后朝着隔壁空着的亭落走去。
快走近时她的耳畔传来了其中一个女子神神秘秘的声音,“我告诉你们,其实我后来不想嫁给萧家大少爷是有原因的。”
女子不由的放慢了脚步,视线朝着前方山上的雪松,注意力则是在了亭子内,紧接着是略低一些的声音,带着点不可思议,“什么原因你还肯放弃。”
“因为啊。”女子拖长了音,视线还刻意朝着亭子外扫了眼,声音不轻不重,“我发现他有个私藏的后院,你们知道那后院里住的是什么人么,都是十来岁年纪的男孩。”
女子的脚步越发的慢了,亭子内其余两个女子发出惊呼,“这怎么可能。”
“我原先也不信,后来派人去查探,发现夜半时萧家后院那儿抬了东西出城去扔,跟踪过去后发现他们到了乱葬岗扔了一具尸体,连草席都没给人家包裹。”
女子神情里也有些不置信,亭子内的两个自然是更不相信,“平日里萧家大少爷衣冠楚楚的,又是那副温煦的脾气,怎么可能会如此。”
“知人知面不知心吧。”女子叹了一声语气里有些痛惜,“我是万万不能容许今后的丈夫如此,谁又知道那小院里究竟养了多少人,你们还记得很多年前平陵王世子妃自缢的事么,就是和平陵王养的小倌有关。”
“和这个有关吗,不是说世子妃得了噫病?”
“什么噫症,就是被逼疯的。”
说到了这儿亭子中还有两个女子面面相觑,继而看向说话的女子,“她走了。”
叶兰嫣看着端家三小姐离开的背影轻轻嗯了声,“走了。”
刘临湘松了一口气,红着脸拿起桌子上的杯子抿了一口茶,颇有些不好意思,而一旁的恭倾茹显得从容许多,她只看着叶兰嫣,“这就是你要我们帮你编的故事?故意讲给端家三小姐听的。”
“也不全是编的。”叶兰嫣摇头,双手藏在怀里才觉得暖一些。
“哪个是真的?”刘临湘好奇的看着她,从平陵王世子妃到萧家大少爷的事她都没听说过,恭倾茹也不知道。
“平陵王世子妃的事是真的,萧家的,半真半假。”萧家的确有这么一个院子,不过养小倌的不是萧景铭,是他同父异母的嫡出弟弟萧景轩,叶兰嫣是在进门后的第三天就知道了这件事,萧家对她死瞒着,是萧景轩大白天逗着一个小倌直接逗出了那个院子这才被她撞见。
“十年前平陵王世子妃被人发现在自己屋中自缢,当时的说法她是因为孩子落水身亡后疯癫半年了自己上吊自尽,可谁也不曾说起过她的孩子为什么落水身亡,也没人知道她疯癫的真正原因。”叶兰嫣前世也不知道这些,那都是在她成亲之后和萧景轩接触多了才知晓的,养小倌的有一个养小倌的圈子,这些肮脏见不得的人的事在他们看来是最好分享的,年轻的,穷苦人家买回来,路边小乞丐长的肤白俊俏的也可以,调教几个月便能卖了价,卖了后生死不论。
平陵王世子是这个圈子里首屈一指砸的起银子的,别人躲躲藏藏遮遮掩掩不敢让人知晓,他却是玩到台面上的第一个人,平陵王世子妃嫁到王府五年,有过三次身孕,没了两个,仅剩下的儿子在他两岁那年死于落水,和平陵王世子养的小倌有关。
“孩子死了之后世子妃就疯了,说是因为孩子倒不如说她是被世子逼疯的,那半年王府里不知发生了多少事,逼的她最后宁愿死都不愿再活在这世上。”叶兰嫣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最后是世子妃的娘家人把她的尸骨带了回去并未留在夫家祖坟,当时还有人夸平陵王府心宽,愿意圆了世子妃最后的夙愿,可你们想想,要不是做了太多的亏心事不敢闹开来,谁家会把明媒正娶的当家主母还送回去娘家安葬,送回去的时候她还冠着世子妃的称号,这也事关平陵王府的体面。”
刘临湘张了张口,与她而言这真的有些不可思议,恭倾茹听着却想到了别处,“既然你知道这个为什么不早早拒绝了他,任由他在叶国公府门口跪了三日,他这可是在毁你名声。”
叶兰嫣笑着摇了摇头,她回来那天就是他跪求那天,又怎么能早的了呢,“毁名声要讲求证据,建安城中什么样的流言蜚语没有,可都能信么?我若在那几日出门见了他,那才真的坐实了我和他的关系,却不知又会传出什么别的话。”
叶兰嫣的话她们或许有不能理解的地方,但恭倾茹看着她的眼神满是善意,她一直觉得叶家二姑娘和外头传的不一样,接触的越深她就越觉得是,说起来建安城的那些流言蜚语,其中有哪一桩是真凭实据被人当众给撞见了,不过都是以讹传讹妖魔化的。
“那这些话,为何要让端家三小姐听见。”
叶兰嫣低头摸了摸杯子,因为这个平陵王世子妃就是端悦楹的亲姑姑,而她生平最痛恨的就是这样事。
她和端悦楹不太对盘,不能和她直接对上,用这个办法再好不过。
恭倾茹看着她低头摸着杯子的动作时没由来的又觉得有种熟悉感,好像是哪日的梦境里也有这样一个人,习惯于低着头不断的摸着杯壁思索,她再度打量叶兰嫣,忍不住问,“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亭子外刮过一阵风,飘进来的雪粒落在了茶杯内,一瞬化在了水中融为一体,叶兰嫣笑了,视线落在她那一张比当年要青稚许多的脸上,“兴许是在梦中呢,若是你觉得我眼熟,一定是我们有缘。”老天爷让她重活一世也不只是要保下叶家,还给她机会去改变那些她后来再也无力抗衡的事。
“未婚夫病逝,守孝三年,二十入宫为妃。”
“我宁愿侍奉皇后也不要侍奉皇上。”
“皇后娘娘,我陪您在这冷宫里呆着吧,外头的日子还不如这里来的清净,你别担心,贵妃她不会对付我的,我一个不争不抢的人,她不会对我怎么样。”
“这是今天宫中宴会时的糕点,有你喜欢的桂花酥,我喂给你吃,还有个好消息,皇上找不到叶家最后送出去的人,叶将军的夫人和他们的孩子应该很安全。”
“其实我愿意为他守一辈子的孝,不为别的,只想离开这皇宫。”
“皇后娘娘,你后悔过么,穷尽一生落到如此地步,若是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还想嫁么。”
还想嫁么。
那时她最后一次听她来见自己说的话,后来白菁月生子后她就被赐死了,而对她的印象她还停留在当初入宫时的样子,她刚刚守完孝,被恭家的叔伯们送 宝一样送进宫来,脸上没有不愿也没有欣喜,对谁都平平淡淡的。
叶兰嫣曾也不解为什么萧景铭要让这么个女子入宫,后来她知道了,她和恭倾茹的出生时辰差了六个,她是子时,恭倾茹是正午时,她助了他登上帝位,他还得要个人替他镇住后宫。
说来可笑,堂堂皇上还信这些怪力神说,找了个正午时出生的女子就觉得是阳气盛时能镇压后宫冤魂,就这么把恭倾茹选进了宫。
叶兰嫣回了神,笑着晃了晃杯子里的茶水,“现在不是梦就好了。”
......
正此已经离开小祖寺快走到松山寺正殿的端悦楹遇见了她此时此刻最不想看到的人,萧景铭站在那儿绅士有礼的看着她,“端姑娘。”
建安城中翩翩公子,萧景铭绝对能占独有的一筹,从样貌到气质都惹许多世家小姐暗中倾心,要说端悦楹过去对他还有那么一点想法,觉得叶家那疯丫头怎么可能配得上他,然此时此刻,端悦楹看着他满脑子都是关于小倌的事。
“恶心。”端悦楹轻吐了两个字,带着丫鬟直接从他身旁避了过去,好似他有毒生怕沾染上似的,那神情要多嫌弃就有多嫌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