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书洌离开没多久,又有人上门拜访。
玉凌看着这位浑身裹在黑袍里的神秘人,没等他开口说话,就扔过去一个玉瓶道:“这是千年梦愈花的花露,就算是暗化诀给你造成的损伤,应该也可以很快恢复过来。”
屈良手忙脚乱地接住玉瓶,一时间怔怔地说不出话来,好半天才吃吃地道:“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那你来找我是什么意思?”玉凌反问道。
屈良张了张口,先前组织好的一大堆话语却是一个字都挤不出来。他没想到玉凌回宗这么久,完全就将他晾在了一边不闻不问,好像压根没发现他的存在一样,倒是把屈良整的无比忐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非敌非友的故人。
仿佛感觉到了屈良的难以启齿,玉凌替他说道:“想离开?”
屈良小心翼翼地道:“我……我还有家人,之前听说我娘得了重病,我想回去看看……事情结束了,我一定会立即回来。”
昔日那个睚眦必报、飞扬跋扈的少年早已被磨没了所有棱角,尤其是经过那一系列事情之后,玉凌就成为了他最恐惧的梦魇,屈良生怕自己哪个字说的不对,就惹来灭顶之灾。
“什么病?”玉凌随口问道。
屈良有些哀求地道:“是以前内腑的暗伤复发了,这次特别严重,我真的想回去见我娘最后一面……”
看着玉凌端坐在原地似乎无动于衷的样子,屈良咬咬牙,膝盖一弯就要跪下去。
不过他没跪成,因为玉凌又抛给他一个小瓶,淡淡说道:“暗伤复发也不是好不了,这还是一瓶梦愈花花露,你可以拿回家试试。”
屈良手足无措地抱着两个玉瓶,他虽然不知道梦愈花花露具体有多珍贵,但玉凌既然这么说了,那肯定是价值不菲的奇珍灵物。可是这没道理啊?就算玉凌需要他继续卖命,也用不着花这么大代价收买一个通玄修者。
没等屈良回过神,玉凌又补充道:“你回去了,就不用再过来了。”
“啊?”屈良有些茫然。
玉凌已经解开了对屈良的灵誓束缚,平淡地道:“当初让你做的事你已经做了,现在你自由了。有时间的话,多陪陪家人,也挺好的吧?”
屈良震惊地睁大眼眸,难以置信地道:“你、你是说,我可以走了?”
“嗯,有什么问题吗?”
屈良呆呆地望了玉凌几秒,难以形容此刻千丝万缕的复杂心绪,明明他现在的落魄很大程度上是玉凌造成的,但再往前追溯,又何尝不是他自己没事找事?
于是不得不承认,他此刻的心情再五味陈杂,也终究是多出了一丝真切的感激。
起于明远山春游的旧怨,在两年多的时光中似乎早已渐渐淡却。
屈良低下头一阵沉默,最终轻声道了句谢谢,便珍而重之地将两个玉瓶放进灵戒,轻轻退出了房门。
终于,可以回家了。
多陪陪家人,是挺好的。
……
一晃一个多月过去,道凌宗已经恢复了原本正常的发展轨道,全宗上下井然有序,长老弟子都各行其是,呈现出蓬勃向上的良好氛围。
或许唯一还处在惨淡状态的就是灵运阁的经营,由于华域各州已然乱作一团,在道凌宗势力难及的异地他乡,灵运阁可谓是遭到了本地各种宗门家族的排挤打压,而南明十三州这边又实在没太多油水可捞,导致跟随宫凝水的一批下属都成天没精打采,望着账本好生发愁。
明明应该压力最大的宫凝水却最是轻松,仿佛彻底放下了灵运阁的生意,每天在道凌宗里好不悠闲,偶尔碰见宗主大人,那就是她最大的惊喜了。
不是她没心没肺不在乎,而是玉凌已经说过了,灵运阁这种萧条状况只会是短期现象,最多三个月,一切就能重新回到正轨。
因为此后,道凌宗打到哪里,哪里就是灵运阁分店所及之处。
很少看到宗主大人那么认真的样子,仿佛他一旦认真起来,就没有什么事情是做不到的。
所以这一两个月,哪怕道凌宗上下显得分外安静,都没有继续报复浔阳三州,宫凝水也丝毫不担心,因为无数次经验证明,宁可怀疑自己的判断也不能怀疑宗主,因为到最后他总是对的。
算算时间,钟南鹤似乎快到了……
想到这个一直对她死缠烂打、无比恶心的化尊修者,宫凝水现在一点都不厌恶,反而对他未来的下场有点同情和怜悯。
因为钟南鹤即将面对的,可是宗主大人啊。
宫凝水无意识地修剪着花花草草,脸上不由自主浮起一抹微笑,但笑着笑着她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少女般的花痴,尤其是完全无条件地相信宗主,这哪里像是她这个年纪的人该有的样子?
看着清澈湖面上自己的倒影,宫凝水不免又有些发愁。再过几个月,她就二十七了,虽然因为保养得好,没留下什么皱纹,但终究是比不得年轻少女那种青春烂漫的勃勃生气了,会不会就是因为自己年纪太大,所以宗主自始至终都对她毫无感觉?
宫凝水放下剪刀,托腮望着自己的倒影发呆,直到一个浑厚的男声在她身后不远处响起:“宫阁主,找你好久了,原来你在这儿啊!”
“怎么了?”宫凝水瞬间收敛了所有思绪,站起身一看,却是满脸凝重的覃风。
覃风有些哭笑不得地道:“我说宫阁主,你可真是进入休假状态了,两耳不闻窗外事啊。刚刚有人在宗门口闹事,不等高手赶过去就提前走了,只留下一封信,让交给宗主。”
“钟南鹤?”宫凝水只能如此猜测。
“应该不是钟南鹤本人,但信里的内容确实是如此,他倒挺嚣张,直接对宗主指名道姓的,让他三天之后到赫门山山巅,一对一单挑,谁输了谁滚蛋。末了还说,如果宗主不去,他就踏平道凌宗,亲自来带走自己的女人。”
宫凝水丝毫不动怒,只是嗤笑道:“这人从来都是这种作态,自以为很有风度,其实只是风骚。”
覃风忍着笑道:“宫阁主你太含蓄了,宗主大人的评价就两个字,智障。”
宫凝水也忍不住扑哧一笑:“嗯,这话没毛病。”
“本来我还担心你白白为这种垃圾货色生气,看来我是低估你的接受能力了。”覃风见她全无怒色,便摊摊手道。
宫凝水平静地道:“我从来不跟死人以及将死之人生气。”
“宗主大人已经准备好去把智障变成死人了。”
宫凝水点点头道:“不过钟南鹤虽然风骚了点,但修为却是货真价实的,而且他又不是真傻,他不可能不知道宗主也是化尊高手,既然他还这么嚣张,恐怕是另有依仗。”
“……可是宫阁主你好像一点都不担心的样子。”
“因为我想到的想不到的宗主都能想到,就算钟南鹤忽然变成化尊巅峰高手了,我相信死的也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