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红光并不明显,至少在众人杀红眼的时候,几乎看什么都点染着几分血色。
人们变得异常暴躁,恨不得杀掉身边一切活人,就连战友都变得不再那么亲切。
海家在拼了命地拉拢雪峰,试图把华云谷和炼火宗归为同党,而华云谷也不甘示弱,极力申辩,两边的口水架吵得不亦乐乎,但雪峰却无动于衷,只是专心致志地追杀着炼火宗高手,权当他们不存在。
毕竟阳元老又不是傻,海家和华云谷谁都不干净,他要是真信了这两方的邪,八成得成为被借去杀人的那把刀。
而当竹家、毕家和铁家也来到这片战场后,情况就更加微妙了,更何况还有一干二三流宗门和散修势力在一旁虎视眈眈。
海迢榭有心想让属下停手,免得平白被其他人捡了便宜,但不知为何平日里令行禁止的海家武者对他的命令视若无睹,仍然逮着华云谷往死里砍,对面也没有鸣金收兵的意思。
这让海迢榭的心情愈发暴躁,甚至他都想提把刀上去,把所有令他厌烦的家伙统统杀光。
唯一令他欣慰的是,众人在观望了一阵战局后,不约而同地选择响应雪峰的号召,气势汹汹地冲着炼火宗去了。
只要再给他一点时间,华云谷的主力就可以尽数被铲除,从今以后海家唯一的对手就只剩下了西联!
“啧,时候差不多了,现在还不能让炼火宗全军覆没。”
卷洋闲庭散步地游离在战场边缘,不被任何人察觉,而那些打斗的余波,连他的衣角都碰不着。
“有些诡异,九辰门居然到现在还没冲破第二扇门,倒是恰好避开了杀局,是巧合么?但按理说以他们的实力,绝不至于耽搁这么久的时间……可惜,不能再等了。”卷洋回头望了一眼最中间紧闭的石门,低声嘀咕道。
“真是好奇那小家伙要如何逃脱这必死之局,不过他死了正好,免得老子忍了这么久的窝囊气。”卷洋一挥袖袍,无数扭曲的猩红蛇纹瞬间蔓延开来,一点一点爬满了虚空各个角落,而且还如活物般蠕动膨胀着。
这么明显的变故,众人一时间竟没有注意到,直至一个散修偶然抬头看了一眼,才抑制不住地惊呼道:“这、这是什么?!”
他周围的人忍不住跟着仰头看去,瞬间感到汗毛乍立,好似有极大的凶险正在不可阻挡地降临下来,但这种感觉一闪即逝,取而代之的则是浓浓的狂喜,仿佛通往北度的通道马上就要开启了一般。
甚至连他们自己都不明白,这是从哪里冒出来的预感。
半空中扭曲的蛇纹慢慢地覆压下来,本来已经杀得六亲不认的众人不由自主停了手,呆呆地望着空间的异变。
炼火宗此时已死伤过半,剩下的人带着伤势聚在一起,默默地和雪峰拉开足够的安全距离,感觉貌似有什么大事即将发生了。
“宗主……子安他们怎么还没有来?该不会是……”一位炼火宗长老焦虑地问道。
裴天令漠无表情,他巴不得解子安死在九辰门手里,而且这还能带给管亦青极大的伤害。
但管亦青的脸上并没有任何情绪变化,只是垂下眼睑道:“有白元老和一位符氏真道强者跟着,子安他们自保有余,只是那条通道不知是什么构造,竟然到现在也没有打开……”
“罢了,也是好事,不然刚刚若是九辰门和雪峰一同联手,我们恐怕都撑不到现在。”程濛的脸色有些苍白。
“程元老,之前就想问问你怎么状态不佳?可是被海家和沧河所伤?”管亦青关切地道。
程濛的脸色沉了沉,极不自然地道:“说来有些可笑,海家与沧河其实奈何不得我,我是先前在大殿门口遇上了西联的人,那西联盟主的气劲极为古怪,我的黎明紫火对他全无效用,反倒……呃,你们这是什么表情?”
裴天令下意识和管亦青对视了一眼,这还是他们父子俩第一次这么有默契。
“程元老,我们刚刚才从俘虏口中得知,西联盟主云承……就是玉凌。”管亦青缓缓道。
“你……说什么?!”程濛满脸震愕,不敢置信地重新问道:“你说的是当年那个被逼入轮回渊的魂师?还是同名同姓的另一个人?”
“这个,元老这些年闭关修炼,不知内情倒也正常,我后来做了番调查,玉凌的真实身份是从乱尘祖星逃出来的第一天才,当年曾跟幻灵灵皇一战,应是未曾落败,否则他也不可能活着出现在北境,只是他原本三大体系兼修,那个时候却似乎只剩下了魂力,我不觉得他会为了潜入大荒星废去两大体系,此事估计另有隐情。”管亦青道。
“……”程濛久久没有言语。
管亦青又沉声道:“之前我还猜测,轮回渊底的秘密是不是已经被玉凌获知,如今听元老的描述,此事应当十拿九稳了,若非是那部功法,这世上还有何物能克制天火诀?”
“他最好别再出现在我面前。”程濛面无表情地道。
“元老请放心,他毕竟不是不灭境高手,只要我们不用功诀化生出来的天火,实力就不会受到太大影响,唯一需要考虑的是,雪峰会不会还护着他。现在这个局面,再打起来的话我们真离全军覆没不远了。”管亦青皱眉道。
裴天令平静地道:“想要离间雪峰和西联,唯一的办法就是捅破他三大体系兼修的秘密,到时候所有人自会群起而攻之,就算雪峰真是一群快要成仙的圣人,对这等诱惑都不放在眼里,他们也不可能敌得过在场所有人。”
“这是下下之策,若是局面发展到那个地步,我们还得跟众强一起争抢,若是玉凌落入敌手,情况就很不妙了,毕竟他可带着我炼火宗的最高机密。”管亦青摇摇头道。
裴天令便住口不言,反正他在管亦青眼里从来都没有什么地位,不像解子安阴谋诡计玩得一套一套的,深得管亦青喜爱。
“但最大的问题是,他现在人都没见了,西联其他修者也跟蒸发了似的,按理说这地方也不大,他们能藏到哪里去?”程濛郁闷地道。
没人能回答程濛的疑问,事实上还没等他琢磨下去,这片大殿就开始了剧烈的震颤和晃动,好些人都猝不及防地一个踉跄。
“要变天了。”管亦青望着遍布空中的红色蛇纹,忽然感到一阵心悸。
这些蛇纹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彻底替换了这个地方的空间法则,周围的一切景物都变得虚淡,好似这处广阔的大殿将脱离脚下的星辰,去往一个莫测的神秘之地。
祭坛上的殷红血光终于酝酿到了极致,众人这才发现地面上干净得没有一滴鲜血,全都被那团血光吸纳了进去,随后连整个祭坛都爆发出了刺目的红芒。
“北度、是北度要开启了!”
不知是谁激动地叫喊了一声。
但凡有点理智的都忍不住嗤之以鼻,北度是那么容易去的吗?通神灵钥都没有出现,你还指望凭空挪移过去不成?还不如说是某种异宝即将现世,所以折腾出这么大动静。
“嗤啦——”
这个时候,众人忽然听见了一道清晰可闻的裂帛声。
他们眯着眼睛透过重重红光望去,只见一条五米多宽,三十多米长的裂缝凭空被撕扯开来,而一群人影狼狈地被甩出了裂缝,穿过那些扭曲的蛇纹落在了高高的祭坛上。
那是……西联修者?!
众人震惊于他们这独具特色的出场方式,以至于过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这特么不行啊,大家都上不去祭坛,结果西联却后来居上一步登天?要是真有什么宝贝,他们就近水楼台先得月了啊!
“兄弟们快上,宝物就要出现了!”
一位散修红着眼往祭坛上冲,虽然在红光的照耀下,他才登上几步台阶,周身便爆出了一层血雾,但他却像是失去了痛觉,只顾着继续狂奔。
人在情绪激动的时候很容易进行无意识的盲从,当有人带头之后,其他武者大脑还没回过神来,但身体已经先一步跟了上去,而且跑得比那个散修还快。
而大殿也晃动得越发厉害了,一个又一个横梁倒塌下来,而且空间也开始一寸一寸破碎崩灭,只有祭坛周围还比较稳定。
“救命啊,快救救我……”
一个金刚境武者不小心撞上了一条空间裂缝,半边身子都被吞噬,噗通一下摔倒在地,只能哀求地向同伴伸出手。
然而没有人理他,跑得比他快的恨不能更快,跑得比他慢的更没空去扶他。
空间无声地湮灭着,如无可阻挡的潮水汹涌而来,将秩序世界崩解为虚无,很多武者都消失在那黑暗无声的湮灭浪潮中,连一个浪花都扑腾不起来。
而原本还称得上宽广的祭坛陡然间变得无比拥挤,人们拼命地往上爬,但却被上面的人死命地往下推,一幕幕落井下石、一幕幕人世百态,就这样癫狂地上演着。
开始还处在正中间的西联修者已经被挤到了边缘,可海契惟仍然不打算放过他们,冷笑着一步步走来,寒声道:“该结束了,等你们一死,西联也就彻底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