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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卜先知的我:“……”
  剧情进展到这时,按理说宋郎生是要拦下她,并怀着浓浓的歉意和愧疚之情照顾她。
  我必然为之愤怒,三天一小醋两天一大醋,成天想着把采蜜赶走或者说一些“她根本就是假的”这样的话。
  继而宋郎生会对这样的我感到痛心疾首,说“她毕竟是因为我才吃了这么多年的苦,我只是想好好补偿她,并无非分之想。”
  而身为公主身为妻子更身为当年真正的小妹妹的我怎么可能容忍的下夫君维护一个女骗子?几番之下心灰意冷,让宋郎生签好和离书带着采蜜滚出公主府。
  果不其然,宋郎生急匆匆的站起身,一把握住采蜜的手, “我岂会就这般让你走了?!”
  采蜜不可置信的回转过头,“大哥哥,你……”
  宋郎生对她道:“你稍等,马上就好。”
  我脚下一软,不是吧,过程全都省略了,驸马这是要直接打包走人的架势么?
  待宋郎生返回时手上居然真拎着一袋包袱,路过我跟前时顿了一顿,“对不起。”
  我:“……”
  他将包袱递给采蜜,郑重其事道:“这些年我在朝中当官,俸禄不薄,可平日里大部分还是上缴给了公主殿下,这些是我攒下的,加起来总归还是有二百两的。”
  采蜜与我:“?”
  宋郎生艰难的挣扎了一会儿,依依不舍的把手中包袱递给采蜜,道:“给你路上当盘缠吧。”
  采蜜:“……”
  我:“……”
  最毒驸马心。
  我头一回觉得驸马毒的如此可爱。
  但,只怕采蜜却不这样认为。
  她风尘仆仆而来,绝不可能无功而返。可偏生自个儿哭着要走,驸马也不挽留,走也不是不走不不是,最后只能原地站着任由自己的眼泪扑簌簌的落。
  这个采蜜已然不是当年那个会举着小拳头肆意的说“愿为公主效犬马之劳”的小宫女了。
  我又悄然朝宋郎生面上瞥了瞥,虽说他一向毒舌刻薄,然而今夜之举措实不像是对一个千里寻来的昔日恋人的所为。
  我心中数种滋味陈杂,只道:“夜已深,采蜜身子骨还弱着呢,让她上哪儿去?先让她好好在这儿歇着吧。”
  宋郎生没说什么,甚至没多看采蜜一眼,就跨门而出了。
  屋里就剩我和采蜜二人。
  忽然间,我不知该说些什么。
  是痛斥她当年冒充我的名义私奔,还是质问她种种居心叵测?
  自打我恢复小妹妹的记忆后,每回想起采蜜,只当是她当年在替我传话时迷恋上了驸马的天人之姿,坠入爱河,故不念及我们主仆情谊,才鹊巢鸠占,意外身亡的。
  可现下看来,事情绝不这样简单。
  从马背上摔到半死不活之人还被埋于土中,此时此刻能好端端的杵在这儿,若我会信她所谓的“被好心路人所救”,这监国再当下去只怕要亡国。
  采蜜依旧在哭。
  我双手横抱于胸前,靠在窗边看她哭,直到她不好意思继续哭的时候,我才开口道:“若现在问你,当年究竟发生何事,今夜你为何而来,你会如实相告么?”
  采蜜神情中浮起一抹惑色,“当年大哥哥约采蜜在枫树下等他,他问我要否随他走,我心系于他,自然相随,谁知途遇杀手遭遇不测……事情便是如此,何谓发生何事,何谓为何而来?”
  我叹了叹,想来她怕一言有失而露出破绽,誓要将这出烂戏演到底。
  她又像在琢磨我的话,道:“公主是问大哥哥为何要离开京城么?这,采蜜并不知晓。”
  她是在暗示我,若我要追究她私自逃宫之罪,她就会揭穿宋郎生谋逆案的身份么?
  “这样啊。”我的笑停在唇边,“那——”
  她抿了抿唇,眼眸闪过一丝警惕。
  “早点休息,”我抬手在耳边,给了她一个温柔无比的笑,“晚安采蜜。”
  出了后花园,我止步在栅栏边,远远看着客楼小屋的灯熄灭,轻唤道:“阿左,阿右。”
  两个影卫适时从阴影处窜出,齐齐单膝跪下:“公主。”
  “你们方才在屋顶都听到我们的谈话了么?”
  阿左阿右点头。
  我淡淡道:“她右手虎口处有厚茧,应是练了剑,十之八九是当年救她之人所教,她此番前来,必有所图。阿右,你回明鉴司告诉陶渊,就说是我的意思,查一查采蜜这个人。”
  阿右说完领命二字后嗖的一声就不见了。
  阿左举拳问我:“公主,我呢?”
  “没你什么事啊。”
  阿左:“……那公主叫我出来是为哪般?”
  我食指在下巴下敲了敲,“查岗?”
  阿左:“……”
  夜深人静时我总会抱怨父皇为何要把公主府建的这么绕。
  当我找到宋郎生的时候,他正坐在水榭的一方小亭中。石桌油灯明明灭灭,晕得他侧颜红光闪闪,煞是好看。
  我就着他对面坐下,双臂枕着脸颊看他,宋郎生微微偏头,也托腮和我静静对视,我被他的样子逗笑了,“干嘛这样看我?”
  他平平道:“瞧公主有没有吃醋。”
  我嘁了一声,“我为何要吃醋,你就差没直接撵人走了。”
  他忽然勾起唇角,却没反驳。这个笑,徒然令我有些恍惚。我脱口而出,问:“驸马,你为什么要试探采蜜?”
  他一怔,“什么试探?”
  我斟酌了一下,“连周文瑜都说,她脾肺严重受损,只怕这一辈子都得靠药物撑着,还因你躺了五年,你转头就拿着二百两打发她走,说实话,我除了你在试探她以外想不到其他理由。”
  宋郎生揉了揉额角,“瞒不过你。”
  我坐直身子听他说。
  “她方才若真心想走,早就走了……可她却一直在哭……”宋郎生叹了叹,“阿棠,我想,她是想留下来把我从你这儿,抢回去的。”
  我一时间有些迷糊。虽然从我的角度是能够一眼瞧出采蜜的居心……但那是因为我才是真正的小妹妹呀,可宋郎生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却能在恩怨情仇迎面袭来的时候那么清晰明了的看穿本质——
  找了个大理寺卿做夫君果真毫不浪漫。
  “她不是你过往心心念念的未过门的妻子么?那时你说什么也不肯娶我,不正是因为她么?”我问,“她回来了,难道你一点儿也没有动心?”
  宋郎生看着我,似笑非笑,“过去的人,对我来说没有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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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心里没由来的一堵,“何谓没有意义?”
  宋郎生别过头,“我不愿再谈及此事。”
  我不清楚自己怎么想,一句话从嘴里飘出:“只因不愿与今后牵扯,就极力撇清过去,驸马,我从不知你是如此无情之人……”
  “我只是,”他截住我的话头,眉心微皱,片刻后才说,“我只是有些害怕,又要有什么人什么事让我们分开。”
  这话猝不及防的触到我心尖上柔软的地方。
  我总把自己联想成苦苦守候的采蜜,故而会对宋郎生的举动如此愤慨,却罔顾着他一心向我的心意。
  哪怕辜负小妹妹令他愧疚令他痛楚,也不愿他的公主再受伤害。
  他如此待我,我岂可再有所隐瞒?
  我一把拉起他往回走,他一头雾水的跟着,直到了书房门前方停了下来。
  我盯着他的眼,“你就在这儿等着,我有东西要给你看。”
  我踏进书房,在书堆里翻找那本之前被我收起来的棠心簿,那本属于我的日记上清楚载着我与大哥哥的那段时光,驸马看了必会知悉一切,我们之间亦不会再有阻碍。
  可就在我找到棠心簿之际,无意间瞥见一道明黄色的信封,这信封的样子我认得,素来父皇有要事,皆会命掌事公公亲自走一趟送来信纸告之。
  奇的是那信纸上的红火漆完好无损,从未有人将其拆封。
  我心念一转,顺手拆开抽出那道信纸。
  然后在打开的时候呆住了。
  信上父皇狠狠的叱责我,说我不安分呆在玉龙山庄避暑与宫女胡闹已被他知晓,回来必要好好惩戒我一番,但错有错着,他因派人追查那名书生的底细,发现了他爹正参与一桩谋逆案。信的尾声父皇让我好好留心,必要时要利用那名书生,勿要走漏风声。
  我不可置信的捏着信,直待几番确认了落款与日期。
  正是我刚认识大哥哥不久时,父皇写给我的亲笔信。
  所谓与宫女胡闹,说的是我以采蜜的身份溜出山庄在民间逗留之事。
  而信中几番提到的书生,恰是当时的大哥哥宋郎生无疑。
  我闭起眼努力回想。
  这封信……应是当年我溜出玉龙山庄,让采蜜乔装成我时,掌事公公送来的。
  奇就奇在,何以采蜜由始至终都没与我提过这桩?照理说,父皇送来的信,她没理由藏着掖着。
  “为何如此神神秘秘?”
  宋郎生的声音忽然从身后飘来,我悚然转身。
  “不是让你在外边等着么?”
  他无语,“起风了很冷好吗?”
  我心怦怦直跳。
  头一次害怕被宋郎生察觉到我就是当年的小妹妹。
  倘若那封信不假,倘若当年真是因我的关系才顺藤摸瓜查出那宗谋逆案……
  不,这还不算最糟的……宋郎生若是瞧见这封信,会否更误以为我是为了助父皇查案才故意假冒宫女接近他……那——
  “你不是说有东西给我瞧……”宋郎生低头四顾,“什么东西?”
  我手心全是汗,下意识的把信纸背在身后,藏入袖口之中,然后顺手从书堆里拣起一本书给他,“这个……我是想起一本好书就想推荐给你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