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每次都是怎么过来的?”陆征问。
孟伟:“我都骑自行车。”
“你们钓友多吗?”
“有几个,不过他们不高兴来这边钓,这边都是鲫鱼,他们喜欢掉大鱼。”
陆征点头:“你一般几点来,几点走?”
孟伟:“下午来到个四五点钟左右就回去了。”
这四周一个摄像头都没有,附近都是一些野路,凶手显然也知道这点。
陆征:“送去鉴定中心,让法医确定下死因,再对比下近期的失踪人口记录,确定死者身份。”
刘宇舒了口气,“我天,这爷还得运回去啊?我真心疼他们做法医的。”
陆征:“心疼就早点破案。”
技术部已经将尸体装进了裹尸袋,刘宇在自己身上嗅嗅,又在陆征身上嗅嗅:“艹啊,这味,可比火锅浓郁多了,还好我带了套衣服来,就防止这种事。晚上,我妈可给我安排了场相亲……”
陆征已经上车关门。
关水庙水库到队里有些远,车子要开半个小时,陆征开警车,刘宇无聊,低头刷了会儿手机。
半晌,他忽然坐了起来,骂了句“我艹”。
陆征看了他一眼。
刘宇:“老胡跟我讲,今天有个姑娘来看徐卫钟,你猜怎么着?这个变态,居然当人家姑娘的面,撞的头破血流,脑浆差点蹦出来,把人姑娘吓得半死……”
陆征闻言,一脚把油门踩快了,刘宇吓得一下拉住了上面的阻尼顶扶手。
陆征唇线紧抿,“问下老胡人走了没?”
刘宇一头雾水:“?”
“打电话问老胡,开扩音。”
刘宇跟陆征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在他脸上看到慌乱和紧张,也不敢怠慢。
电话一通,刘宇还没来及说话,陆征就开了口:“老胡,是我,陆征。”
“陆队,有事儿?”
陆征开门见山:“早上和我看徐卫钟的那个姑娘呢?”
“走了。”老胡往底下看了眼,陆征的车他认识,“哦,不,等等,没走呢,车子在我们外面停着呢,这都有个把两小时了吧。”
“帮我盯着点。”
“这姑娘犯事了啊?”
“没有。她有恐血症。”
陆征一路将车子开到了看守所门口,火都没熄,径直跳了下去。
刘宇还是没明白情况,这时陆征又退了回来:“衣服给我。”
刘宇:“什么衣服?”
“你带的干净衣服。”
陆征当着他面宽衣解带,麻利地换衣服,刘宇差点没报警。
刘宇舔舔唇,“老大,你这是要干嘛去啊?”
陆征面不改色:“哄我家小姑娘。”
嗯?他家小姑娘?
他家什么时候有过小姑娘?
很快,刘宇在后视镜里,看到陆征掀开了牧马人的车门。
定睛一看,车里坐着个美女,嗯,正好他认识,是柯云渺。
半晌,他用一长串语音信息轰炸了何思妍的微信——
“我们的老男人,要铁树开花了。”
第15章
15.
十年前,云渺曾亲眼目睹了柯严洪和尤蓉死在血泊之中。
到那个男人,如同鬼影一样,交叠双腿坐在黑色椅子里,周身被黑暗笼罩,他把玩着手里的枪,看着她,嘲笑又悲悯。
云渺冲过去,死死咬住他的胳膊,她用了很大的力气,几乎要咬掉他的一块肉。
男人为了惩戒她,先是打了她几巴掌,接着弯腰,指尖沾了尤容的心口血,抹在了她的嘴唇上:“咬我?不如先尝尝这个味道……怎么样?”
陆征将她救回来后,她患了很严重的恐惧症。
那段时间,她看见纯净水会联想到血,洗澡时碰到水会觉得身上沾的都是血,眼睛只要一闭,那股血腥味就会沿着鼻尖直冲脑门……
后来病情加重,连吃饭都觉得嘴里都有血腥味,吃什么吐什么,医生只能给她挂营养液。
几公斤重的营养液,全部挂完,需要五到六个小时。
十三四岁的女孩子,个个活泼好动,只有她静默的像座石像,五六个小时从不离开病房一步。
这样过了整整两个多月。
这两个月里,她不吃不喝,也没有同任何人说过一句话,多次拒绝洗头洗澡。
她瘦了很多,几乎只剩了皮包骨头,
人人都说这个小姑娘可能命不久矣,直到那天陆征来看她——
他刚刚出院,肋骨下取出两粒子弹,纱布包在t恤里,看不见。
云渺一见到他,立刻从床上下来,拉着金属的点滴杆,到了他面前。
陆征高她太多,云渺几乎是仰着头在跟他说话,“你是警察,你能抓住他们对不对?”
小姑娘眼睛干净清澈,让他说不出一个拒绝的字眼。
陆征:“我会尽力。”
云渺表情严肃,瞳仁里有着明显的恨意:“光尽力不行,要必须。”
陆征:“好,必须。”
刑事案件的破案率,并不是百分之百。破案率最高的是命案,但也只有百分之六十五左右,许多都因为证据不足不了了之。她父母的这个案子,并不像想象的那么简单。
小姑娘闻言,忽然伸了细白的手指过来:“拉勾。”
陆征低眉,探了手指,和她勾了勾。
已经到了午饭时间,各个病房里都在送饭,云渺也有一份。只是,她的那份饭送来有半个小时了,小姑娘碰都没碰一下。
陆征抱臂靠在一旁的桌沿上,低头看她:“我听他们说,你不吃不喝?”
云渺随便编了个理由:“这里的饭太难吃了。”
陆征:“那我带你出去吃别的?”
云渺一只手撑着脑袋,另一只手送到他面前晃了晃:“看见这个了没,我哪儿也去不了,他们说的,没了这个我就死了。”
陆征一瞬从病房里出去了,再回来时,后面跟了个护士。
云渺没想到陆征会直接让人拔掉她的营养液。
她抬头,见陆征单手插兜,冲她点了点下巴:“现在自由了,走吧,我也饿了。”
陆征见她没动,补充道:“我问过他们了,今天死不了。”
那一刻,云渺觉得陆征和她见过的所有的警察都不一样。
那时候是初夏,街道上是葱绿的树木,日头正烈,陆征领着她进了一家川菜馆。
一张菜单推到了面前。
云渺非常敷衍地看完了菜单,说:“一看就难吃。”
陆征:“瞎说,这可是我们这里最好吃的川菜馆。”
云渺鼓着腮帮子,不置可否。
陆征看了有点好笑:“那要不换一家?你挑?”
然后陆征就领着转遍了附近所有的餐馆,云渺很多天不吃不喝,体力耗尽,为了应付陆征,她指了就近的一家。
那是一家非常没有特色的小菜馆,云渺随便指了几道菜。
陆征送完菜单,给她倒了杯水。
云渺本能拒绝:“我不喝水。”
陆征:“那就喝汽水或者饮料。”
云渺:“也不要。”
陆征垂眉看向她,指节在桌上轻轻扣了几下,他不笑的时候,那股压迫感很强。
云渺抿了下唇说:“难喝,一股血味,水、饮料、米饭、蔬菜都是。”
这才是问题所在,她真正害怕的东西是血。
“走吧。”陆征忽然起身提了衣服去前台结了账。
云渺不明白他为什么大费周章地找饭店点菜,却又一口不吃。
太阳很烈,陆征在前快步走,她费力地跟在后面。
不知道走了多远,云渺出了许多汗,嗓子里干得冒烟。
陆征扭头问她:“要喝水吗?”
云渺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