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出来的话与他心中的想法无二。
他大哥说,太过缠人会被嫌弃,于是他去做自己的事,也让自己显得不那么无所事事;他想明熙会不会喜欢脑袋空空的人,于是他这几天都有好好听先生授业,找明熙聊天的时候也有意谈及诗文,以展示自己腹中墨水他这么努力地去喜欢一个人,到最后关头,心情却归于平静
嗯。安明熙应道。
是突然遭袭,让你们心生芥蒂了吗?
安明熙摇头:是我引来的敌人,反而给山庄添麻烦了。
总不可能无端遭人追杀,顾君泽担心了起来:明熙到底是
有机会,我会说。
顾君泽听出他话中的意思了:但不是现在吗?至少这句话代表我们以后还有联络的可能。
我说顾君泽忽然抬高了音量,但朝门外看了一眼后,他的音量又降了下去,你是不是喜欢千宇,那家伙?虽是连名带姓地叫,但顾君泽莫名觉得叫起来太过亲密,也就不愿意这么唤。
也许该否认,安明熙想,但若是承认能让顾君泽断了对他的念想,那么他愿意承认
是。
顾君泽笑笑回应:那真好啊!他也喜欢你。
你知道?
顾君泽避开他的目光,僵硬地笑着:他做得很明显啊!虽然我觉得像他这种人,一看就靠不太住但,他很在意你,所以也挺好的说到底,你们是相互喜欢的,哈哈
安明熙静静地看着他。
顾君泽勉力转头,视线不敢上移,落在了安明熙肩颈,望着安明熙肩颈的曲线,他无端想着:漂亮的人,连脸之外的地方也漂亮。
顾君泽忽然抓着头发,一下子把束好的头发都抓乱了,他惨叫一声:啊为什么偏偏是他那个连告白都不敢的胆小鬼!
不对,明熙的态度
借着夸张的姿态放开自己后,顾君泽也就不那么畏缩了。他放下手,眯起眼盯着安明熙:他告白了吗?
安明熙沉默,逼问之下,摇了头。
只是亲了罢了,事实上什么都没说。
见状,顾君泽泄气似的弯下了腰,垂着脑袋和两条无力的手臂:我就知道果然是没用的胆小鬼。
顾君泽抬起了头,勉强笑着:明熙放心,那胆小鬼绝对喜欢你。
心以为该用沉默结束话题,安明熙却不由脱口:也许,他谁都喜欢。
顾君泽直起身子,干咳了两下,道:以后我不知道,但现在那家伙的眼里只有明熙不是吗?明熙也许没发现,那家伙的眼睛可是一直盯着你啊!贼眉鼠眼。
并不是没有发现,花千宇的目光时常毫不遮掩,这样的状态,频繁到安明熙时时刻刻都能回想起花千宇对他露出笑颜的模样。
就算是以后除非他瞎了,傻了,被明熙甩了,不然也没有变心的可能。
安明熙莞尔,道了声谢。
见安明熙笑得不由心,顾君泽叹了口气,自省:为何我要撮合明熙和那个讨厌鬼?
他再叹了口气,随后张开双臂,说:反正下次见也不知道是说什么时候,要一个拥抱不过分吧?
安明熙点头,走近,揽着他的肩,抱紧,一声简短的保重在他耳边滞留。
嗯,你也是。
到最后还是哭鼻子了,真是小鬼顾君泽在心中自嘲。
去吧,那家伙还在外边等你。
书房之内,花千宇与安明熙同时作揖。花千宇出声:叨扰数日,给庄内之人添了许多不便,如今生事,走得突然不能提前知会,还请庄主海涵。
前途险阻,还请小心。顾明泽淡然说着,短短的话中轻描淡写地带过了昨日之事,但此中没有因他们引来危险而责备的意思,全然只是好言告诫。以顾明泽平日所展现的性格来看,这样的话令人意外,也着实难得。
是。两人放下手,抬起了头。
顾明泽没有过多的问候,仍无意亲近的态度让花千宇放心了不少,他趁此时机问:筑城之事,庄主可曾与张使君有过交谈?
没有,那时我不在苏州有事?因为此事算不上小,事时至今日,顾明泽仍有印象。
花千宇摇头:只觉得村中人口不少,不被囊括也是可惜了。
顾明泽不语。
花千宇再度作揖,道一声:告辞。便与安明熙同时退下。
至书房外,行数十步,花千宇与安明熙对视,安明熙压低声音问:你早就察觉了?
花千宇同样小声回答:我对自己的记性还有些自信顾君泽提及此事时只说了大夫人和二夫人的态度,既然一庄之主没有出现在他的话中,很可能是庄主没表态
安明熙在他停顿后接话:庄主不像怯弱之人,只有可能他根本不在庄内,而大夫人因无法回答你的提问而将事情推卸至庄主身上。
我原本以为她没有说谎的必要。花千宇对安明熙笑着,脸上写着对安明熙的欣赏。
安明熙自然地避开了视线交汇,将双眼的注意力放在行路上:她故意把庄主赶走。
安明熙忽然想到了顾君泽说的话。
看来是庄主妨碍她了。花千宇注意到自己的目光太过直接,于是将之收回,也落在前路。
他正单方面地适应着不冒犯安明熙的相处方式。
安明熙提出自己的见解:也许只是不想让庄主受牵连。
花千宇再度点头,又道:如果她和张怀是同党,顾方山庄不在城内也许也是安排好的。
为了什么?
城外没有宵禁,也不用顾及关城时间。
谈话到此,安明熙有了更进一步的猜想:也许顾方山庄有联通城内,甚至是刺史府的密道?
好想法。
要留下暗查吗?
不,不是现在,当务之急是如何躲过他们的眼线,继续五年之行。
好。安明熙点头。
只是若他们是同党,为何突然改变行事作风,对你下手?
迟疑过后,安明熙正想说些什么,但恰好有下人从旁经过,于是他收口,转言:走吧。
嗯。
在城门将闭之时入城,似是无忧地游玩过后,找了城中最大的客栈歇脚,一行人挤在同一间厢房。
完全能容纳两人同眠的床上本该睡着两位公子,但花千宇只让安明熙睡进去,而自己坐在床边,背靠着床柱斜坐着,对坐在里头安明熙道:睡吧。
你呢?安明熙反问。
花千宇戏谑:若哥哥肯给我抱,我就睡。
安明熙无言,面无表情地拉起薄被盖上,同时躺下。
随从们警戒着,即便花千宇让他们找个稍微舒服的姿势睡下,他们也只是围着圆桌或者靠着墙坐着。
两位公子陪着他们的随从,疲惫的大脑叫他们沉睡,打着架的眼皮不愿闭上,尚存的意识因知晓睡与不睡都有其理而在此间挣扎。
花千宇小憩着,后脑勺离开床柱,身体险些倾倒的那一刻,他睁开了眼,烛火燃尽的房内一片黑暗,他下床,走至窗前,轻轻地将窗户开了道缝,见天际一抹暗淡晨曦,便知已到了时候。
泰远,该动身了。花千宇关上窗,轻声道。
双手环胸,挺直上身坐于床尾外木凳上的东泰远睁眼,应道:是。
花千宇走回床上,对着安明熙的脸伸出的手忽而停在了空中,随后下移,落在了安明熙的肩膀上。他晃了晃手,道:熙哥哥,该醒了。
一行人分了四队,阿九和乐离忧一起,珑火和东泰远一路,琉火和东启明同行,乐洋、安明熙和花千宇作伴。这样的行动会造就两个可能。一,跟踪者们选择放弃跟踪随从,专心盯着两位公子;二,跟踪者们分散开来,跟随查探四队动静。
若想长时间跟踪,必然采取多人跟踪的手段,这样既不容易跟丢对象,更不会因为频繁地出现在被跟踪者视线范围内而引来注意。
早在准备离开顾方山庄前,花千宇便吩咐好:分散后,阿九和离忧去南市买我嘱托之物。珑火和泰远向北路,琉火和启明去西街,分头行动。若有人跟随,利落解决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东泰远始终担忧两位公子的安危:可若是敌人趁此机会对公子们下手
就算你们留下了,若他们能倾巢而动,再多的护卫也无法保证我们的安危。当务之急是尽快脱离他们的掌控,其他的便看命数了。
是。东泰远抱拳。
花千宇接着:等解决了跟踪的人,或者查清无人跟踪,乔装打扮好,琉火去看阿九和离忧的状况,解决尾随者后,把马车牵到南街尾,找不显眼的位置停车等候。启明、珑火和泰远会合后往林园寻我们,初步确认尾随者。稍晚,我们会往南市,到时候再度确认,将他们逐个暗杀,不要有漏网之鱼,不要闹出大动静,确保在早市热闹起来前将所有跟踪尾随者全数解决。不然等跟踪者隐于民众,找起来更是费工夫。
是!众人齐声。
与琉火和东启明分道扬镳并走完一条长街后,珑火和东泰远也在一条巷尾分了两路。珑火守在原地,东泰远去往另一条相通的小巷,走回原路。
等候许久,等得珑火以为等不来人,这时,一个着装朴素的驼背老汉慢悠悠地穿过小巷,转身之时,即刻被珑火拉至一旁,推在墙上,并被她的左手臂压着喉咙。
老汉正想大叫,但珑火的胳膊压得更用力,把他的话语扼杀。
还有同伴吗?珑火低声问。
老汉一脸无辜,正想要说什么,便听珑火道:不用解释了,我见过你,很多次了。
话音刚落,老汉表情还未变,便亮出了袖中剑,然而与此同时,珑火握着匕首的右手手起刀落间,将他握剑的右手腕划出了一条血口。
老汉手一松,剑落在了地上。
还有多少同伴?
冰凉的刀尖抵着眼皮,破了口的眼皮刺痛,他浑身发颤。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觉得不该说太多现实生活的事,但一再拖更,我事实上因为周六日的兼职太不稳定,所以我找回了工作日的工作。
卑微的贫穷中年少女。
昨天本想赶一下,但年纪大了,肝不动了,睡着了orz。
我可能需要花点时间找到能稳定更新的时间,这段时间抱歉啦!但是一周至少两更这个承诺我会坚持!
第56章 056
眼珠连着眼皮一起被挖下并甩在了地,被压迫得快要断裂的气管难以通气,喉口也难以发出声音,作呕的欲望却是强烈。
被挑断了右手手筋的老汉靠着墙瘫坐着吐着舌头,深肤色的脸红得近紫。
珑火松了左臂的力,让他得以喘气。
你很有骨气,但我也很有耐心。珑火蹲在他的两条腿间,冷漠道。
我不能说我不能说啊老汉红着眼,咬牙坚持,又怕一个不经意间身上又掉了块肉面前的女人嘴上说着耐心,手上动作却是急促,连犹豫的时间都不愿给予,求饶对她来讲与拒绝无异。
恐惧盖过了怒意,他的态度也愈加卑躬屈膝,怕保不住手脚的他也没胆子再度反抗或逃跑。
就算你不说,你的同伴也会说,你以为他们有与你相同的毅力吗?
这些跟踪者显然不比死士有觉悟。此前遭遇的刺客在同伴死去、只剩自己之时,被他们抓住前便毅然用藏着的小刀自刎,不像这位半百的老汉,明显落于下风时仍想着顽抗,下场却更凄惨。
此地再怎么隐蔽也并非荒山野岭,事实上巷子两边都是民居,也许很快有人注意他们,若不尽快问出什么必须迅速解决,回到公子身边。
珑火刀尖抵着他的裤头,刀子向下一划,粗布被划裂,小腹也被划伤,老汉霎时神色大变,想退后却退无可退。
在他求饶前,刀尖停在了他命根之上,冷冰冰的钢刃无声威胁。
得到想要的反应,珑火乘势追击:你活不了啊,但你还要带着这样屈辱的身体死去吗?何况我所行的何止宫刑?是凌迟啊!你说,在那一瞬间的死亡来到前,你身上会掉下多少块肉?她扬着嘴角,双眼却瞪着,笑得可怖。
你老汉咬牙切齿,你不得好死!
珑火表情瞬变,嘴角松下:不说是吗?
刀尖嵌入了部分皮肉,老汉赶在她下手前大喊:我说!
珑火收刀,道:你说。
五人!
如何排布?
两人留林园其他三人跟踪你们。
这人数珑火手中匕首割进了他的左耳耳垂,是不是太巧合了?
真的真的真的!老汉即刻出声制止,以防她进一步动作。
你知道,如果你骗我,就算你死了,我也会让你带着阉人的身子见阎王我会向你的同伴取证,若他给出的答案不同,他会受到什么样的拷问,你也知道。
我知道我知道
果真五人?
五人五人!人多,暴露的风险也就高了,主人不希望我们暴露。
主人?
是,伯尹主人我说,我都说,别杀我别杀我
好,我不杀你,你说得越多,在我放你走之前,受到的痛苦也就越少。珑火放下匕首,弯刃落在他肩上,显然时刻都能夺他性命。
迥异的体感从空洞的眼眶中蔓延至全身,原先因神经紧张而不去注意的痛感和恶心感忽然一起迸发,老汉在珑火的引导下哆哆嗦嗦地将已知之事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