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间都是一块块青砖红瓦建的,很是宽敞,里是一排排的大长桌子,铁做的,特别的沉重,一张接一张的拼在一起,形成一个长长的工作台,她们包装的工作就是在这桌上进行。
桌子两边焊着铁杆,上方安个电棍,用来包装检验时照明用,瑕疵在接受范围内的良品才可以包装入箱。
此时时间还早,屋子里很大,空荡荡的还没什么人,她昨天恍恍惚惚的,也不记得哪个是自己的位置,所以就找了个凳子坐在桌边。
“叶秀玲,你怎么回事,怎么没给我们捎早饭。”刚坐下,杨佳就过来了,抱怨的说道,“不是说给捎饭回去,害的我还要去食堂买,差点迟到。”
叶秀玲看了一眼离自己不远处坐着的刘琪霜,她刚刚还真没留意她们坐在哪里,不过她还是一贯的喜欢躲在后面围观,让别人当出头鸟。
叶秀玲记得以前经常帮宿舍里,尤其是这二人捎早饭,却从未换来一句谢谢,就因为她起的早,去食堂吃饭,就被这二人说成是‘顺路’给她们到厂外捎早饭回来。
的确,食堂离厂子大门很近,门外对面就有一家十分红火的早点铺子,虽然装修不怎么样,但是早点花样多,尤其是煎饼果子特别好吃,所以成为里面员工改善伙食的场所,叶秀玲从未去试过,一直是听说,因为两块五一套的煎饼果子,对于她来说实在太不划算了,这可以让她吃上差不多一个星期的早饭。
以前她一直认为大家都是同事,刘琪霜跟她还是邻居,从小一起玩到大,帮点忙没什么,但是当她后来知道了对方对她做的事之后,她才知道自己真的是太傻了。
叶秀玲看着近在眼前的杨佳,听着她质问的语气,特别想说你有什么理由质问别人,但她现在懒得与一个小姑娘计较,而且事隔这么多年,这些事对她来说早就已经成了不值一提的小事。
于是叶秀玲只是笑笑,并未说话,转过头去。
杨佳看着对方居然不搭理自己,顿时觉得自己被侮辱了一般,这还是平时有求必应的叶秀玲嘛!
然后她提高了音量又说,“叶秀玲,我跟你说话呢!你怎么不理我,这么没有礼貌?”
这时众人纷纷回头,把目前光投向她们这里。
叶秀玲终于开口,淡淡的说,“不好意思,昨天太晚回去,不记得答应过你了,不过以后你如果想吃外面早点,可以找别人帮你捎或是自己去买,因为我不太顺路,谢谢!”
叶秀玲说完,杨佳张大嘴巴,一动不动,她竟然一时不知说什么,这还是那个一当着大家说话就脸红的叶秀玲吗?居然说这么一大串话而脸不红心不跳,而且目光似乎这么的不屑。
此时向她们投来的目前光更多了。
刘琪霜咬咬牙,觉得这个杨佳实在成事不足,她两三步走到近前,对杨佳说,“佳佳,你差不多得了,人家忘了就忘了,谁还没有个忘啊,咱们不去食堂吃了嘛,不也没迟到嘛!”然后朝杨佳使了个眼色。
杨佳不服道,“怎么话说的,怎么说忘就忘了,不给捎提前说嘛!害得我们又跑去食堂,差点迟到啊!再说怎么就不顺路了,你不是一直‘顺路’吗?不顺路提前说一声啊,不过分吧!”
大家纷纷点头,觉得杨佳说的有道理。
叶秀玲嗤笑一声,不过语气仍是淡淡的,“二位这一搭一唱的配合的还挺好,不过我还没听说麻烦别的捎东西可以这么理直气壮,我昨天最后一个走的,规置了这个可以容纳将近百人的大车间,虽然不是大扫除,但是回去时也已经很晚了,早上能醒就不错了,忘了有什么奇怪吗?而且我确实不顺路,因为我一直在食堂吃,从来不去外面买吃的,挣点钱不容易,暂时还没有魄力天天吃那么贵的早点。”
这时又有不少人点头,毕竟谁家也不容易,在坐的大部分都有家有业的,外面早点相对于食堂来说还直是贵的很,天天这么吃不得吃穷啊!
刘琪霜按捺不住,刚想再说,上班的铃声,于是拉着不情不愿的杨佳回了座位,大家也没了看八卦的心思,纷纷准备工作。
她们厂准时八点上班,叶秀玲正奇怪怎么一直不见窦莎莎,谁知刚打过铃,窦莎莎就急急忙忙的从外面跑了进来,“哎?小玲,你怎么坐那儿?”
叶秀玲当然不得说不记得自己坐哪了,于是开玩笑道,“哦,等你呢!”
“你真是…。”窦莎莎抿嘴乐,拍了拍//胸//口,“还好我跑的快,组长还没来。”
她们这里最大的好处就是不用开早会,但是领导们得开,老板给部门主管开,主管们再给自己的下面的各组长开,然后组长就在大家干活时传达下精神就行了,一般没啥大的重要的事,除非一些生产性问题。
叶秀玲跟着窦莎莎的脚步回到了自己的座位,她跟窦莎莎两人一组这两天包一种零件,如今已经接近尾升,窦莎莎看了看说,“咱们昨天没剩,再从外面拉一栈板的进来吧?”
叶秀玲答应一声,就跟她出去了,窦莎莎就去找了个拖板车,两人从外面堆着的一堆箱子里中间,拉了个小小的木栈板进来,木栈板上放着六七个纸箱。
☆、第03章
03.回家
这块栈板上面的六七个纸箱里面都是相同的零件,大拇指粗的合金不规则的实心棍状,尺寸也小,一纸箱也就装个三四十根,是电镀件,电镀部门镀好了,码到箱子里,然后她们检查包装。她与窦莎莎这两天都在包装这种零件,当然这是据窦莎莎说的,她自己肯定是回忆不起这样的细节问题了。
但是小问题想不起,一个比较大问题,自然会印象深刻一点。
她还记得这段时间正是她第一段婚姻相亲的日子,具体日子她不记得了,所以恐怕她要回去看看,然后尽早解决这件事情,解决掉那个让自己悲苦的了前半生的人,让她再也不要出现在自己的生活里,才能毫无后顾之忧的去找自己的苏先生,这一世既然重来,自然要有点不一样的。
她跟窦莎莎邻桌而坐,一人一箱子放在自己跟前,虽然是纸箱,但是里面的东西却是很的,所以两人都是一起抬着放在地互相帮助的,大家也都是这么干的,她们的主要工作就是检查电镀表面是否有磕碰伤,是否有颗粒等等瑕疵,电镀品外观要求比较严格,尤其是她们厂的产品是安装在乐器上面外露出来的,而且还是要出口的,所以更是严中之严。
所以其实包装、数数都很简单,但是检验就要费点事,而且还费眼睛,有的瑕疵较小不好判定的还要问品保,有时会有漏过去,质量不过关被总厂退回来的,这样轻者挨骂,重则就要罚款,因此大家对这方面还是很认真的。
但是综合来说,只要认真工作还是没问题的,只是机械的重复一样工作,十分的枯燥,上了点年纪的阿姨们还可以,但是20岁左右的小姑娘心性不定,坐一会就觉得枯燥乏味,所以厂内还是上了年纪的中年妇女居多,年纪小的厂子不爱要,所以她们几乎都是托关系进来的。
叶秀玲就是只念了两个月高中班中任,与此处某个领导熟识,介绍她进来工作的,而刘琪霜本来是在镇上一家饭馆打工的,听说叶秀玲有这么好的地方可以去,死缠活缠的让她帮忙托人找人关系要表格,叶秀玲也是被她缠的没办法,才又找以前的班主任帮忙,人家也是托人,所以再找人却是有点强人所难了,但是人家还是帮了忙,只是以后跟她走动就越来越少了,大概也是想她不懂事帮。
她现在想想自己是脑子有多少坑啊,居然千辛万苦得罪人弄进个坑人精进来。
想到这,叶秀玲不禁狠狠的鄙视了下以前的自己,虽然这些自己这些毛病是经历了自己前世的种种磨难,才让自己大彻大悟的,但是她今生一点也不想再经历。
脑子里想着东西,干活就慢了点,窦莎莎一箱子都弄完了,她还在神游,反应过来是因为窦莎莎那急迫的声间打破了她的思绪。
“小玲,小玲,你快看啊!”
叶秀玲反应过来,看了窦莎莎手中的纸箱,她已经包完了一箱,又搬下一纸箱,搬下纸箱后,下面一箱的情况就露了出来,只见纸箱中的零件不像其他箱子那样摆放整齐,而是码放的乱七八糟,而且不用细看,表面就有很明显的磕碰伤,这下可把窦莎莎急坏了。
“怎么会这样?”叶秀玲蹲/下拿出一根看了看,“这明显就是箱子翻了啊!把领导吧。”她不记得细节,但是工作中切实的情况如何处理还是记得的,不记得领导如何称呼,只能说找领导了。
窦莎莎忙点头,但是却眼巴巴的看着她,叶秀玲明白这姑娘是胆子小,平时跟陌生人说话都肝颤,更别提找领导了。
所以她只得认命的起/身去办公区把组长喊来,当时部门主管也在,所以就一起来了。
“怎么这么严重?”组长陆晶边看着零件,边皱着眉头嘬着牙花子说道,显然这是一个难题,要是平时退回电镀重镀,但是现在急活耽误不起时间。
主管赵红也跟着看了看,然后就说了句,“先挑挑看看有没有好的。”然后这箱就被单独拿出来,大家都心着,只有组长自己挑了。
叶秀玲本来想中午得空请个假下午回去看看情况,但是一上午忙忙碌碌,下班就都直奔食堂了,连领导人影都没在见着,只得跟着窦莎莎一起去了食堂填肚子。
不过今天是周五,明天就是周六了,想了想直接周六休息好了,可以不加班。
于是,晚上下班的时候,叶秀玲就跟组长说周六有事不来了,陆晶还诧异的看了她一眼,但是什么也没说,就同意了,她们厂就这点好,只要不是急的火上房,周六日就可以不加班,当然六日加班费也是可以省下的。
叶秀玲不记得双休日是哪年实行的了,但是在1995年的她们工厂已经实行开了,平时周六也是上班,但是换了说法,算是加班,跟正常上班不一样的地方不出勤也不扣全勤,当然全勤也没有多少钱。
叶秀玲的家在她们所在的云县县城附近的一个小村庄,县城附近村庄不少,但是就属她们村小,小到什么程度呢,这么说吧,只有一条街,走路从这头走到那头,也就五分钟。
全村都不足一百户人家,几乎都姓杨,叶秀玲家一看就是外来户,她只听她妈说起过,好像是从她爷那辈就迁到这儿来了,原因是什么就不得而知了,她妈了解的也不多,她也没兴趣问她爸。
叶秀玲家是三间瓦房,这在村里算是不错的了,她家左邻是刘琪霜家,相比她家要差一点,右邻却更差些,三间土坏房,一副破败的样子。
她家的房子都是叶秀玲的爷爷挣下的,所以叶爷爷一定是个能干的人,虽然叶秀玲没有见过,她还没出生,爷爷就不在了。
她家两扇掉着绿皮漆的大门只要家里有人,就长期打开着。
她骑自行车直接进了院子,把车子靠要门边上,习惯性的往隔壁的土坯房看了看,这年头围墙低矮,踮踮脚都能看到隔壁长满杂草的院子。
“小玲回来啦。”一个过于热情的声音从东屋响起,那是她爸和后妈的房间,说话的就是她后妈。
叶秀玲高一刚上两个月,她亲妈就没了,她能上学全靠她妈支持,他爸是个万事不管的,自己吃饱就得了,不赞成她读高中,再说靠着家里几亩地也不可能供她再上高中了,毕竟农村的女孩小学没毕业的也多的是,她妈是个有主意的女人,硬是到县城打工供她上学,那时候她天天卯足了劲的学习,可谁知却还是来不及。
农村的房子是没有客厅的,外屋用来坐饭,洗衣服,屋小的垒个大大的锅台就占了一半的地方,墙角弄个大水缸又占了不小地方,所以直接里屋招待客人了。
叶秀玲从窗外朝里面看了一眼,有客人。
进屋打个招呼。
“这是你杨婶。”叶秀玲刚进来,她后妈李桂莲就急着介绍道。
“杨婶。”叶秀玲从善如流的叫了声,算是打了招呼。
可对方却一双眼睛,不住的打量她。
叶秀玲个子不算矮,但是也不高,身量在北方算是娇小的,上学时就是细胳膊细腿,工作了快四年,长年辛勤劳作,一直也没胖起来过,圆圆的脸,大大的眼睛,白皙细腻的皮肤,此时抿嘴微笑着,怎么看怎么讨人喜欢。
那‘杨婶’不住的点头,一脸笑意。
“哎哎,好好。”杨婶笑着答道。
叶秀玲微笑的没话找话,“阿姨,小芸呢?”
她后妈嫁给她爸三年多了,她一直也张不开口叫妈,毕竟她妈没的时候,她已经是个十七岁的大姑娘了,现在自然更不可能了。
李桂莲似乎并不在意这些似的,笑着说,“嗨,一放学就不知哪野去了。你回来正好,我给你缝了个坐套,回你放你自行车座上试试。”
她后妈总是喜欢在外人面前展现她的慈母心,送这送那的总是当着人,她不傻,知道对方什么意思,只是她不喜欢说。
她接着那个用各种颜色的布头做的座套,应了一声就出去了。
农村人家都节俭,用省下来的布头做些个实用的小东西,还是很普遍的,她自行车很多年了,座头里的海绵都露了来,今天她骑车回来的时候还在想什么时候自己做一个,但是她针线不好,打小就顾着念书,没顾上。
她离了屋,屋里二人继续说什么她就不知道了,但是大概内容她还是能猜到的。
她拿着水舀子舀了点凉水,咕咚咕咚喝了,然后回自己屋,她跟她后妈带来的妹妹住一屋,是个十二岁的小女孩,挺活泼的,不爱学习,放学就出去玩。
几个星期没回来,屋子已经被小芸糟蹋的不像样子。
她拿了把笤帚把地扫了,然后又开始把床单、被罩甚至窗帘换下来,放到大铁盆里洗。
正洗着,小芸就回来了,一回来就看到她姐坐在院子里在洗床单,兴奋的大喊,“姐,你回来啦。”
叶秀玲还没来的及说话,李桂莲和杨婶就出来了,看女儿大呼小叫,忙斥道,“死丫头,大呼小叫的像什么样子。”
又转头又杨婶说,“这丫头天天就这样,一点没有点闺女的样子,让您笑话了。”
杨婶摆摆手,说道,“嗨,小孩子嘛。行了,这事儿你听我消息吧。我先走了。”说完还扫了正在用力搓洗的叶秀玲一眼。
“哎哎,行,那我等您信儿啊。”李桂莲热情的送走了对方。
☆、第04章
04相亲
晚上,西屋两姐妹的房间。
“哇,姐,你买大白兔啦。”小芸晚上就回就看到姐姐的书包里露出来的东西,兴奋的说道。
“嗯。”叶秀玲边应着边找来新床单换到床/上。
她与小芸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是却比有血缘关系的姐妹的关系要好很多,她也不明白为什么,大概是觉得两人很像吧。
小芸是继母改嫁带进门的,她的父亲也是本村人,是个建筑工人,在一次户外作业中意外身亡,小芸来的时候只有十一岁,完全看不出已经上小学四年级的学生,又瘦又小,全身上下似乎没有一点生气,只有两只灵动的大眼睛望着你的时候显得那么的楚楚可怜。
当时叶秀玲的母亲过世不过三个月,她还沉浸在浓浓的悲伤中,不愿意说话,不愿意面对现实,与小芸同一屋檐下生活半个多月一个句没说,她倒今天还记得,半个月后的某一天,小芸对她说的第一句话,“姐,我爸没了。”
她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瞬间泪流不止,一张满是泪痕的脸,对上一张同是如决了堤的泪水的脸。
自那以后,两人似乎找到了同盟,在这个家里成了唯一可以倾诉的对象,其实小芸因为不是男孩被她奶奶那边人嫌弃,害李桂莲在李家饱受歧视,还好很会做人,让人也说不出什么,但是小芸亲生父亲刚刚去逝便火速嫁给了刚丧妻不久的叶父,二人也是饱受诟病,但是华夏国人就是有这点好处,与自己家无关的事,最多也就是茶余饭话谈资,但见面时仍该说话说话。
小芸把大白兔拆开包装,拿出一颗给她,“姐!”
“我不吃,你吃吧,少吃啊,小心蛀牙!”叶秀玲知道即使自己不提醒,她也不会多吃,一定会把糖好好的收好,每天吃一颗,再爱吃也不贪嘴。叶秀玲有时真的很佩服她这种自制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