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是周厂长吗？”
对方的声音浑厚，小心翼翼，且极为客气地问道。
“目前厂里暂停合作了，先挂了。”
周于峰淡淡说了这么一句后，便打算直接挂断电话，可电话那头的人却是急着喊了起来：
“周厂长，您先别挂，听我说上两句，就算是选择合作方，您肯定也是择优选择，正好我这边可以给你提供一个对比。”
听着电话筒里传出的声音，周于峰扣电话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然后又将电话筒放在耳边，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此刻倒想听听对方打算说的话。
“周厂长，我这边是苏北盐城的。”对方又赶忙说道。
“嗯。”
周于峰应了一声，对那个地方的印象浮现起来，是悦达与东风汽车、韩国起亚这些车企所在的城市。
“我们厂原本打算在85年的时候实行改革，成立无线电厂，主要生产收录机，不过我这话也不是空穴来风，79年的时候，我们厂里就有生产收音机的技术了，在82年的时候，改进了l1510型二波段收录机，改进的l1511的型号，投入到市场当。
所以，看到报纸上您那边的消息，我觉得我们厂的资历到挺合适你那边的。”
年男人喜悦地说道，但心里还是没底的，对方的态度过于冷淡。
而在此时，厂里所面临的难题是过度生产的收音机，市场急剧萎缩，亏损严重，急需转型到收录机上，但上会批款的事还遥遥无期。
“您的意思是，市场上已经有你们所生产的收录机了？”
周于峰问道，也来了兴趣。
“对，生产了一批，不过只在当地售卖过，京都的展销会没有赶上参加。”
年男人如实回答道。
“那品牌名字叫什么？”周于峰问道。
“燕舞！”
年男人低声回答道，可下一秒，周于峰却是瞪大了眼睛，瞬间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然后惊叹道：
“燕舞？莺吟燕舞？”
“啊？”
年男人也疑惑一声，然后咽了口吐沫后，赶忙问道：“您怎么知道我们品牌取名字是出自这个词语呀？”
周于峰愣住了，他娘的，在他的上一世，家里的第一台收录机就是燕舞牌的啊！
这也太巧了吧。
“周厂长？”
听着周于峰好久没说话，那边的年男人小声叫道。
“哦，呵呵。”
周于峰这才是回过神来，笑了一声，然后解释道：“有朋友是苏北盐城的，听他提过这个事，对了，怎么称呼您？”
“解波俊。”
年男人大声说道，心里自觉是来了机会，脸上淡出了一抹喜色。
“那我就称呼您解厂长？”
周于峰问道，同样，他的嘴角也淡出了喜色。
“诶呦，我这厂长就是一个虚名，哪有您那厉害呀，呵呵呵呵，周厂长，我家的小子可是把你当偶像的。”
解波俊有些不太好意思地说道。
“解厂长，您客气了，事情是这么一个情况。”
周于峰的语气随之认真下来，而解波俊那边竖起耳朵听着，表情严肃。
“因为合作方比较多，就像您刚刚说的，我们这边需要择优选择，您先把厂里的配套设施跟我说一下，另外还有厂里的人员配比，详细说清楚，我做一个统计。
如果条件可以达到我们的合作标准，我会提前给您电话，然后亲自去一趟你们厂里之后，再决定要不要合作。”
周于峰这样说道。
话语虽是尊敬，但态度已经摆在了高处，甚至此刻都没有提对方需要接受哪些要求，就好像是对方一定会妥协一般，给了解波俊很大的压力。
这就是拜访与被拜访的区别所在，什么时候扮演什么角色，必须要拿捏好，这是周于峰掌握的谈判技巧。
“好，我理解，我先跟您说下厂里的设备，因为不断的研发新技术，设备都是市场上最新的，型号是...”
解波俊详细地说了起来，等周于峰掌握了足够信息后，便挂断了这通电话，立即拿出笔记本记录了起来。
原本觉得巫宏俊登报的方法反而是给自己造成了困扰，没有想到，到最后，最佳的合作伙伴，竟然是以这种方式得来。
晚些时候，给解波俊去电话，巫叔，您真是我的贵人!
...
第759章 解波俊的手笔
下午的时间里，周于峰重新整理起计划书，关于磁带生产线，香江昆仑实业的设备，预计在未来的一个礼拜里送达到浦东。
而鲁良吉的工作安排下来之后，相关的手续全部简单化，“先投入生产，后持续建厂”是此次工作的口号，其真正的目的，是要赶在九月份之前，安置好插队知青的工作。
陈春那边找的技术人员，也已经落实，在几天后，就能到厂里来报到。
马和顺还在积极地购买歌曲，尤其是跟港台地区的商谈变得逐渐频繁，而取得关键性进展的一步，还是得亲舅的帮忙。
那首《冬天里的一把火》的演唱者，高凌风，已经与他取得了联系，也正是因为巫宏俊的牵线搭桥，购买歌曲的事，已经开始洽谈。
所有的事情都在一步步向前推进，而之前停滞下来的事情，也发生了转机，真是一个神奇的年代，商品经济放开的初期。
渐渐的，外头的天黑了下来...
在苏北盐城。
解波俊在午与周于峰通过电话之后，就一直守在座机前了，因为心里涌起了期待，越往下等，就越是坐立难安，焦虑的状态一直持续到了傍晚。
要不给周厂长打一个？解波俊有了这样的想法，手放在电话上，刚准备要拿起电话筒时，铃声在这一刻响了起来。
解波俊下意识地，立即接了起来。
“解厂长？”周于峰那边低声道。
“是是是，是我解波俊，周厂长，总算等来你的电话了。”
解波俊语气和悦地说道。
“解厂长，您客气了，整理资料费了些时间，所以来电晚了。”
周于峰的话语刚落，解波俊就抢着说了起来：“哎呦，没事没事，您忙才正常。”
“下午的时候统计比较了下，您厂里的条件还算不错，明天计划先去你的厂子里实地考察，具体到的时间，应该是下午。”
周于峰缓缓说道。
“明天下午，可以，没问题，我提前做好准备，那周厂长，我们可就定好时间了，我在厂子里等着迎接您。”
解波俊连连说着肯定的话语，生怕周于峰明天不来。
“解厂长，您太客气了，正常的工作交流，那先这样，我们明天见。”
周于峰平淡说着，嘴角淡出笑意，等到挂断电话后，终于是笑了起来。
印象，燕舞在国产收录机里，是发展最快的品牌了，85年成立，短短两年的时间，就变成了家喻户晓的一线品牌，其当时敢于创新，重视宣传的效应，甚至在当时提出了“三包”。
很多方面，足以证明海燕牌的领导人的优秀，多方面的决策，是几近天才的。
如果到了九十年代，在收录机销量不好的时候，适当减产，把产品结构调一下，重心换成vcd和dvd，也不至于到了破产的地步。
而厂长走马灯似的换，也造成了很大的影响。
但现在，只是84年里的8月...
......
次日，月十七日。
从魔都到苏北盐城，将近320公里的距离，目前两地还没有航班通往，周于峰索性直接驱车前去，于是便和黑子赶早出发。
一路两人换着开车，好在方向感都不差，根据地图上的方向指示，并没有走错路，到了下午四点的时候，抵达了工厂里。
见到解波俊，两人的言谈举止要比电话里亲近得多，双手握在一起许久都没有松开，颇有相识恨晚的感觉。
“周厂长，在我们盐城，衣服卖得最好的，就是花朵服饰了，您那些广告宣传的真是太棒了，让我自愧不如呀。”
解波俊用力晃了晃胳膊，这番话并不是故意奉承说些好听的话，而是这位厂长的心里话。
“解厂长，您太夸张了。”
周于峰平淡说道，在话语，在捕捉着细节，这位解厂长，好像在上一世的时候，也是热衷于广告的宣传。
应该是87年的时候，海燕在广告的投入就近200万元，这在当时的家电企业，绝对是一个天数字，就是这位解厂长的手笔吧？
“走，周厂长，奔波一路辛苦了，我们先吃饭。”
解波俊热情地说道，看向周于峰身后的黑子，也向他友好地点了点头。
“解厂长，还是先看看厂里的情况吧。”
周于峰强调道，也看了黑子一眼，笑着介绍道：“这是我们厂里的向萍同志。”
“好小伙，看起来真有精气神。”
解波俊笑了笑，随之便先带着周于峰考察起了厂里的情况。
厂子里目前所能量产的收录机，虽说是相对比较落后的，但便携性二波段单卡收录的这些技术，厂里的技工已经熟练掌握。
厂里的软件配套是没有问题的，工人们的自主研发的成品也有，所面临的压力，应该就是堆积成山的收音机，以及急需要更换的先进设备。
“厂里的设备太老了，尤其是今年，大批外资涌进市场之后，商品变的多样性，选择也就多了，现在所生产的收录机，是要被市场淘汰的。”
走出生产车间之后，周于峰摇摇头说道，面容上明显闪过一抹失落的神色，同时又意味深长地看了黑子一眼，好似要走一般。
“这...厂里一直在积极改革，拨款的事所有下来，所以就想着，看看怎么与您合作，周厂长，厂里的收录机都是我们技术改进自主研发的，工人们的技术，就是我们厂里的长处，可不比其他大厂差！”
解波俊大声说着，紧紧地挨着周于峰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