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通此节,薛老三对眼前众人热情又炽热了几分,笑容也多些真诚,末了,还留了他在辽东的电话,约定常常联系。果然,这电话一留,众人的模样马上就变了,再不称呼什么同志,而是随了胡黎明“老兄,老弟”地叫了起来。
见薛向如此,胡黎明真个是感激涕零,说起来,他胡黎明若是坚持留在汉水,想必现如今也成了汉水市委书记,论级别较之鹏城的一个常务副市长自然为高,可真论起发展前途,谁都知道搭上了鹏城,便是搭上了快车道,光看这满城在建的拍拍高楼,就知道如今的鹏城是何气象,怕是全国的省府也找不出抵得上鹏城的。
而中央发展特区经济的决心也是不容致意,大前天,国务院召开的第五次全国经济会议,又另划出了岭南的珠江、汕口和邻省闽南的厦口市为新特区,如此一来,鹏城这改革开放的桥头堡,一号特区的地位便更加稳固和显赫,鹏城政要的前途自然大为看好。
本来,胡黎明也是踌躇满志,指望来到鹏城,立时就大展拳脚,谁成想,鹏城新建,来的全是各路大神麾下精英,他胡黎明有来头,可十多个常委就没一个软柿子,就这么着,做惯了一把手的胡黎明立时就不适应起来,依旧按照在汉水的作风行事,可是得罪了不少人,在常委会上吃了不少败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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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盛世中华
是以,今次,胡黎明倾心结交的薛安远心腹戚如生传来了薛向到来的消息,胡黎明立时就计上心头,准备了这么一出。眼下,见薛向留了自己的电话与众人,胡黎明便知道自己这番心思被薛向识破,而薛向识破后,反而没有责怪,还鼎力襄助,怎不叫胡黎明感动莫名。
一番寒暄,又费去不少时间,薛向和众人聊得热乎,胡黎明却主动替薛向解围了,言道薛向过海,还有急事儿,回程之时,大家再共谋一醉。至此,薛向才算得以脱身。
胡黎明拉过薛向,想说些感谢的话,薛向挥手止住,拍拍他的肩膀,重重一握手,便上了车,一道烟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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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踏上港岛,薛向少不得再一次为资本的力量所震撼,上次来的时候,港岛虽然已经是遍地小汽车,可单车和摩托还是占了大多数,而今次重归,港岛路面的单车几乎绝迹,就连公共汽车也少了大半,宽阔的马路上竟是私家车和出租车。
今次来接薛向的还是上回的郝营长,不过,见面时,薛向称呼“郝营长”时,被随行的司机纠正说这是他们新华社接待中心的主任,显然这位郝营长修成正果,顺利军转政,跨进了政界。
先前的郝营长,如今的郝主任,称呼变了。官儿大了,不过,对薛老三似乎是更加客气了,说不上两句,便一口一个“薛司令当年如何教导我们”,搞得自己跟薛安远多有勾连一般,实际上这位郝营长当初军籍虽然挂靠在岭南军区。可几乎就没在岭南待过几天,况且,他被选送赴港之时。薛安远还没到岭南来呢。
不过,人家郝主任愿意套近乎,薛向自不会傻得去分辨。一路和郝主任说说笑笑。气氛倒也热烈。
车沿着滨江大道,很快就过了新界,转入三环主干道,没行多久,便听见不远处锣鼓喧天,鞭炮齐鸣,薛向好奇之下,便询问郝主任何事,郝主任笑着说今天是港铁成功运营一周的时间,举行的庆祝仪式。
薛向这才知道历史上那条有名的香港地铁终于建成了。也解开了他此前的迷惑:为什么路上少了单车和公车?都去坐地铁了嘛!
车又行片刻,便转上了铜锣湾,薛向此来,并未知会柳莺儿,且柳莺儿摔伤的消息也非是柳莺儿告知戚如生的。而是瘸老三传达的,是以,薛老三并不知柳莺儿在哪家医院就医,便只能来那家开在铜锣湾、名叫“盛世中华”的古玩店。
铜锣湾不愧是港岛最繁华的商业区,车子刚驶入其主干道,车速立时就降了下来。而降车速,非是因为有限速,而是车流陡密,一辆接着一辆,如何能快得起来。
薛向心中焦急,着忙去寻柳莺儿,可如此蜗行龟爬,他心中哪里还耐得住,便冲郝主任道个谢,让二人在下个路口转回,不待其答话,便径直打开车门,从正行驶着的车上跳了下来,大手一按迎面撞来的另一辆车,一个借力,便飞身跃了过去,又两个跨步,便上了人行道。
而他薛老三方才跳车之地,早已因为急刹车和密集车流,乱成一团,一时间,喇叭声大作,警笛轰鸣,却全作了薛老三大步前行的背景。
“盛世中华,好字!”
薛向站在金碧辉煌的宽阔大门外,盯着其上悬挂的招牌,低声念出声来。
没成想这声低吟,便被人听了去,当头从门中步出一位身着唐装的中年来,脚蹬帆布鞋,嘴余八字须,面容精瘦,一声唐装也作大红大紫,打扮得十分喜庆,迎面就冲薛向招呼开了。
“这位先生好眼力,实不相瞒,这四个字可是咱们店里许大掌柜从苏子瞻的众多字帖中寻觅出来,凑成的四个大字,硬拓成的这副招牌,千金不换。这位先生,您可能要问了,这凑成的四字,笔意不连贯,岂非不美?那您算是问着了,正是因为不是从同一幅书法中攫取,四字硬凑,笔意呆滞,可您看眼前的这四个字可有凝塞之感,嘿嘿,这就显出咱们许大掌柜的能耐和咱们盛世中华的实力呢,您可能不知道,咱们为了这四个字,到底费了多少功夫,苏子瞻的真迹就选了八幅,子瞻书法的名家临摹本,更是不计其数,这才凑得的,苏子瞻是什么人物,他的字,满中华能寻出一幅就是难得的宝贝了,可咱们店硬是寻得了八幅,这下,您该知道咱们店是何等实力了吧,寻老玩意儿,来这儿准没错,总之,乱世黄金,盛世古董,买古董来咱们盛世中华,您算是来对喽!”
此人听见薛向用的普通话吟哦,却也没问他的来历,而方才的介绍亦用标准的普通话说出,且此人当真是好嘴,愣是从一幅招牌,说出了许多门道,尤其是这招牌的来历,用传奇故事的手法叙说,别具一格,更显沧桑古意,十分契合了古玩店的身份,而更难得的是通过这个传奇故事,展现了自家店面的雄厚实力,当真是一举双得。
薛向本来心情焦躁,听了这八字须的一番介绍,心中反而生出些意趣来,看这情形,盛世中华果如小妮子来信那般,红红火火呀。
薛向冲八字须笑笑,也不答话,抬手推门而入,八字须却也不再饶舌,鞠个躬,道声“欢迎光临”,便伸手来替他推门。
入得门来,薛向便是一震,几乎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门了,这哪里还是他上回盘下的那个店面,简直是进了一家后世的超级卖场么,他可是记得上次那家店面,是他亲自领着瘸老三、港岛司机马达,一道儿盘下来的,虽然面积也不小,可和眼前的这家店面比,差得实在是太远了。
他记得原来那间,不过是一百多平的单层单间,辟了柜台就罢,可眼前的这间,简直比原来那间大了十倍不止,数千平的大厅,布置得古色古香,辟了数十个个店面,供客人休息安坐的也是全套的明清家具风格,上下三层楼,皆用木质楼梯连接,其内的男服务员皆是一如门前所遇的八字须那般打扮,而女服务员则是大红的旗袍,装扮得着实得体。
薛向眼见奇异,便不急着去寻瘸老三,而在店内转了起来,一路行来,但见十多个店面,风格各异,卖点不同,有书法、古画、瓷器、玉石、杂玩、玉石印章雕刻、文房四宝专卖等等专店,当真是囊括所有,涵盖古今。
薛向万万没想到短短两年功夫,小妮子就在这边做下如此大的事业,不说这店内的生意如何,单看这如此大的一座设在港岛在繁华地段铜锣湾处的店面,就知道小妮子现在的身家恐怕已经远远超过了当初他留下的数百万港币了。
薛向逛了一楼,二三楼已然不打算去瞧,单看楼道口,便知道那二层所在必然更显精妙,因为通往楼梯道处,有两个高大男子守卫,见人掏出一张红色的卡片,才准放行,显然就是vip顾客了。
薛向一路缓行,沿途所过,不但观店,还听声儿,但听各式方言杂语,什么闽南语,粤语,客家方言,乃至洋文,杂七杂八,数不胜数,讨价还价,瞻观赏玩,好不热闹。
“这位先生,我看你逛了也有些时候了,怎么着,就没让您上眼的?”不知什么时候,那位八字须又跟了过来。
说起来,自打在门口,八字须就盯上薛向了,当然,用一个盯字,倒不是八字须起了什么坏心眼儿,而是他觉得眼前的薛老三气质与常人迥异,穿着普通,可顾盼雄飞,这路人往往是豪客,真正的大买家。
薛向笑道:“我随便逛逛,怎么,不买,还能赶客不成?”
八字须道:“看您说的,我真要敢那样儿,先砸的是自家饭碗呀,你自管看自管看,我看先生您对咱们盛世的专店似乎兴趣不大,您往那儿瞧,那儿可是咱们东家专门辟给小商贩门儿摆小摊儿的,您可别小看他们摊儿小啊,可东西着实扎实!”
薛向笑笑不语,八字须以为他不信,接道:“看先生您是头一次来,我就给您说道说道,您别以为他们都是港岛本地的,想来也是,港岛巴掌大一块地儿,孤悬海外,想有老玩意儿也难啊!其实呀,他们的来历,用一句三山五岳、五湖四海来形容再合适不过了,有海那边儿宝岛的,有海这边儿澳门的,还有新马泰的,反正那帮避居海外的华人,喜好古董文玩一路的,都好在那片儿练摊,他们有些纯属闲的,就是凑个热闹,可手里可是有真家伙的,检漏在咱这儿可是时常发生的啦。”
听八字须这么一说,薛向倒是觉得有些意思了,说道:“你们老板挺会做生意的嘛,我说怎么这寸土寸金的铜锣湾也舍得开辟出这块儿练小摊儿的,这是要聚拢人气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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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恩怨
薛向话音方落,八字须便竖起了大拇指:“高,实在是高!我就说先生您不简单,果然独具慧眼,一定是做大生意的吧,嘿嘿,实话告诉你,这主意是我们大东家出的,许掌柜和马经理开始都不同意,可架不住东家一意孤行,结果愣是弄成了一招妙手。”
当时的情况是这样的,咱们盛世在港岛的古玩界虽是后起之秀,可架不住咱们货源广、品相高、老玩意儿多,而且屡展重宝,名声很快就在华人的古玩圈子传了个遍,这样一来,可就挑动了港岛的那些古玩界老字号的神经了,这帮老家伙竟然结成党羽,搞了个联合压价,想挤垮咱们盛世,结果咱们东家这招一出,立时聚拢了大把的人气,每日来往客流量几乎要超过他们所有店面的总和,简直就成了东南亚文玩交易中心了,这不,才有了咱们盛世现如今的气象。
八字须娓娓道来,不温不火,薛向也听得津津有味,就这一会儿的功夫,薛老三就对柳莺儿在港岛这几年到底经历了怎样的蜕变,已然有了初步的了解,小草鸭已然变成白天鹅了啊!
“怎么,这位先生,打算上手了?”
八字须见薛向面露微笑,以为又拉成了一笔生意,心中欢喜。
熟料薛向正待接口,大门处便生出了番大动静儿。
但见二三十人一起涌进门来,进得门来。便堵在门边不行,二三十人便摆开了阵势,但见七八个黑衣人侧立两旁,最后边是六个壮男,两两一组,扶持着一个大箱子,箱子的把环还用手铐铐在壮男的手腕上,料来不是怕被抢,而是怕摔落,但无论是哪种情况。总之,这箱子内的东西,显然不一般。
而被黑衣人围在中间的那群人看上去极不简单,打头的是个大褂中年,虽站在前方,腰却是微躬的,神态颇为拘谨,其后则是五个或长髯。或鸡皮,或白发的老头散散站在一堆,这五个老头的装扮都甚是简单,或衬衣衬裤,或连襟大褂,总之衣服一眼便可辨出是寻常大陆货。可就是这寻常大路货。穿在这五个老头身上,也衬得文质彬彬,给人扑面而来的书卷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