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容易,从王刚处讨了个天大的人情,利索的将李家的田地给划好了,原以为这下可以在薛县长面前露把脸了,刚遣了两个老虎皮,一个捉了狗熊吴进号子,一个去镇委报信兼报功,他则急匆匆赶来薛县长处请功领赏,可又撞见眼前这一幕,真个是气得他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这都是tmd什么干部,素质,素质啊!”苏镇长心里一边大声呐喊,一边再想如何能圆过眼前的这个场子,要是圆不过,回头周书记知道了,这帐怕是还得记在自己头上!
“苏镇长,你踹我干什么?”
麻脸儿虽然挨了一下狠的,可苏镇长打人的本事,差薛向不止十条街,再加上人胖体虚,地道不足,若不是借着冲劲儿,怕还踢麻脸儿不倒,是以,麻脸儿只是腹上一痛,便立起身来。
“踹得就是你!你一个财政所长,上班时间,不坚守岗位,喝得烂醉,跑到校园来调戏女教师,你这样的人,不踹能行?”
苏镇长说得火星子直冒,他本就不甚待见这耿天,因为姓耿的仗着他表舅金副书记的势,把持财政所不说,平素就没怎么把几个非镇委委员的领导放在眼里。这会儿,他苏镇长心绪本就恶劣,逮着机会,哪里还有跟他客气的。
听得苏镇长如此言辞,耿天立时发飙了,指着苏镇长破口大骂,污言秽语,简直不堪入耳,这哪里是个财政所所长的模样,便是最恶毒刁钻的市井村妇,怕也是骂他不过。
这厢,耿天骂得精彩纷呈,各种生殖器官配着猪马牛羊齐齐出场,听得薛向真想把他这张嘴撕烂,可眼下,众目睽睽,他却是无论如何不好动手,直拿手捂了小人儿的耳朵。
第六十五章周书记不爽了
满场的人俱是无言,宛若听戏一般,看耿天还能骂出什么花样。谁成想耿天看着瘦不垃圾,却是气脉悠长,一口气骂了十多分钟,满嘴污言竟不带重样儿的。
这苏镇长起先气得直抽抽,欲上去和耿天拼命,转念一想,心中又欢喜起来,骂吧骂吧,这下我苏某人的担子算是卸下来了,到时,周书记秋后算帐,我也有说词,不是我苏某人无能,是某些人不知仗了谁的势......
耿天正骂得起劲儿,忽然,主干道又行来黑压压一大片人。那群人约摸有二三十位,皆是衬衣衬裤装扮,一眼看去,便知不是使力吃饭的,打头的是两位中年人,一瘦一胖,高矮平齐,这二人似乎气场极强,逼得身后众人拉开了足足半米有余。
瞅见来人,耿天和苏镇长齐齐动了,竟是一同朝那群人奔去。薛向看清阵势,便把小人儿放到了地上,牵着他朝众人迎去,那边众人瞅见薛向的动作,打头二人赶紧加快步伐,余者无不紧跟,片刻,两拨人就在主干道中央撞上了。
“薛县长大驾光临,欢迎欢迎啊!”那瘦子紧走几步,越过了和他并行的胖子,双手握住薛向伸来的大手,摇晃起来。
那瘦子一声“薛县长”唤出,紧随薛向身后朝大部队迎去的一众校领导和四位女教师惊呆了,任谁也难以想象这么个斯斯文文。英俊挺拔,与自己同龄的年轻人竟然是县长,是自己的父母官了!
而耿天更是听得傻了,自己正朝金副书记不断靠近的身子,霎时间,就定住了!
薛向笑道:“当了不速之客,周书记莫要见怪才是啊。”
薛向虽未和这瘦子碰过面,却是翻县里的人事档案时,见过他的照片,毕竟下级单位的主要领导的脸面。还是有记熟的必要的,此人正是城关镇党委书记周兴国。而薛向虽然对这乌烟瘴气的城关镇极是不满,可对此人还是不愿也不能怠慢,至少在初见的礼节上,不能做差了,毕竟此人乃是代表一级党委,较之一般的正科级份量可重了太多。
薛向和周兴国寒暄几句,又同先前和周兴国并排而行的胖子握手问好。这胖子正是城关镇镇长宁不屈。宁不屈的名字倒是给人衣袂飘飘、出尘脱俗之感,可偏生生得粗鄙,不过亲和力倒是十足,至少薛向方和这胖子说了没几句话,心中便对其生出好感来,这种本事。他可是从所未见。
和一干赶来的城关镇上层建筑握手,耗去不少时间,薛向心中虽然不耐,却也不得耐着性子做完。好容易弯成了既定礼节,不待周兴国张嘴说出接风洗尘的话。那回过神来的耿天竟然从人群里跳了出来,啪啪啪,直抽自己嘴巴,边抽,边冲薛向喊:“薛县长,我不是人。薛县长,我不是人.....”
原来方才,耿天和苏镇长齐齐迎着周兴国这只大部队奔去,想着就是第一时间互相告状,哪知道薛向一动,周兴国这边哪里还停得下来,于是二人皆是有口难开。耿天本来就对镇上的这些大佬齐聚于此,震骇莫名。心中隐隐起了不好的感觉,待听到周兴国竟冲被自己高声辱骂过的年轻人先伸出了手,叫“薛县长”,心下便道:完了!
原来,今次,镇上的搜寻、接待人物,他这位勉强在城关镇排得上号的干部自然知道。且他还是领了自己表舅、分管财政的金副书记之命,给城关中学和小学送拖欠教师工资来的。当然,这送的工资自不可能发全,而是两所学校各自发了不到应发数量的十分之一,而这会儿,想起来发钱,自然不是镇上领导突发善心,目的,无非是借此堵一堵饿疯了的老师们的嘴,免得他们乱说,让微服私访的薛县长听了去。
而这耿天给城关中学发完钱后,便折道来了这城关小学,哪知道一路上见了几位姿容秀丽的女老师,一时间,淫心大动,便借着这发钱的机会,拿捏城关小学的一干校领导,以此,混了一桌酒席,当然,混饭是假,借故亲近漂亮女老师是真。酒桌上,这耿天就荤段子不绝于口,几三旬酒后,更是拉着嘴漂亮的米老师要和交杯酒,吓得尚未出嫁的米老师逃了出来,就这么撞见了薛向。
而此刻,耿天得知了薛向身份,心生绝望之余,条件反射出的补救措施,便是自惩以求薛县长的宽恕。
耿天如此突如其来的一击,弄得满场的热烈气氛立时冰冷,周兴国和宁不屈立时满脸黑气,瞪着正不停抽着自己嘴巴的耿天,恨不得一口将之活吞了。虽然这二位不知道方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但看耿天面红耳赤,满嘴酒气,心中猜到这小子定是冲撞了薛县长,可你冲撞就冲撞了吧,就是有天大的事儿,待会儿哪怕给薛县长跪地磕头补救都行,可你如此跳出来自己掌掴,这是在打自己么,这完全是在打全体在场人等的脸面啊!
要说这会儿最生气的还真属不上周兴国和宁不屈,而是一侧的金副书记,这会儿金副书记气得脑仁儿生疼,两眼直晕。耿天什么德行,他实在是太清楚了,不喝酒还好,两杯马尿一灌,那是什么话都敢说,什么事儿都敢做。可你这王八蛋做就做了,死撑着说不知者不为罪也好啊,可你tmd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扇耳光,你扇给谁看?你在扇谁?当了这些年的官,都当到狗身上去啦?连为尊者讳、为大家讳的规矩都忘啦?
金副书记心中万种咒怨,千般恼恨,也只能憋在心里,这会儿城关镇一伙儿人算是被耿天给带沟里去了,竟是没人出声,亦无人出手阻拦,倒是薛向看不下去了,一把抓住了耿天不停自捆的胳膊,道:“耿天同志,喝酒我不认为是什么坏习惯,因为我也喝!可工作时间喝酒,无论如何说不过去。再者,喝酒之人应该有酒德,所谓酒德,无非是喝完能静,喝醉即睡,不吵不闹。而你呢,喝酒之后,竟借着酒劲儿,硬逼人家尚未出嫁的女老师喝交杯酒,人家不从,就揪着人家头发耍威风,这是什么行为,说酒德,怕是扯远了,说句山大王作风,流氓行径,怕也是不为过的.....”
薛向借着喝酒谈起,句句听似在讲道理,说规矩,却是将耿天方才所作所为摆了个干净。
薛向说罢,周兴国等人齐齐变色。原先,众人皆猜肯定是耿天喝多了,胡咧咧,冲撞了薛县长,对耿天如此自捆不满之余,未尝没有动了恻隐之心之辈。可眼下,听薛向一分说,众人齐齐怒目而视,恨不得活撕了这王八蛋。毕竟,今次是这位传说中极是厉害的薛县长第一次到城关镇,所遇所见的干部、百姓,无不最直观地反映了城关镇的现状。至少,在这位薛县长心中,相信的定是他看到的。
如此一来,耿天生为城关镇干部中的一分子,在薛向眼中,自然成了城关镇干部的代表。可被如此一个烂人代表了,真叫众人是心有不甘,情何以堪?
薛向说罢,耿天低着红肿的脑袋不住点头,还待道歉,一边早恼了十分火气的周兴国发言了:“明道同志,我建议对耿天停职检查,由你们纪委介入,一定要查清查实,有错要处理,有罪要移送司法机关,对遭受耿天迫害的人民教师,要给予经济上的补偿,和名誉上的恢复!”
周兴国话罢,立在金副书记一侧的花白头发的老头沉声应了,那老头一挥手,便从人堆里挤出两个壮汉,架着耿天便去了。
耿天去后,周兴国又对薛向道:“薛县长,耿天同志如此罔顾党纪国法,胡作非为,我这个班长有责任啊,都是我平时疏于管教的结果,稍后,我会向县委做出书面检讨,您看?”
薛向摆摆手,道:“兴国同志言重了,害群之马常有,但千里马更多,若是每出一个害群之马,都要你这头马检讨,我看你就不用带领这群千里马前进,就光检讨就行了!”
薛向先前称呼周兴国“周书记”,这会儿又唤作“兴国同志”,看似称呼亲近了一层,内里实是另有乾坤。因为,前者的“周书记”听着关系远,实则是把二人摆在了同僚的位置上,而后者“兴国同志”听着近,实则是薛向在隐讳地强调自己的领导身份,乃是对周兴国那句“您看”的回击。
因为周兴国先前那句检讨的话,真个是夹枪带棒,一般人或许听不懂,薛向这等人精又岂会不知,因为这周兴国若是真要检讨,这会儿口头上说了也就够了,完全没必要说还要对县委做书面检讨,即使他周兴国真要做书面检讨,也没必要跟薛向讲,因为薛向虽是县委常委,但毕竟不是负责干部的书记,再说,最后俩字“您看”,几乎是赤裸裸地挑衅。
细细一品,便能将周兴国整句话的意思品出来:无非是,你一来,我就向组织检讨了,现在我检讨了,你总该满意了吧?
第六十六章老头发火非同小可
却说周兴国一番夹枪带棒的话一出口就后悔了,毕竟眼前的这人可不是任由自己呼喝拿捏的城关镇干部,而是县里的副县长,且是萧山县十三位顶层大佬之一,甚至对自己的位子都有一定的谏言权,且方召开不久的常委会上的消息已经传了出来,这位可是在马头乡党委书记的位子上狠狠别了卫书记一道,差点儿连纵横县府的毛老虎都栽了进去。
而马头乡虽然经济全县倒数第一,可论行政构建,乡党委书记地位,可是与自己齐平,这位能让马头乡党委书记的位子空悬至今,未必就没有动动自己的能耐。
一念至此,周兴国便待说些贴心话,转圜下尴尬的局面,谁成想薛向的“兴国同志”随后就到了。若是一般情况下,薛向直接称呼这“兴国同志”,尽管让人觉得别扭,毕竟这二位年龄想差悬殊,可至少还有层亲昵的意思。可这先“周书记”,后“兴国同志”,其中的强硬回击的意味儿,可就不言自明了。
在场的都是人精,这二位暗里的交锋虽然隐讳,可就没几个听不出来的。
宁不屈惦记着耿天之事,会将众所周知的拖欠教师工资的事儿,抖落出来,便冲苏镇长打个眼色,示意他转圜一下场面,毕竟跟随苏镇长一同下乡的两名老虎皮,一个锁了吴英雄进了派出所,一个跑回镇政府报信,这才引得众人齐至城关小学,是以。宁不屈却是知道这苏镇长和薛向说过几句话。
这会儿,要的不是什么别的,就是这能递得上话的人。
苏镇长瞅见宁不屈的眼色,心下是一喜一忧,喜的是这平时将自己呼来喝去的宁镇长也有了冲自己示意的时候,忧的是这会儿气氛尴尬至极,薛县长和周书记。可没一个善茬儿,要是一个不慎,说不得就得碰一头包。可这边宁镇长都下了指示。装看不见显然是不可能。
就在苏镇长满心纠结之际,薛向说话了:“行了,同志们的好意。我就心领了,本来下来的时候,就同卫书记和俞县长说好了的,怕影响地方同志们的工作,就特意没让县委办下通知,谁成想还是耽误了同志们的工作,在这里,我向大家道个歉!”
薛向这边一松口,周兴国脸上终于有了笑模样,连连挥手道:“薛县长这是骂人呢。您好容易下来一趟,再说这第一次下地方就下到了咱们城关镇,这是看得起咱们啊,要是今儿个让薛县长过大门而不入,以后去县里开会。一准儿要让同志们戳脊梁骨的....”
“对对对,薛县长,您难得来一回,而且听说不是东北人,定是没尝过咱们这儿的东北烂炖,今儿个难得有机会。哪儿能错过。我来的时候,秀莲嫂子可是交待过,要我好好招待您,您看咱们的面子您可以不给,秀莲嫂子的面子,您....”
见现场气氛转好,苏镇长终于适时地跳了出来,张嘴就是秀莲嫂子,浑不觉自个儿较之李秀莲年长半轮有余,叫得个是自然至极。
却说小人儿的妈妈李秀莲这会儿正躺在床上爬不起来,哪里会交待这些话,苏镇长安排完分地事宜后,到是去过李秀莲家,见了满院子的村民,在啧啧赞叹李秀莲死鬼男人的祖坟上定是冒青烟了,竟然出了个当县长的弟弟。如此,苏镇长哪里还会怀疑薛向和李秀莲的关系,这会儿,竟大模大样地假传起懿旨来,拿嫂子来压小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