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方去,一边的小家伙跟偷着鸡的小狐狸一般,格格笑着,冲回了房间,未几,又听见她和小意吵了起来。
却说,苏美人捧着电话在床头坐了,却不知如何开口,而那边的薛老三也没有声音,许久,只有彼此淡淡的呼吸传出,让人知道电话还保持着联通状态。
如此寂静的时间,虽然不长,可这种安静,在通话时,特别敏感,也让人倍觉漫长,似乎双方都体味到这种不自在了,竟齐齐说出话来。
“还生气呢?”
“还饿不饿?”
难得跟薛老三有如此心有灵犀,苏美人心情猛地好了起来,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一喜一怒,怎么会如此轻易地让薛向掌握。
她正欲开口,又听那边的薛向道:“别听小丫头瞎说,我吃过了,一碗鸡蛋面,一堆咸鸭蛋。”
“没带钱,路上怎么走的?”
“你太小看你家男人了,漫说蜀中,就是藏边,我空着手也尽可去的。”
“是呵,就属你本事大,抛妻弃家的手段,天下第一。”
“说嘛呢,说这些可没意思啦!”
“是呢,跟我说话当然没意思啦,我多招人讨厌啊,找了个老公,一年上头聚不上几天,好容易放假了,想多聚聚,上赶着人家,还被人嫌弃,我多没意思啊……”
说着,说着,苏美人悲从中来,竟语带哽咽。
薛老三生平最怕的,大概就是家里女人哭了,不管是大的,还是小的。苏美人这一发作,他真觉自己罪大恶极了,想想也是,结婚已有两载,相聚不到俩月,如此长久别离,对人家确实不公平,一念及此,薛老三便使出浑身解数,温言软语地哄她。
一会儿说,今年春节,一定早些回家,多多陪她;一会儿又承诺,明年让她来德江过暑假,跟着又说了自己在这边的困难,希望谅解。
听她软语温存,苏美人的心气儿立时又顺了过来,待听到薛向最后说,明年一定抽时间陪她去旅游,苏美人险些没高兴得欢呼出声。
说起来,她虽成婚,已作人妇,其实不过是个刚坠入爱河的小姑娘,喜怒极是无常,心情时刻为牵挂之人的一言一行而变换。
第三十二章造反的心思
“哼,那么远的事儿,谁知道你会不会又变动,说得比唱得好听。文學馆”苏美人心中那口气早消了,嘴上却依旧吊着。
相处有日,薛向早知道她是什么脾性,一听话缝儿,便知有门,涎脸道:“你又不曾听我唱过歌儿,怎知道我唱歌没说话好听,苏教授可有些强词夺理哟,怎么着,尊敬的苏小姐,要不要我为你高歌一曲。”
噗嗤一下,苏美人终于没忍住,笑出声来,再去捂嘴已然来不及,嗔怪道:“少转移话题,薛老三,你这会儿跟谁在一块儿呢?”她始终记着那个担心。
薛老三脑子极灵,立时就知道她意所何指,赶紧道:“看你说的,我能和谁在一块儿,初来乍到,连人都认不清,再说,这都什么钟点儿了,我能去哪儿,一人在家睡觉呗。”
苏美人哼道:“薛老三,我跟你讲,这回我就原谅你了,再有下回,你看我,我……”
苏美人挺想学她办公室的梅老师跟他老公吵架时那般,也来一句“我抱着孩子投河去”,可这才发现自己竟没资格说这句话,霎那间,她觉得当务之急,该是要个孩子了,要不然薛老三变了心,拿什么拴住他。
接着,苏教授的思维又开始无限发散起来,似乎看见自个儿抱着孩子,指挥薛老三,忙活这,忙活那,彻底将亲爱郎君奴役的美妙画面来,便连自己何时挂的电话,也是未觉。
薛老三挂了电话,心中的块垒又消了一块,月儿幽幽,林风徐徐。他睡意全无,因为了完私情,还有公事。
他可知道自己如今在德江的局面,很是不好,不,简直就糟透了。
想他历任靠山屯,京大,萧山,明珠。虽然都和领导起了龃龉,最后闹了个不好看。
可即便是遇敌,也从未像现在这样,屁股还未落稳,便严重得罪了顶头上司。遭遇了人家的严重关切,和数次打击。
他很清楚,县官不如现管的道理,这点,他才明珠就把握的很好。
但眼下在德江的悲剧,是不以他自己意志为转移的,他怎么会想到因为一句“孔专员”。就得罪了顶头上司。
或许普通人在遭遇了这种局面后,会小意地让孔凡高踩一脚,出了气,然后。自己再贴上去。
可薛老三这种性子,怎么可能惯孔凡高这臭毛病。
得罪就得罪了,想这些无益,他眼下担心的是如何应付孔凡高新发来的小鞋。这件事若处理不好,以后只怕真就是孤家寡人了。
毕竟你嚣张可以。但得撑得起场面,若真光剩了嘴厉害,估计得被人收拾得连骨头都不剩。
至少,薛向明白自己眼下敢挑战孔凡高的威严,在诸人瞧来,就是嚣张。
若是这次劫难,他抗不过去,在众人眼里,无非是又一只不知死活的猴子跳起来,被拍死了。
反之,若是这次死结,能解开,必定又是另一番局面。
下午专员办公会的局面,他可是瞧在眼里,孔凡高之威虽盛,但只不过是以势压人,大部分同志是不敢言,而敢怒。
强权没遭遇反抗前,所有人都会认为坚不可摧,凛然不可犯,而大泽乡,陈胜、吴广一声“王侯将相宁有种呼”吼出,无比强大的秦帝国不照样崩摧。
薛向要做的,也不得不做的,就是打好这反抗的第一炮,只有撬动了孔凡高的威严,他自己的局面才会好转,因为越多的人“起义”,他这首义之军面对的压力就会越小。
想通此节,薛向关注的重点,自然就在如何破局上了。
十八个小厂,五十多天的讨债期限,看似时间充裕,他薛助理只须抗出行署党组成员的身份,去那些顶多副处、正科编制的小厂,晃上一圈,一切就水到渠成。
可实则不然,他知道欠钱的人家越穷,这债就越难要,而且又不是一家两家,十八家聚齐了,羊群效应自然大得惊人,这帮人一旦抱成团,他薛向这初来乍到的区区专员助理,能啃动才怪呢。
更何况,那些已经对他三番四次出手的有心人,势必要对此事“亲切关怀”一下,若是如此,那羊群有了老虎的力挺,就更不会畏惧他薛向。
愁,
想了许久,薛向也不得要领,满脑子就剩了这一个“愁”字,眼见着窗外皎月渐渐东移,拾取枕边的手表瞧了瞧,已近十二点了,想到明天还有一大摊子事儿,一发狠,念道,天塌下来当被盖,翻个身,遣空心思,未几,便沉沉睡了过去。
次日一早,薛老三醒来,洗涮毕,又在家中查探一遭,记下了还未补齐的生活用品,这才出了家门。
清晨的小区,空气极是清新,因为背抵着玉峰,便是盛夏,此处也极显清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