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向直言有重要事情,向方委员汇报,张俊不敢怠慢,说了声“稍等”,很快电话里就传来了方慕俠乐呵呵的声音,“薛向啊,你可是个大忙人,来改委这些天了,你还是第一次跟我汇报工作,说吧,又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我可听说了,你薛司长出手,就没有小事。”
薛向便将海天肉联厂的事讲了,接着道,“我向谢司长也请示过,谢司长在经委有个紧急会议,要赶着过去,说开会回来再讨论,让我留守,但海天那摊子事,是博广主任亲自作了批示的,要三天之内解决,我想宏观司必须认证以待,所以,我想立刻赶过去,慕俠委员,您的意见呢。”
谢辉煌使个拖字诀,薛向却是拖不起,姓谢的摆明不想担责任,薛向同样不愿意担责任,可偏偏改革协调处归他分管,出了问题,一百板子,肯定有八十要落在他身上。
他给方慕俠打这个电话,就是要方慕俠表态,到底是同意他去,还是替他背书,出了问题,不找他薛某人秋后算账。
一言蔽之,要么让他干事,要么不让他担责。
方委员沉默片刻,道,“你等五分钟,我这里有个急件。五分钟,我给你打过来。”
挂了电话,方委员道,“波涛,你不住冲我晃手,到底什么意思。”
原来,同方委员交谈的正是彦波涛,他正在向方委员汇报改委日常,重点正是宏观司。
彦波涛赶忙从沙发上起身,行到近前,道,“首长,摆明了谢辉煌要给薛向使绊子,左右不是什么大事,您何苦偏帮薛向,老谢这个人,心胸本就不广,上次的分工之事,我敢说他心中就存着膈应,这次,您再帮了薛向,肯定激化矛盾,这样宏观司的工作,怕就不好开展了。”
彦波涛的话,说中了方慕俠的心思,他压制谢辉煌不假,却对这个人没什么敌意,归根结底,这是他身为上位者的一种权术手段。
他要的是自己权力场既平衡,又高效,总不能闹得最后,谢辉煌和薛向彻底翻脸,宏观司的工作彻底停滞,这恐怕体现不了他方委员的领导艺术。
方慕俠怔了怔,笑道,“波涛,你倒是挺顾全大局!不过,我相信辉煌同志也不是小心眼,这件事也是薛向分内的事,薛向要干,就让他干去吧。你呀,还是要把心思多放在工作上,不要总想着走捷径,做好工作,组织是不会埋没人才的。”说完,抓起电话,给薛向回了过去。
彦波涛愣住了,很明显,方慕俠后边那句话是在敲打自己。
的确,彦波涛做的太明显,他现在的位子本就显眼,随便说什么,都难免让人多想。因为若是薛向和谢辉煌矛盾激化,他是最大既得利益者。
而且,方慕俠见得明白,谢辉煌和薛向若是普通的二三把手,说不得回和睦相处,毕竟一个正厅,一个副厅,级差摆在这里,后者很难撼动前者,可薛向是谁,谢辉煌想不让他做事,那先就打错了算盘,所以,这两人注定是竞争关系,而且还得在竞争之前,加上“激烈”二字。
他方某人只要控稳台盘,左右敲打,就不怕这几头犟驴不拼命干事。
第九十八章黑心上司
另一方面,彦波涛有他的政治算盘,方慕侠同样有自己的政治算盘。
薛向是个引人注意的家伙,身在京城,很多人都盯着。
薛向履新这许久,还不见有一件干出一件事实,旁人难免会多想,今次,若是拒绝了薛向,他方某人恐怕就会被某些人仔细思量是何肺腑了。
如此,彦波涛的政治算盘遇上方委员的政治算盘,自然要为后者让路。
挂了电话,方慕侠道,“波涛,你现在就赶回改委去,宏观司不能没人看家,薛向和谢辉煌那边的动向,你随时向我汇报,不要做小动作。”
彦波涛脖颈处一紧,赶忙应承下来,应承完又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就应承了个“是”,忘了单独回答后边的“不要做小动作”,如此,倒好像他在回答不会再做小动作了,岂非不打自招。
好在方慕侠没在这上边跟他纠缠,三言两语,将他打发出门去。
得了方慕侠的上方宝剑,薛向给综合处打了电话,要求备上一辆吉普车,又给督察处去了命令,要求督查处处长慕雪妃带上三名精干人员,随队出发;随后,又命令改革协调处出两位速记员随行。
薛司长的招呼,综合处不敢不听,两辆车很快备好了,是苏制330,成色颇新,内衬改造过,拆掉了原来的双排座,改成了长条软皮海绵椅,两侧车壁,作了加厚处理,取代了原来座椅靠背的功能,如此一改造,后厢顿时宽敞了不少。坐上七八个人,也不见拥挤。
改革协调处的人来得很快,来得不是薛向想象中的毛头小子。毕竟,速记员是个苦差。一般都是单位内新进的小年轻的差事,这回来的都是三十多岁的,两名男士唤作王朗,袁红,一自我介绍,竟都是正科级主任科员。
薛向也不想想,他这副司长在宏观司寻常干部眼里,是多么显赫的存在。他要出任务,底下人自然是打破头想在领导眼前露脸,他又没点名谁,只说了速记员,自然就留下了竞争的余地,副处级干部太显眼,拍马的意味太浓,科员自然抢不过领导,最后由正科级干部,拔得头筹。却是顺理成章。
改革协调处的人来得极快,督察处的人却似老牛拉破车,半天不见踪影。
薛向盯着手表。脸上青气却是越来越盛,从召集到现在,已经过了二十分钟了。
薛向冷脸道,“天宇,你去督察处看看,帮我促促他慕处长的大驾。”
不成想话音方落,一女三男,四人疾步朝这边走来。
被簇拥在中间的女人,二十五六年纪。挺鼻子,大眼睛。瓜子脸不过一张大小,齐根的短发不似这个年代普通女性那般或用发夹夹了。或松松掉着,而是打了湿发剂,几根缠在一处,紧凑地覆在头上,极是精致干练。
寻常的灰色套装短裙,紧紧裹在纤细修长的身子上,打眼就一个词,窈窕玲珑。
这样的打扮在这个年代,无疑是另类的,或者说是扎眼的,但看在薛向眼中,却很舒服。
不过,薛向满腔怒火,不会因为区区眼缘,就有半分消减,隔着七八米,就冷着嗓子出声了,“慕雪妃同志,你还有没有时间观念,是不是不想去,不想去,你直说,我放你大假!当然了,你初来乍到,若是还没弄清楚宏观司的行动规章,我也给你时间,三个月够不够!”
慕雪妃是上个星期,刚从中枢某机关调来的,见面会上,这女人极是冷傲,给人一种中枢大机关出身的优越感,薛向对她观感不好。
入得宏观司,薛老三只觉身陷泥悼,处处被针对,心火早就撩起来了,慕雪妃这般拖拖拉拉,立时戳中了他的敏感神经。
慕雪妃道,“薛司长,你是领导,我尊重你,但不代表你有权任意践踏下属的人格尊严,我不知道你的时间观念怎么算的,在我看来,所谓时间观念,首先就是精确,你只说了要我带领三名精干同志随队出发,何时说了多久时间内,必须集合,如今,却拿这个来为难我,是何道理。”
慕雪妃倒非是故意跟薛向过不去,接到薛向命令后,她立时就点了三名干练同志,准备出发,哪里知道,是不凑巧,恰巧大姨妈适时光临,人有三急,美女亦然,急着往卫生间钻,哪里还顾得了其它。
督察处的三名同志集合了,却不见了领导,稍一打听,也只有原地等待,这一折腾,就耗去这许久时间。
饶是薛向素来好涵养,也立时气得白了脸,偏生又抓不住慕雪妃话里的错漏,又惦念海天肉联厂那边的变故,只好生吃这哑巴亏,重重一挥手,“上车!”
当先朝驾驶舱行去,时间紧迫,他要快速赶到,便选择自己驾车,未曾想方跨上驾驶座,副驾座打开了,慕雪妃长腿一蹬,翘臀一抬,便在副驾上坐了。
两人相视一眼,均觉诧异。
慕雪妃冷道,“薛司长,是不是我坐哪里,也得听你安排,倒是你司长当司机,我还是头一次听说。”
“话多!”
薛老三抬手扭了扭钥匙,忽地转头道,“你最好系上安全带。”
慕雪妃被他噎得不轻,哪里会听他的,哼道,“用不着。”
薛向等的就是这句话,朗声道,后边的同志,抓紧扶手,我开车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