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一愣,答言道:“说是去大相寺还愿去了。”
太妃点点头,“既如此,你不妨也去那寺里住几日吧。”
不说如今好不容易才有了眉目,就是往常也没有这样好端端住寺里去的,所以王妃怎会答应的。
只是又听太妃道:“你去了就能明白,左氏到底是因何了。”
了续斋里,叶胜男也十分不解太妃此番的用意,还在思索,就听关雎道:“既然万丽儿和董婆子是左夫人的人,万丽儿的来历恐怕不单单只是按在三爷身边行窥视告密之事的,应该还有别的。”
这些叶胜男和薛云上自然也都知道,可如今万丽儿已被太妃带走了,便无从知道了。
薛云上靠在椅背上,闭目沉思。
叶胜男过去对薛云上道:“三爷,不若让奴婢回婆罗院打听一番?”
薛云上睁眼忖度了好一会子,想也知道只怕是叶胜男也打探不出什么来,可也只有叶胜男回去问了,才能知道太妃到底想要他们做什么,于是道:“也罢,也只能这样了。只是你要小心,打听得来便打听,不能就作罢,莫要勉强而为。”
叶胜男答应了,“是。”福身就去了。
事情果然如薛云上所料,叶胜男是连优昙婆罗院门都不好进了,更别提是进去打听事故了。
叶胜男只得说找封嬷嬷。
可也是好半天的功夫,封嬷嬷才从里头出来见叶胜男。
不待叶胜男说话,封嬷嬷只比往日更为严肃地道:“你回去告诉三爷,太妃说的,这事儿不可再追究,也不可张扬,约束好院里的人。一概只等王妃从大相寺里回来再论。”
叶胜男一愣,封嬷嬷却转身又进去,优昙婆罗院的院门再度关上。
“这事儿似乎越发古怪了。”叶胜男暗道。
看着紧闭的院门,叶胜男也无法,只得走了。
回到了续斋,叶胜男把封嬷嬷的话一字不差地告诉了薛云上。
虽早有预料,薛云上可到底没想到会同大相寺有关联,一时间不安氤氲,沉声道:“大相寺?”
见状,叶胜男问道:“三爷知道?那寺中可有什么不妥?”
薛云上默然了许久,方道:“魏氏之子的遗孀小魏氏,就在大相寺带发修行。”
“嘶”的一声,叶胜男和关雎都倒吸冷气一口,自然是都没想到竟然会牵扯上当年的事儿。
当年太妃和魏氏的事儿,可是府里的大忌讳。
叶胜男蹙眉思忖少许,心中便是一凛,上前一步道:“三爷……”
可不待叶胜男都说出口,薛云上便抬手制止道:“既然太妃如此说了,那便都等着吧。横竖我娘去了,出不了什么大错。”
叶胜男听了也只得作罢,其实她方才想说的是,倘若事关大相寺里的那位,这万丽儿被按进来的意思就清楚了。
当年太妃之子先天不足,子嗣艰难些也是有的,可魏氏之子薛浚身强体壮却也无后,这里头蹊跷不难猜测。
小魏氏是薛浚的枕边人,想来比别人更清楚薛浚的身子。
现今小魏氏要以太妃之道,还治太妃后人之身,也不是不可能的。
所以万丽儿被按进来的目的,就是让薛云上断子绝孙。
这些薛云上自然也能想到了,只是他不清楚的是,二爷“无能”了,到底和那位有无干系?他可是听叶胜男说过的,当日苏二奶奶拿来陷害他的药,并无让人不能生育之效的。
让他薛云上他身上到底有周家的血缘,要害他断子绝孙,他不难想明白,可为何连老二也害了?
这就让人有些百思不得其解了。
王妃从太妃院里出来,草草收拾了一回就赶往大相寺去了。
临行前,王妃让薛云上暂且忍耐,一切等她回来,再为他做主。
襄郡王是傍晚张灯时分才回的府。
大爷薛云起心思多,又唯恐夜长梦多的,执意留在城西驿馆连夜录取整理口供,以便早日承报皇帝坐实功劳,所以大爷并未随襄郡王回府。
回到王府的襄郡王听说王妃去了寺了,只道是正好,便也顾不上用晚饭,就让人叫来薛云上。
彼时,薛云上才用过了饭,叶胜男和关雎正服侍他漱口。
薛云上听闻,擦干手上的水,便随人去了。
来到襄郡王外书房,薛云上就见襄郡王大马金刀地端坐在东梢间的卧榻上。
而榻上的小几案,放着一根马鞭。
薛云上却似未见那马鞭一般,神色不变,过去给襄郡王长揖请安。
襄郡王阴沉着脸面,道:“跪下。”
薛云上长揖的身子就是一顿。
可也只是一顿,薛云上便一掀袍脚跪下了。
襄郡王任凭薛云上就这么跪在冰凉的地上好半晌,才问道:“可是觉着委屈?”
薛云上这才直起身来,回道:“是。”
闻言,襄郡王就是一怔,是全然没想到,素日里在他面前少有言语的儿子,竟然顶撞他了。
诧异须臾,襄郡王又想起这儿子对他的阳奉阴违,顿时火气翻涌而起,脸上却阴沉越发了,“你……”
少时,襄郡王抄起几案上的马鞭,厉声道:“可见你是不以为你有错的,还是有理的。”
薛云上却又道:“不,儿子有错。”
襄郡王又怔住了,好半晌后拿马鞭指着薛云上,怒极反笑道:“好,你说,你错何处了?”
薛云上向襄郡王拱手道:“儿子错在令君命和父命不能兼顾。”
“你……”襄郡王只觉火气登时攻上天灵盖了,其面早青筋暴露。
襄郡王气得抖衣乱颤,“好,好,好。家门不幸,竟然出了这样的不肖子孙。那日祸从天降,必定是因你而起。若是那般,不如今儿我便打死了你这不知好歹的畜生。”
薛云上却还要火上浇油地道:“父王斥儿子为不肖子孙,不知是从何说起的?儿子遵皇命,何错之有?且皇上虽是君,但皇上祖宗既是儿子祖宗。儿子何处不肖不孝,还请父王教诲。”
早在襄郡王对皇帝旨意阳奉阴违,便是他理亏,所以此时他那里还有道理说教薛云上的,就只剩下恼羞成怒了。
襄郡王扬起手中的马鞭就往薛云上背后抽去。
一时间,书房内只剩下鞭子抽打在皮肉上,和襄郡王喘着粗气的声响了。?
☆、第 53 章
? 其实襄郡王也知道自己不占大理儿的,可他亦不觉自己对皇帝的敷衍拖延有错。
只道,这一切还不是为了他们一家子老小的,可儿子却不能明白他这做老子的苦衷,让他如何不气的。
可见襄郡王虽气,但心里还是有数的,只是面上被薛云上说得难堪了而已,若薛云上求饶了,襄郡王没有不住手的。
不曾想薛云上偏咬牙忍住了,一声不吭,让襄郡王越发下不得台,手上便再难停了。
今夜在襄郡王身边伺候的是右长史盛有余。
盛有余这阉货素日虽有贪酷之弊,但对襄郡王还是十分忠心耿耿。
此时见书房里头闹得大有不可收拾之势了,盛有余在外头急得直跌足,暗道:“平日三爷虽清冷些,但其实很是和气的一人。不说同王爷了,就是兄弟间亦是三爷最为好让不争。可今儿三爷怎的就同王爷强上了,这不是逼得王爷下不得台面来,越发不好饶过他了的。”
盛有余唯恐自家主子气头上下重了手,酿成不可挽回之错,事后悔恨的,便擅作主张打发人去优昙婆院和了续斋了。
那里叶胜男和关雎一听说薛云上被襄郡王打了,顿觉天翻地覆了一般。
关雎抓着叶胜男的手这才站住身子了,惶惶道:“王爷这是要做什么?”
叶胜男先时也是跟着慌了一阵的,可稍一忖度便明白薛云上的苦意了。
薛云上也知道自己劝不住襄郡王和大爷的了,此案一完,就算襄郡王无意,如此大功面前大爷却不可能不动心。
若皇上是什么都不知的便罢了,可皇上对驿馆内外是再清楚不过了的。
且前有襄郡王对皇命阳奉阴违,后又有大爷如此冒领贪功,天子震怒可想而知。
只有被襄郡王打得受伤不起,皇帝看在他薛云上的份上心生怜惜,方能宽恕襄王府了。
想罢,叶胜男不由得为薛云上不平,暗道:“三爷这又是何苦的。”
那里关雎六神无主,又道:“现下该如何救三爷才好?要不,要不打发汉广到大相寺去回明王妃吧。”
“那也是‘远水救不得近火’的。”叶胜男咬着嘴唇,又忖度了须臾,“你放心,此事闹到如今地步,太妃应该已听闻了,太妃绝不会坐视不管的。你我先到王爷书房外等着便是了。”
只是叶胜男与关雎才出了续斋,就碰上了神色匆匆赶来的四爷薛云飞。
少时,四爷身边的大丫头美子就追了来,“四爷慢些,仔细你后背的伤。”
四爷却不理会,连气都等不及喘一口便着急地问道:“两位姐姐,我怎么听说父王在书房对三哥行家法了?”
关雎早红了眼圈,哽咽道:“还不是为了那差事儿的事儿。也不知三爷被打得如何了。”
闻言,四爷面上愧悔之色再难掩,一跺脚道:“都是因的我。我这就去同父王说明白。”
叶胜男、关雎和美子到底是女子,那里比得上四爷的脚步,没一会子就跟丢了四爷了。
那里盛有余引颈长盼,没想等来的却是四爷。
盛有余登时便觉脑仁儿发疼,暗暗叫苦道:“哎哟,怎么是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小祖宗来了。”
盛有余心里虽如此作想,可脚下却不敢迟疑。
就见盛有余涎着脸笑过去拦道。“四爷有事儿?只怕王爷现下没功夫见你。”
四爷将盛有余一把推开,“少在我跟前弄鬼。谁不知道你是同大哥二哥他们一伙的,如今巴不得我三哥被我父王打死的。”
盛有余被四爷推了一个趔趄,好不容易站住了又赶紧过去拦的,“哎哟,四爷真的是冤枉死奴才了。奴才若真是那样的,方才如何还能让人四处回主子们去的。”
见四爷不为所动,盛有余只得又道:“四爷你千万别冲动,如今王爷可是在气头上,你这么进去了只怕是火上浇油,愈发救不了三爷的。还是再等等,太妃一会子就到了。”
四爷根本不听盛有余说完,又因着越发难耐的懊悔和惭愧,一心只想着赶紧进去救薛云上的,那里听得进盛有余的话,骂了句“狗奴才起开”,便将盛有余踹倒在地,冲进书房里去了。
在四爷冲进书房的霎时,襄郡王就住了手,回头一看是四爷,喝道:“滚出去。”
到底襄郡王是四爷的父亲,素日又有些积威在,四爷对襄郡王还是敬畏得很的。
四爷瑟缩了一下子,可在看到薛云上背后血肉模糊的一片时,四爷那里还顾得上对襄郡王的敬畏,扑过去就挡在薛云上的面前,道:“父王,三哥何错之有,你要这样责罚他?”
打也打过了,襄郡王也知道该适可而止,有心要借着四爷停手了,所以不过是恐吓四爷的,道:“这里没你的事儿,赶紧滚,不然别怪我连你一块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