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火婆子听了唉声叹气一会子,又道:“可不怕说句你恼的话,我就罢了,谁叫咱们家是没个能在王爷主子们跟前说得上话的。你却不一样,如今好歹是三奶奶当家了,你们家又是三奶奶的陪房,怎么也落得在大厨房干站?就是上头给个赏,也没你的份儿。”
林虎家的一听这话也没了吃酒的心,道:“这不是三奶奶说了,我们这些人都没见过什么世面,先来学学。”
烧火婆子又道:“那三奶奶另外那个陪房,叫什么沈大家的就当上库房管事了?”
林虎家的顿时没话了,只闷头灌酒。
烧火婆子见状故作醉醺醺,愈发口无遮拦了,道:“依我说,你就是没他们家会会钻营的。她怎么上去的,不就是告了黑状有功踩着别人上去的。你是才来的不知道,大厨房的猫腻可比库房多了去,只要你捡着一两样就够使了。”
林虎家的一听,顿时就来精神了,“你说的可当真?”
烧火婆子拍着胸脯道:“她们以为做的那些事儿是神不知鬼不觉了,可那里逃得过我的眼睛。”
林虎家的连忙过去,问道:“都有什么猫腻?”
烧火婆子笑道:“这就不能告诉你了,不然我可连烧火的差事都没了。”
林虎家的一听就着急了,道:“别是你其实什么都不知道,在诓我吧。”
烧火婆子信誓旦旦道:“骗我不得好死。”
林虎家的道:“那你倒是说呀。”
烧火婆子果然就说了,“不说别的,就张老六他那婆娘就不干净,我就瞧见过……”
林虎家的调唆着,让烧火婆子如数家珍般地把大厨房里几个揽总的管事婆子媳妇的短处都说了后,如获珍宝地想着明日就回韩氏。
只是到了次日,林虎家的就发现,也有这心思的似乎不止她一人。?
☆、第 121 章
? 林虎家的偷觑其他几人,只见也都是迫不及待的,又躲躲闪闪的,一时间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好不容易等到今日回事的管事婆子媳妇都去尽了,林虎家的头一个就往韩氏跟前迈的,可把有些心不在焉的韩氏给唬了一跳。
韩氏捂着胸口缓了一会子才沉了脸训斥道:“这是要做什么?我才说那谁是没个体统的,你是我的人就来打我的脸了。”
林虎家的连忙一面给韩氏顺气,一面道:“三奶奶息怒,小的这也实在是有要紧事儿要回三奶奶,一时就顾不上别的了。”
韩氏一大早便锁起的眉,还是没松开,不耐烦道:“什么事儿?”
林虎家的赶紧把从烧火婆子那里听来的话,一五一十的都回了韩氏。
方才没林虎家的脚的人,这会子站稍远处,听林虎家的一说完,也七嘴八舌地告密了。
韩氏听得头疼,就喝着她们一个一个说。
等韩氏听闻她陪房告的密,原先因太妃的话一夜不得好睡,还有对丹玉和映雪存的气,让韩氏十分不好受,这会子再听说这么些个鸡鸣狗盗的,自然就是火上浇油的。
当下韩氏便大发雷霆之怒,“她们这是要做什么,要造反不成。都反了天了,可是觉着我年纪小,又是才来的,两眼一抹黑,就不拿我当一回事儿了。”
说毕,韩氏就自己亲自带了人查抄了这几处地方,把那几处从管事婆子媳妇到底下那怕稍有连带的,都不管青红皂白打了板子就撵了出去。
顶上这些空缺的,自然就是韩氏她自己的人了。
一时间,怨声载道的。
太妃那里听说了,只道:“三奶奶果然雷厉风行。”
而被打板子撵出去的人里头,就有张欢喜的老娘。
张欢喜知道后,闹过一回说要到韩氏跟前讨个说法的,还是叶胜男把她给按了下去,才暂且消停。
而张欢喜她爹张老六就没人劝得住他了。
张老六见自家婆娘受了委屈,就到襄郡王跟前哭去了。
张老六哭得那是一个伤心,“从前大奶奶当家时,那是个什么光景,常说……说……对了,是‘水至清则无鱼’,只要不过分,该松松手的就别紧着,上下皆大欢喜,也是王府的福气。如今三奶奶这是要逼死人了。”
襄郡王听得是一头雾水,“混账东西,这些话是你该说的。”
喝斥毕,襄郡王又问一旁的长子,“到底怎么回事,闹得怨气冲天的?”
后头的事儿,大爷早便听说了,三奶奶撵出去的人里可是也有他的人,他奶母昨晚上就来哭了。
所以这会子大爷自然不会为韩氏遮掩了,只是面上却不当一回事儿的样子,“我当是什么事儿的,不就是三奶奶当家严了些,不给他们凭白占好处了,他们就都觉着委屈了。”
大爷看了一眼襄郡王的神色,这才又道:“依我说,也的确不该再纵这些人了,不然可把这些东西的胃口越养越大,欲壑难填的。得不到了,还不知道怎么背后怨咒主子的。”
襄郡王一听立时又骂道:“不识好歹的混帐东西,王府是偏了你们的月钱,还是米粮?有的给你们是恩典,不给你们也不可有怨。”
张老六的还敢说什么,唯有磕头回“是。”
见状,大爷以为火候也该到了,便又道:“当怪不得,倘若三奶奶处事公正了,也没人敢有怨怼之词的。”
襄郡王道:“怎么?”
大爷道:“父王还不知的,三奶奶把那些人撵了后,就让自个陪房顶了那些人差事。这也罢了,任人唯亲也无可厚非,到底还是自个身边知根知底的人用着放心。只是三奶奶不该这里才发作了这些,转过脸来就放任她自个的人贪墨了。”
襄郡王眉头一锁,道:“什么?竟然还有这事儿?那个你怎么不早说?”
大爷很是无奈地叹气道:“我一个做大伯子的,只一个避讳我便不好与三奶奶的说了。儿子倒是有心想和母妃说道,可母妃如今这样的身子,我又如何敢让她操心这些琐事的。父王又不好管后宅的事儿,儿子就只能暂且当是不知的,待三弟回来了,再说与他知道便完了。”
襄郡王点头道:“你顾虑得极是。只是就算如此,也不是没法子了的。”
说着,襄郡王有些咬牙切齿道:“好你个韩为萧,教出的好女儿。”
所以这日,韩尚书到茶楼会友出来,就遇上了襄郡王。
襄郡王见着韩尚书十分客气,三句不离亲家,让韩尚书却之不恭,只得跟着襄郡王进雅间说话。
只是坐下后,襄郡王那话说得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让韩尚书摸不着头脑。
故而襄郡王说到韩氏,“不愧是你们的教出来的好闺女,当家一把好手,把王府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条,只怕明年本王大儿媳进门,都没有插手的余地了。”
韩尚书到底宦海沉浮多年的人,那里会听不出这话里的意思,立时便知只怕女儿在襄郡王闹出大事情来了,不然襄郡王这么个大老爷们的也不会连后宅女人的事儿都过问了的。
韩尚书从茶楼出来,就直奔家去。
韩夫人见丈夫问起,便知瞒不下去了,只得就把丹玉和映雪的事情说了。
韩尚书听罢,道:“老大家的说得是。太妃既然把话说到这份上了,可见这是在敲打了,女儿明白不过来,咱们家却不能不清楚。早早的咱们家给个态度才是上策,你却还一再迟疑。”
韩夫人落泪道:“可女儿得了那样的委屈,咱们家不说给她出头,却还要她抬举那几个贱蹄子。这让女儿心里如何受得住。”
韩尚书重重地“嗐”了一声,“你好糊涂啊。也是你嫁到咱们多年了,都忘了别人家都是如何了的。也不说旁的人家,只说你娘家。若当初早早把女儿嫁回你娘家去的,女儿就没这些委屈了?你就有道理拦着你侄儿不准他纳小的了?”
韩夫人自然没话答言了。
韩尚书又道:“只是凭这点儿事儿,还不到王爷过问的地步了,只怕还有别的事儿。”
韩夫人道:“要不我亲去问问女儿?”
韩尚书思忖了须臾,道:“这会子你却不能再去了,让老大家的去吧。”
那里韩家大奶奶得了话,立时就动身往襄郡王去了。
大奶奶回来时有些讪讪,只说了实情,没说韩氏不听劝一意孤行的。
韩夫人听儿媳说完,回头韩尚书就知道了。
韩尚书一面摇头,一面道:“这孩子,这样的事儿不说襄郡王,若是我都要过问了。就没有这么办事儿的。”
韩夫人为女儿辩解道:“这又如何,谁当家不是都启用些自己人的,那样用起来才趁手放心。”
韩尚书道:“但也没有一概把婆家人都撵了的。你别忘了,女儿可不是冢妇。襄王府的冢妇明年就要进门了。女儿这是要跟人打擂台不成?”
韩夫人道:“那该怎么才好?”
韩尚书几番掂掇过后,道:“也罢,明儿你亲自登门,先给太妃陪个不是,再让女儿赶紧收手。”
翌日,韩夫人到来言辞诚恳,太妃便破例见了她。
韩夫人进了优昙婆罗院,只觉菩提树影,檀香阵阵,木鱼声声的,清幽得很,浮躁的心都静了几分。
进了上房,韩夫人便见一位雍容老妇端着在上阖眼念经,让人不由得拘谨恭敬了起来。
只是待妇人睁眼之时,韩夫人又觉着老妇人慈祥可亲非常,还亲热地携韩夫人里屋坐去。
让韩夫人来王府时忐忑的心,放下了。
韩夫人先向太妃问了安,献了礼吃了茶,慢慢从闲篇说起。
最后说到韩氏,韩夫人没有不为女儿说话的,“其实菲儿这孩子心里是知道的,这不是与姑爷新婚燕尔的。只是太妃说得也是,菲儿到底只是一人,总有不到之处,多几人服侍也是好的。我来时就听说了,姑爷身边的依怙姑娘就是太妃你亲自调理的,有她在帮着菲儿,都能放心。菲儿说了,等姑爷西北回来,挑个好日子摆几桌,就封她做姨娘。”
太妃笑了笑,“那倒不必了,依怙还要回我这里的,我可舍不得她。”
韩夫人怔了怔,一时间又不明白太妃的意思了。
就听太妃又道:“这当初把依怙给安哥儿就说好了的,总归我是要要回来得。只是想到三奶奶才嫁到咱们王府,府里多少门道还不知道的。当年就是我,都在这上头吃不少苦头的,就说暂且让依怙还留着那边帮帮三奶奶,等老三他们得了嫡子,再让依怙回来也不迟。”
韩夫人心中暗道:“原来太妃这是这么个意思,也是好心。可见是女儿多心了,咱们家也多心了。”
想罢,韩夫人便觉着有些讪讪的。
太妃又道:“听说三奶奶把身边得用的两个丫头都送回娘家去配人了,一时半会没个得力的人使了。我看依怙就正好了。”?
☆、第 122 章
? 太妃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韩夫人还能说什么的,只得连声说是。
又问了几句薛云上去西北几时回的话,韩夫人便告辞了。
从优昙婆罗院出来,韩夫人又去了王妃那里,完了才到了榴绯轩。
这回跟着韩夫人来的,还有从小就在韩夫人身边服侍过来的一个老仆,叫安嬷嬷的。
韩夫人让安嬷嬷先一步过来与韩氏说话,把这两日的事儿按轻重利弊,掰开揉碎了给韩氏说。
所以这会子韩夫人来了,没见韩氏出来迎,只安嬷嬷出来了。
韩夫人就见安嬷嬷恍恍惚惚地站上房门口外候着,便道:“你这是怎么了?可是菲儿的性子又上来了,不听你劝的?”
安嬷嬷这才回过神来,直摇头道:“倒不为这个。”
说着,安嬷嬷往西厢房里睃了一眼,道:“许是老奴老眼昏花了,方才竟觉着一个丫环像极了三小姐。”
韩夫人略诧异了一会子,少顷却又沉下了脸,道:“似三妹?早就化土的人了,好端端地提她做什么。没得晦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