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移不开眼睛:“想……”
“你拉不开。”萧持打断他的幻想。
姜遂安皱眉看他。
萧持低头道:“想先拉弓,先练劲,强其体魄,事半功倍。”
“怎么练劲?”姜遂安好奇了。
萧持道:“你身体弱,先不宜做太过剧烈的运动,朕教你一套拳法,你需每日早中晚练三回,不可荒废,能做到吗?”
姜遂安自己也不想一辈子都病怏怏的,让阿娘担心,一辈子都离不开阿娘。
他重重点点头:“能!”
今日是除夕,家家户户团圆的日子。
姜肆没有什么亲人,只安儿一个人在身边,一年的尾巴上,她又多了一个重要的人。
只是好巧不巧,北征大军有军报呈递到御前,明明是阖家团圆的日子,萧持却跟大臣议事议了半日,快到傍晚了也不见人影。
姜遂安一个人站在门口练拳,扎着马步,小拳头一收一放,还挺像那么回事。
姜肆坐在殿内看着,也觉得萧持这方法好,既能强身健体,又不会损伤他心肺。
正看着,二门处有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那人行到殿外处停下,被疏柳拦住。
姜肆起身走了出去,看到陈芊月立在阶下。
“太后娘娘有旨,让娘娘前去寿宁宫一趟。”
陈芊月这次态度还算恭敬,毕竟姜肆如今是名副其实的皇后了,除了封后大典还没到,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
她身份还差得远,自然不能对姜肆不敬。
再拿什么“乡野村妇”的话顶撞她,怕是要掉脑袋。
姜肆没动:“太后有什么事?”
她可叫不出一声“母后”,不管萧持心里作何想法,她是没办法原谅这个人。
“娘娘去了便知,是与明日的封后大典有关的事。”陈芊月躬身。
萧持定在大年初一建元,她的封后大典自然也是在明天。
姜肆皱了皱眉,转身吩咐好闻杏照顾好安儿,带着疏柳一起去了寿宁宫。
到了寿宁宫,姜肆闻到酒肉的味道,里面好像刚刚宴请过谁,桌子上都是剩下的残羹冷炙。
秦归玉坐在上首,一点也没有让她坐下的意思,直接开门见山道:“皇帝不可能立你为后,劝你有些自知之明,带着你的孽种赶紧离开,不然真到了明日,封后大典上,皇后不是你,恐怕你的处境会很难看。”
与此同时,刚遣退大臣的养心殿,秦姝绾立在中央。
她未穿平日里方便舞刀弄剑的骑装短打,而是素衣罗裙,略施粉黛,跟之前大相径庭。
看着前面背立的人,她脸上有一抹不自然的红,眼神也有些闪烁:“表哥,我……”
第五十八章
秦归玉在宝座上坐着,眼里都是轻蔑,就好像在看一个不入眼的蝼蚁。
即便在她说完那些话,看到姜肆并未如想象般动容之后,脸上依旧充斥着不屑。
心思一动,她把姜肆的沉默归结于她短浅的见识和自不量力的逞强,装得这样沉着冷静,其实心里早就不知所措了。
秦归玉淡淡一笑,从宝座上起身,伸出手轻轻搭在陈芊月伸出的手上,缓步走了下来。
“你出身低微,就算为妃都不够格,皇后的人选哀家早就为持儿定好了,她必定是个足够与持儿比肩的人,身份地位都要能匹配得上才行,你觉得自己配吗?”
秦归玉看都不看姜肆,似乎是觉得这样的人不值得分她一点儿眼色,那种高高在上的语气,恨不得所有人都跪伏在她脚边。
姜肆眸光渐冷,没有尊敬,也没有畏慎,有的只是眼底的轻嘲。
没有谁低谁一等,贵为太后的人在她眼里也不过是一副骨架上披了人皮而已。
“要娶我的是他,跟您有什么关系?”
姜肆这话问得满是讽刺,秦归玉登时就回头瞪着她,陈芊月扶着太后的手,另一只手指了过来:“大胆,你竟敢对太后不敬!”
姜肆转向她:“我说错了吗?”
理所应当的语气让陈芊月一怔。
空荡的大殿上,响起姜肆冰冷的嗤笑声:“一口一个低贱卑微,说别人配不上,自己又能不能配得上做人家的母亲?平日里不见嘘寒问暖,对自己的骨血不闻不问,现在了知道自己是他的母亲了,他痛苦不堪,饱受折磨的时候你在哪里?但分有一点母子情分在,陛下会连立后这样的大事都不事先知会太后您?”
“你!”
秦归玉被戳中了痛处,怒火冲向头顶,目眦欲裂,她没想到姜肆会这般伶牙俐齿,陈芊月也一脸震惊地看着她。
姜肆还有满肚子的话要说,替萧持说,可是一见到秦归玉,她又觉得没有必要。
她冷静下来,换上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太后叫我过来,如果只是说这件事,那我便告退了。”
她说着要转身,秦归玉一声厉喝:“站住!”
“你敢对哀家大呼小叫,一点不懂尊卑礼数,无非是仗着持儿喜欢你宠爱你,可你也别高兴得太早,男人的疼宠能坚持到几时?等你踏出寿宁宫,再见到持儿,光景就不一样了,持儿要娶的是秦家姝绾,皇后也一定是她,而不是你,等持儿对你的新鲜劲一过,你不过也就是后宫中一朵凋零的花而已,得意什么!”
姜肆捕捉到她说的一些关键的信息,眉头微微一皱。
她回身,对秦归玉道:“您好像不太了解自己的儿子,他喜欢吃什么穿什么喜欢什么样的人,会不会哭爱不爱笑有没有恐惧害怕的事,您统统不知道。您知道他每一日是怎么过得吗?了解过他的心思,试图理解过他这个人吗?如果您有一点在意他,都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姜肆冷笑着看着她:“其实您说我的话,我一点都没放在心上,不止太后一个人这样说,我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我就是有些好奇,您为了贬低我,不惜把自己孩子说成那种冷血无情,卑劣无耻之人,又何来借口说是为他好?”
秦归玉面如寒霜,冷得近乎要滴水,可偏偏那些话都像刀子一样白进红出地插在她心上。
“你以为你说这些,就能改变得了事实吗?就算持儿对你是真心,待他真跟绾儿有了首尾,必定要负起责任,这一点哀家还是了解他的,不知到时候你还笑不笑得出来。”秦归玉坐了回去,又装成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好像姜肆方才的话没能撼动她分毫。
姜肆皱着眉:“您还是莫要把人看贬了,秦娘子做不做得出来这样的事还两说,怕是不会如您所愿。”
她虽然只见过秦姝绾一面,却也能看出她的心在外面,绝非眼前这一亩三寸地。
后宫那种肮脏的手段她也不是没听说过,却相信秦姝绾不是那样的人。
见秦归玉不说话,陈芊月却有些忍不住了,她轻笑一声,替秦归玉把话说了出来:“眉如月这种药姜娘子听说过吧,不知——”
“芊月!”秦归玉打断她,不满地看了她一眼。
虽然有的事旁人都心知肚明,可心照不宣跟直接说出来还不一样。
陈芊月哪点都好,就是藏不住自己那些歪心思。
姜肆却骤然间沉下了脸。
她转身走了出去,背影少了几分从容,陈芊月想将人拦下,秦归玉却制止了她:“让她走吧,反正现在也来不及了,越是这时候去,越是自取其辱。”
陈芊月听了,也笑了起来。
姜肆踏出寿宁宫时已经入夜,头顶乌云密布的天,一点儿星光都没有,刺骨的冷风呼啸而过,她一步不停地往养心殿那边走。
到最后几乎是小跑着,她提着裙摆,额上跑出薄汗,经冷风一吹刺骨的凉,很快到了养心殿,她远远看到里面亮着灯,金黄的灯光温暖地包裹着整座宫殿。
到了门前,她看到张尧在那里守着。
张尧见了她,神情有些慌乱。
“娘娘,您怎么过来了?”他凑上前来,姜肆脚步没停,匆匆往里走,语气有些急,“陛下呢?在里面吗?”
“娘娘,等一等,陛下现在不方便……”张尧伸手拦了拦,却又不敢僭越,只是虚虚地阻挡着。
姜肆见状,神情更是烦躁,索性不再问,直接往里闯。
“娘娘!留步!留步!陛下真的不方便——”
“咵”地一声,姜肆用脚把殿门踹开,不顾张尧的阻拦快步行了进去。
张尧懊悔地叹了口气,又急又怕,明日就是封后大典,刚刚秦娘子入了殿到现在都没出来,他很怕娘娘误会什么,坏了明天的大事!
姜肆大步流星地走进内殿,撩开纱帘,入眼见到男人的背影,正站在床前,似乎在整理衣摆,听见声音,他回过了身。
萧持眉头紧锁,发现是姜肆,紧拧的双眉松展了一下,姜肆却不管他,径直越过他去翻床铺。
掀开被子,没人,拿起枕头,没人,趴到床底,还是没人。
萧持把姜肆的举动看在眼里,眸中的失望一闪而逝,开口时语气也冷了很多:“在找什么?”
姜肆起身,一脸焦急地看着萧持,走过来抓住他双臂:“秦姝绾呢,你把她藏哪去了?”
大殿的窗子是开着的,嗖嗖的冷风从外面灌入,吹得人浑身冰凉。
萧持剑眉微耸,黑眸幽深,脸上的温和渐渐消失,他问:“你觉得朕把她藏起来了?”
姜肆被他身上的冷意惊得心中轻颤,发觉他情绪有些不对,赶紧安抚地握住他的手:“你放心,我没有不相信你,只是你得赶快把秦娘子找出来,她吃了那种药,会受不住的!”
萧持微怔。
姜肆急道:“太后为了让你们生米煮成熟饭,给秦娘子偷偷喂了眉如月。眉如月这种药,常做催情用,但夫妻床笫之间少有用此药来增加情趣的,只因为这种药毒性极强,倘若不发泄出去,对身子有很大的损害,女子则更甚于男。”
寻常人提这种事,定然难以启齿,姜肆却没任何负担地把话说了出来。
她抓住萧持的衣袖:“我知道你一定不会入了圈套,只是这样一来,秦娘子就很危险,我得尽快为她施针!”
姜肆丝毫不敢怠慢,行医数年,她甚至有听说过因眉如月而死的人。
所以她才会在听完陈芊月的话后,就快速赶往养心殿。
萧持一字一句地听她说完,眼中冷意没了,眉头却还皱着。
他看了一眼窗子。
“她走了。”
姜肆惊疑出声:“走了?怎么走的?”
萧持指了指她身后:“跳窗。”
事情是这样的——
“表哥,我……”
秦姝绾知道自己中招了,浑身上下充斥着奇痒难耐的燥热,分外不舒服。
萧持转过身,她躁意更浓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