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阳抿紧了唇，在心里安慰自己。
大概是紧急救生囊已经启动了吧。
看来地球之旅到这里就结束了。
“好了，许总，”江冉的声音突然在身旁响起，“可以呼吸了，睁开眼睛吧。”
许阳闻言猛然睁开眼，才发现自己头上覆着的，竟然是江冉的手臂和外衣一角。
他诧异地看向江冉：“你……”
江冉顺着他的视线看了眼，才后知后觉地撤回手臂：“雪球经过时扬起的絮状飘雪太大，我怕您控制不好呼吸，万一气管和肺部被堵住，很容易引起窒息，那时候麻烦就大了，所以……”
许阳立即明白过来，点点头说了声“谢谢”。
好不容易躲过了危险，紧绷的神经猛然放松下来，许阳一时连形象也顾不太上，靠着岩石就坐在了雪堆里，平日里笔挺板正的肩膀和腰背也隐隐有了放松的趋势。
和许阳相反，江冉此刻却不是那么好过——
先前遇到危险时顾不上想太多，只一心急着救人，可眼下只有自己和金主爸爸两个人待在一起，不说话好像有点尴尬，要说话一时也找不到合适的话题，江冉难得生出了一丝无措的情绪来。
想了好一会儿，才算勉勉强强找到个能交流的话题。
江冉开口说：“方才的雪球在这样的冰川地带其实很常见，因为积雪层太厚了。从高处随手扔下一块小石子，在它不断往下滚的过程里，上头附着的雪会越来越多，雪球也会越来越大。一颗小小的石子，就可能引起一场大雪崩……”
江冉滔滔不绝地说完一长串，旁边也没有人回应。
四周安安静静的，好似根本就没有其他人存在。
江冉心头一颤，立即转头往旁边一瞧，只见许阳已经阂上了眼，面容平静，眉头舒展，唯有间或的呼吸示意着这个人还活着。
江冉：“……”
竟然就这么睡着了？
心也是真的大。
而与此同时，江冉心中尴尬的情绪也轰然退却。
许阳虽然是他们的未来金主，但身在冰川的此时此刻，他也不过是一个危难过后会累会疲惫的普通人罢了。
“就让你睡个十分钟吧。”江冉伸出手看了眼光表，小声嘟囔道，“十分钟之后，我们必须得启程了。天黑之前如果赶不到温暖地带，晚上可就危险了。”
*
许阳在江冉心目中的形象一共只改善了十分钟，一切的好感在他醒来之后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大变化。
当然，这种变化并不难解释。
江冉盯着他刚醒就拿起来写写画画的光脑，嘴唇微动，很想说些什么，又努力憋了回去。
这家伙未免也太认真了吧？刚睡醒就开始工作？又在记录什么节目风险预警吗？
憋了好半天，最后还是没忍住。
江冉凑上前求情：“许总，野外遇到点危险都是难免的，要是一直平平安安的，这荒野求生节目看着也没劲头，对吧？”
“我知道。”许阳头也不抬，手上的动作更是丝毫不停顿，“只是记录一下情况，你放心，之后评估项目的时候不会把这个当作全部参考依据的。”
不作全部参考依据？
那不还是会参考的意思？
江冉默默在心里打了自己个耳光。
普通人？
一个平平无奇掌握节目组生死的普通人吗？
在心里吐槽许久，江冉最后还是又往前凑了一些。
她试图再度劝说：“许总……”
话说一半，江冉突然瞥见了许阳的光脑屏幕，上头除了正中间的各种笔记外，旁边还画了一幅简笔画，而内容是一个小人站在冰川上，双手向前直推向前，顽强地抵抗着猛袭而来的巨大雪球。
看那潦草的线条，毫无擦拭的痕迹，看样子还是刚刚画上去的。
江冉：“……”
江冉的话戛然而止，许阳当然也不是全然无所觉，他下意识抬起头顺着江冉的视线看了眼，然后立马就明白了原因。
许阳一时也僵住了：“……”
好一会儿后。
江冉镇定地捂住了眼睛：“冰川上的紫外线真是伤眼睛啊，早知道我就戴一副墨镜来了，现在也不会什么都看不到了。”
许阳闻言，淡定地合上光脑：“下次我帮你带一副。”
江冉顿了顿，心说金主爸爸的心理素质还挺好，那么快就镇定下来，甚至还能接得上话了，不愧是能白手起家的金主爸爸啊！
她刚转过头想对许阳道声谢，一个错眼就瞧见许阳的耳朵根上已经全都红透了。
要说的话一下子又卡在了喉咙里。
许阳若有所觉，抬起头问：“怎么了？”
江冉沉默片刻，真诚地说：“我觉得我们该赶路了。”
*
夜间的冰川十分危险，他们需要尽快下降到海拔更低的地带去。
江冉和许阳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脑海中却不断盘旋着方才那一幕场景，心理活动倒是丰富得不行。
约莫行进了一个多钟头的时候，许阳干咳了几声，嘴唇上已经有些开裂。
风雪扼喉，水分流失得很快，他从半个小时前就觉得口渴，无奈先前躲避雪球时，为了减轻负重把包裹给丢掉了，而携带的净水也跟着落在了雪层中，后来也没找回来。
江冉体贴地把自己的水壶递给他：“许总，喝点水吧。”
许阳没接，摆摆手说：“不用了，一点点渴而已，熬一熬就过去了。”
“还是喝一点吧，”江冉思索片刻，补充道，“持续饮水可以帮助保持体温，对我们接下来的行动也有好处。”
许阳听了这话，想想自己身上确实挺冷的，有点动容，但还是拒绝道：“这里的雪还算干净，我喝雪水就可以了。”
许阳说着就停下脚步，双手从雪层中挖起一块莹白的雪来。
“不行，”江冉立马伸手拦住他，“直接吃雪会让体温下降，必须得用体温把雪化开，才能正常饮用的。”
许阳闻言，一时犯了难。
化开，怎么化？
攥在手里吗？可雪一旦融化了，不就从指缝里溜走了吗？
江冉见他犯难，主动从背包中掏出个小罐子来，往里头装了几块雪，然后叫许阳把罐子捂在怀里，等雪融化了再喝。
许阳这回倒是没再拒绝，只是拉开防风外套的拉链，小心翼翼地将罐子捂在了衣服里。
罐子的导热性强，传递温度也很有一手，刚碰着里头不算太厚实的衣服，许阳就被冻得“嘶”了一声。
见到许阳这慢悠悠的小心样子，江冉一时联想到了捧着食物的小仓鼠来。
她忍了忍，最后还是没有笑出声。
时间紧迫，江冉和许阳很快又赶起路来，中途还不断注意着四周的情况，期待能遇上走散的其他同伴，然而他们的运气不是很好，走了很久也没见到其他人的影子。
约莫又过了半小时，许阳把小罐子拿出来看了眼。
里头的雪块已经融化了，变成白汪汪的清水模样。
许阳早就渴坏了，一直憋到现在，瞧见罐中情景后马上就小口小口地喝起水来。
冰川上喝雪水，透着心的凉，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不过许阳不同于傅柏，他十分克制，没有一口气把罐子里的水全喝光。
在估摸着差不多解了渴之后，许阳把罐子递还给江冉。
“不用了，”江冉摆摆手说，“你拿着吧。”
许阳思索片刻，也没有拒绝。
冰川上实在太冷，就这么一小会儿的工夫，罐子刚刚被捂热的表面又重新变回了冰冰凉凉的状态。
许阳犹豫许久，还是没有重新把罐子捂进怀里。
太冷了，还是用手拿着吧。
罐子没有封口，冰天雪地的低温中，里头的雪水没过多久就结成了冰块。许阳发现之后，把冰块倒进嘴里嚼了起来。
江冉听到“咔擦咔擦”的声响，好奇地转过头来看。
许阳瞧见她的视线，马上慌了神：“我、我就是……”
江冉不知道他为什么那么慌张，只是问：“你有缺铁性贫血吗？”
“啊……啊？”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许阳：冉冉现在和我说话用的还是“您”(._.)
江冉：如果您别动不动就记录节目风险，我可以考虑改口的
许阳：这可不行，这是身为雇主的职业操守
江冉：哦，那我就是身为员工的基本尊敬
许阳：……
江冉：:)
第38章 极地冰原04
“缺铁性贫血？”许阳困惑地问。
“对, ”江冉点点他手里的罐子，“我看你在嚼冰块，所以问一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