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江殊澜轻浅的呼吸声变了,临清筠回身看向床榻的位置,温声道。
江殊澜懒懒地坐起来, 朝他点了点头, “你在做什么?”
“整理书架。”
江殊澜来了些兴致,缓步至临清筠身边, 拿起几本还未被放回架上的书瞧了瞧,道:
“这些书可并非我府里的东西。”
她拿的那几本都是兵书史籍, 而非江殊澜更喜欢的游记闲书。
旁边倒也还放着不少游记,是前世临清筠曾为她搜罗来的那些。江殊澜没想到此时这些书就已经在他手里了。
她还以为是见她病中可行的消遣太少,前世的临清筠才去找了这些游记。
如今才知道, 或许早在走到她身边来之前, 临清筠就已经开始搜寻这些他觉得她可能会喜欢的东西了。
在她还不知道的那些岁月里, 临清筠真的已经爱了她很久。
临清筠面色如常,温声道:“这些书是我的。”
“我自然知道是你的,”江殊澜拿手中的书轻轻抵了抵他的胸口,故意问,“但它们怎么会在我这里?”
临清筠沉吟片刻,仍如实道:
“方才让夏问从将军府里搬来的。”
不愿吵着江殊澜休息,临清筠便自己一点点慢慢无声整理这些东西。
江殊澜醒来前,临清筠心里又隐隐有些担忧,怕江殊澜会觉得他得寸进尺,与她亲近之后便想要搬过来日日与她待在一起。
“那衣物呢?可有带过来?”
临清筠心里一动,微微颔首,“有。”
她好像丝毫没有生气或是不悦。
“临将军这是……准备在我这里常住?”
江殊澜心里欢喜,却还是语气悠然轻挑地问:
“还未成婚,将军怎的这般着急?”
临清筠轻轻吻了吻她,“是很心急。”
能日日待在她身边看着她,陪着她,哪怕什么都不做,便已很好。
临清筠恨不能再早些。
“只是不知,殿下是否愿意收留末将。”临清筠低声道。
“自然是愿意的,”江殊澜放下手里的书,靠过去拥着他,眸中含笑,仰着头望他,“但临将军打算拿什么来换?”
“公主府可不是谁都能住的。”
“殿下想要什么?”
看着她眼里细碎的星芒,临清筠宠溺地问。
“要什么你都给?”
“嗯,都给。”
江殊澜踮起脚尖亲了亲他的脸,声音婉转道:
“我要你以后每日清晨都为我绾发描眉。”
前世自成婚第一日起,临清筠便开始日日帮江殊澜绾发描眉,江殊澜早就有些怀念他做这些事时温柔专注的神情了,只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临清筠听她说着实在不算要求的要求,心底软成一片。
“但我可能做不好,要不先……”
“你能做好的,”江殊澜打断他的话,柔柔地笑着,“便从明日开始吧。”
前世临清筠为江殊澜绾的发髻和画的眉形都很适合她,从没出过差错。
江殊澜已经开始期待明日他与她相对而坐,而他用平日里执刀剑或毛笔的手为她描眉时的模样了。
晨光明媚,那时情意绵绵的场景想必会很美好。
只是翌日清晨,看着那两道让自己与临清筠相顾无言的眉,江殊澜才发现她可能忽略了什么。
看来临清筠也并非什么都会。前世第一次为她描眉之前,他或许已经暗自学过练过,才会画得那么完美。
而她昨夜的要求提得太突然了,他一时没有准备,此时才会一边下手过重,另一边又实在太轻,显得有些滑稽。
“临大将军,你说,今日我能这样出门吗?”
看着此时的眉妆,江殊澜实在有些哭笑不得。
临清筠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起身语带歉意道:“我去让叶嬷嬷进来,重新帮你画眉。”
“不用,”江殊澜拉住他,眸中蕴着笑意,“熟能生巧,你再多试几次就好了。”
“临大将军不是在……之前也会先看些册子做点准备,然后就能做得很好吗?”
江殊澜故意说:“相信描眉绾发这些小事也难不倒你。”
临清筠此时略带为难的神情实在难得且有趣,江殊澜想再多看看。
没有漏掉她前面做铺垫的话,临清筠眉梢微挑,问:“澜澜觉得,我做得很好吗?”
江殊澜面色一顿。
见临清筠终于也有没那么游刃有余的时候,江殊澜本想调笑他,不曾想竟反被他抓住机会来直白地问她感受……
“还是让叶嬷嬷来吧。”她飞快道。
临清筠反而重新坐下,放轻动作替江殊澜把不合适的眉形拭去,重新细细地描摹。
“澜澜说得对,熟能生巧。”
他意味不明道:
“若是你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好或是不舒服,也要及时告诉我。”
江殊澜快要被自己的羞耻心和他藏着深意的眼神淹没了,她干脆阖上眸子,用底气没那么足的声音道:
“临将军越来越孟浪了。”
临清筠温柔地用长指调整她眉上的黛色,不解道:
“为心爱的女子描眉,也算不该做的孟浪之事吗?”
江殊澜红.唇微启,低声控诉道:“你分明不是指的这个……”
一个轻浅的吻落在她唇上又很快离开。
“就是指的这个。”他说。
江殊澜拿他没法子,终于收起揶揄他的心思,不再想着找补些什么。
她已经万分确认,在某些事上,无论说的还是做的,自己怎么也不如他放得开。
临清筠刚回京那段时日,江殊澜帮他上药时他玉白的脖颈和面容都能染上浅红,如今倒是能神色自若地故意拿这些暧.昧的话来逗得她止不住羞意。
此一时彼一时,两人的位置和态度倒像是在不知不觉间互换了。
妆台边,充满柔情的静谧在两人身边流淌。
明知江殊澜已允许他与她同住,临清筠还是忍不住道:
“若你觉得我们同住在一起会不太适应,我可以搬回去。”
“抱歉,没有提前问过你的意见。”
或许是怕会被拒绝,或许也隐隐期待着江殊澜本就不会拒绝,昨日临清筠在她睡着后便让夏问把自己常用的东西都带了过来。
可是目的达成后,他终究是贪心的。
他想听江殊澜亲口说她愿意让他更深入地参与她的生活,愿意让她的身边处处有他存在的痕迹。
思及方才两人的衣物收在一起的场景,江殊澜唇角弯了弯,柔声道:
“其实原本我就打算搬去将军府,只是没想到你比我快一些。”
江殊澜早已希望能与临清筠朝夕相处。但又担心让他住在公主府会惹人闲话,便打算着由她搬去他的府上。
在外人眼里他还并非驸马,住进公主府后或许会有人妄自揣测些什么。
可临清筠似乎并不在意别的,不考虑外人得知后会不会用难听的话议论他,只担心她会不会不适应与人同住。
“我并不常住将军府,但你在公主府里已经住惯了,自然是以你的习惯为先。”
临清筠温声道。
他连年在外征战,将军府空置已久。
但自开府以来,江殊澜便住在这座公主府内,早已熟悉了这里的陈设。就连公主府里的一草一木都是按江殊澜的心意布置栽种的。
他自然不愿让江殊澜离开自己熟悉的一切,去将军府重新适应。
“我的习惯吗?”
江殊澜重复他的话,语调微微上扬道:
“我的习惯就是每日睡前见到的最后一个人和醒来时第一个见到的人,都是你。”
这是前世他们成婚后共度的一个个日夜让江殊澜养成的习惯。
前段时间她也并不适应每晚自己孤零零地入睡和醒来,所以才会每日在他身边待很久,早早地去,又踏着夜色回府。
所以住哪儿都可以,他在身边就已经很好。
临清筠心底充盈着暖和安宁,温声道:
“好。”
他会成为她不可分割不可更改的习惯。
一生如此。
*
宫宴过去后,京都平静了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