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现在两人早已过了那个时候,江殊澜觉得自己仍然应该告诉临清筠,虽然不记得儿时与他相处的经历,但再见到他时,她便因“初遇”而为他心动。
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对他漫长情意的一种回应,但江殊澜希望临清筠能对她的感情多些笃定,少些不安。
可意料之外的,江殊澜发现临清筠似乎并未因她的话而觉得开心,反而好似有些隐隐的失落。
“怎么了?”她问。
临清筠温柔地为她净发,温声道:“无事,怎么这么问?”
“感觉你好像有些低落。”
临清筠笑了笑,说:“没有,知道澜澜比我以为的更早心动,我开心还来不及。”
“真的?”
“真的。”
临清筠方才在不远处点了安神香,江殊澜的心神有些放松,没能抓住一闪而过的疑虑。
“那就好。”
她靠在临清筠怀里慢慢阖上眸子,缓声道:“我就是希望你知道,虽然前世时我很晚才给你回应,但其实在那之前我便已倾心于你。”
“嗯,我知道。”
临清筠轻声劝哄道:“倦了便睡会儿,用膳时我再叫醒你。”
“好。”
意识一散开,江殊澜很快便因安神香的作用安静地睡着了。
眉目低垂地看着江殊澜全然信任的睡颜,临清筠心底翻涌着很多矛盾而挣扎的情绪。
与她在竹林的“初遇”,也是他精心设计的。
他摘下了平日里示人的墨色面具,挑了最可能会让她喜欢的荼白色衣衫,用温润文雅的玉冠束发,就连单手负于身后的站姿也是他长久以来为了保持儒雅模样而养成的习惯。
江殊澜说她第一眼时便已对他心动,可那时的他,处处都不是真正的临清筠。
临清筠一直以为江殊澜是因为他前世的陪伴和日渐显露的爱意才慢慢开始心悦他。
这些才是真正属于他,也是他仅有的可以捧给江殊澜的东西。
江殊澜说是在一日日的相处中越来越在意他,可最初让她心动的,却是第一眼看到的那个假的临清筠。
临清筠日复一日地模仿着她可能会喜欢的模样,但知道那样的自己真的能让她心动时,临清筠却压不住心底某些阴暗病态的念头。
或许是因为已经拥有了她,他忍不住开始变本加厉地希望,若自己不是以那副刻意伪装后的模样出现,仅凭他的爱意和陪伴,江殊澜也会对他心动。
他希望即便江殊澜知道他处处都与初见时的模样相反,她也会爱他。
江殊澜觉得他和她周围别的人之间可以共存,不需要做取舍,但临清筠却忍不住地渴望着,有朝一日江殊澜身边会再无任何人,只有他一个。
友人,长者,护卫,统统都不需要。
她有他一个就够了。
但他不能让江殊澜知道这些,因为这不是能让她心动的那个临清筠会做的事。
临清筠轻轻抚摸着江殊澜沉静的睡颜,目光缱绻痴迷地一寸寸描摹着她的面容。
*
与此同时,山下不远处的一块巨石后,禁军统领石森和邢愈正面色严肃地说着什么。
“殿下已经上山几日了,你一直未找到法子接近吗?”石森问。
邢愈摇了摇头,“各处上山的路都有人把守着。”
他已尝试过很多次,均未能找到突破口。
“亮明身份后也不行?”
“嗯,是将军身边的夏问亲自出面拦的我。他只说殿下并无危险,在尘埃落定之前,殿下的安危会由将军负责。”
“你不放心?”石森记得殿下十分信任将军。
邢愈顿了顿,只好如实说:“我相信将军不会伤害殿下,但你不觉得,殿下此时的处境更像是被软禁了起来吗?”
邢愈的人一直监视着京都各处的动向,自然知道很快便会有大事发生,殿下提前暂离的确会更安全。
将军那日把殿下带离公主府,为了掩人耳目所以让叶嬷嬷留下也算无可厚非,但不仅是叶嬷嬷,公主府里的任何人都没能与殿下随行。
邢愈知道将军不愿让自己离殿下太近,是以他之前便选了几名身手极佳的女子以侍女的身份护卫在殿下身边。可这回将军连她们都不许跟着。
“但将军为何要软禁殿下?”石森不明白。
将军与殿下之前便已同住在公主府内,邢愈说将军应深爱着殿下,殿下也十分信任他,石森觉得临将军实在没有软禁殿下的理由。
但邢愈不仅认为殿下如今是被软禁了,还专程找了石森过来,想与他一起设法上山一趟。
邢愈沉吟片刻,仍然只能摇了摇头道:“我不清楚其中缘由,但我相信自己的判断。”
作者有话说:
相信大家都能看出来,澜澜要得风寒了(文案),小临要黑化了
感谢为澜澜和小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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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石森明面上仍受皇帝驱使, 与唯阳公主并无太多交集,他很清楚自己不会比邢愈更了解公主和将军的相处。
既然邢愈觉得公主是被软禁了起来,石森认为他应有他的道理, 便没再多问,很快和邢愈兵分两路,各自选了个方向重新尝试着上山。
“两个时辰之后,无论是否成功, 都回此处碰面。”邢愈说。
石森点了点头,叮嘱他:“多加小心, 不要受伤。”
公主与将军之间关系亲近, 两边的手下却仍各自分属,若真到了需要对抗的时候, 或许也免不了兵戎相见。
邢愈孤身一起, 若和夏问他们对上或许会吃亏。
“我不会跟他们硬碰硬,你也小心些。”邢愈提醒道。
石森是禁军统领,很多时候都要在皇帝面前出现,若负了伤恐会难以遮掩, 惹来猜疑。
如今公主的处境不明, 一切都还只是邢愈的猜测。邢愈知道若他们与将军的手下先动了手,公主应会有些为难。
他有护卫公主安危的职责, 却不能莽撞地给公主添麻烦。
两人的身影各自隐于茂密的树林中。
邢愈正欲在暗处观察把守上山路口的人,却发现有人方才从山上下来。
之前看着林谨和一位老人一起下山后邢愈便已查清, 那位老人是林谨的师父林岱。
邢愈便猜测这位身穿素白色衣裙的妇人应是林谨的师母。
上山的路走不通,邢愈便想借机找刚从山上下来的人问一问。
是以邢愈一路在暗处跟着她,等离开那些临将军的手下后才很快现身, 在她身后问:“不知夫人可是林老先生的妻子?”
林老夫人转过身来看了看他, 径直问:“公主府的人?”
邢愈并未隐瞒, 点了点头。
“想上山找公主?”
“卑职是公主的护卫,请求夫人指点。”
林老夫人说:“公主并无性命之忧,你还是想冒险走这一趟吗?”
林老夫人知道守在山下的人都是临清筠的手下,她也很清楚临清筠为何要这么做。若邢愈硬闯上去,应不会安然无恙。
邢愈很快道:“这是卑职的职责所在。”
林老夫人没再多问,只说:“一直往西走,看见一间废弃的茅草屋后可以进去看看,或许能找到别的路。”
“多谢夫人指点。”
林老夫人摆了摆手,转身离开了。
她收到了林谨派人送来的消息,说那些试毒的人里有人中了一种罕见的迷香,至今意识不清。她擅制香用香,便打算去助他们一臂之力。
她自然知道林谨的消息能被送进来应也是经临清筠授意,否则也会像这位公主府的护卫一样被拦在山下。
林老夫人很清楚临清筠是有意想引开自己。
但有些事情旁人都无法插手,那是临清筠曾经的经历留在他性格里的印记,只能靠他和江殊澜一起去面对。
知道临清筠不会伤害江殊澜,林老夫人便下山准备去林谨他们那边了。
这个护卫或许会是一个引子,让他们尽早共同直面那些感情中的隐患。
感情里很难容得下隐瞒,更何况临清筠一直以来隐瞒的,是他最深也最真的自我。
此事过去后,这对相爱的人应才能走得更长远些。
*
京都城内一如既往地热闹,但近日来仍多了些引人议论的事情。
一是城中各处几家店开始给大启军将士的家眷发放粮食和布匹。
只要出示相应的文书凭证,便能在登记后领取一定量的粮食和质量良好的布匹。
人人都知道这是唯阳公主和京都城中的一些富商共同促成的事情,公主不仅把皇上赏的银钱都拿了出来,还自己添补了不少。
京都的言论一时有了两个不同的风向。
有人觉得唯阳公主心系百姓,也有人觉得她只是做做表面功夫,实际上是想有意在军中收买人心。
但这件实事给大多数百姓的观感仍算是很不错的。
而且有大启另一位公主作对比,无论有心之人如何恶意引导言论,很多百姓心底也自有分辨。
因为近来日日都有身穿白色麻布衣服的人在云月公主府门前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