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子衾闭上眼睛,把自己的手臂缓缓伸出又收回来,叶琉涟眼睁睁地看着他的手臂穿透了墙壁!
“这是卦阵所形?”
苏子衾点头:“奇门遁甲中的障眼法。”
“我们白绕那么久的路了。”叶琉涟指着旁边的壁灯道,“这灯能点上吗,也亮堂一些。”
“我们身在卦阵中谨慎一些为好。”苏子衾紧拉着她,生怕她乱动。
叶琉涟不懂阵法,但见苏子衾把口袋里装的小石子扔了一个出去。
只见石板翻覆,石子坠下,而后石板恢复原状,苏子衾连续扔了十几颗石子皆是如此。
“咚。”终于,在袋中石子所剩不多之时,苏子衾扔了一颗出去后,石子安然停在了一块石板之上。苏子衾闭目思索半晌,睁开眼睛又扔了几颗,石子皆安然停落。
收回石子,苏子衾对着叶琉涟道:“跟在我身后,顺着我踩过的石板走。”
叶琉涟重重一点头,她也看出了端倪,每列石板只有一块是实的其他都是活石板,一踩就翻,只是仅凭这几颗石子的试探她实在看不出规律。
在苏子衾欲抬脚起步之时她禁不住拉回他开口问道:“不能轻功飞过去吗?”她实在怕一步走错就掉下去了。
“你站这块石板上跳起来试试。”苏子衾指了指他方才欲踩的石板道。
叶琉涟照做了,谁知她刚跳起就闻石壁剧烈摩擦的声音,但见壁顶以两倍的幅度下降,眼见石壁就要砸到头上了,苏子衾手下用力把她拽回。
“呼。”叶琉涟拍拍直蹦的心脏,“我还以为要被砸的脑袋开花了呢!”
苏子衾解释道:“方才我扔石子时用的力度半重,石板若是按顺序被砸到,顶壁下降幅度是一样的,若是隔着被砸到,顶壁下降幅度就会翻倍增长,若是施以轻功,你确定这么长的甬路你能一口气不需踩板借力就飞过去?隔的石板多了,即使用很轻的力气去踩也会被砸到!”
听完他的话,叶琉涟已经可以想象她飞过去时被砸扁的场景了,浑身一个哆嗦:“我还是跟着你走吧。”
☆、鹿惊飞鸾声啼啼 (7)
叶琉涟看着身前的背影,虽知苏子衾聪明会的东西也多,但是印象中他总生病,不让人省心,还是那个亟待她护着照顾的小绵羊。此时看他已需仰视,不知何时他已经高了自己一头,面对如此危险依旧不改面色,让她不自觉地去依靠。
苏子衾每走一步就顿一下,确定她跟上来脚下踩稳了才继续下一步,感觉到她不专心,回头道:“别分心。”
叶琉涟这才收回思绪,紧紧跟上。
苏子衾算着石板走至右侧石壁,持火把将旁侧石壁上的油灯点燃,瞬时密道内的油灯自点燃的这一盏起接连燃着了,整个密道霎时间明亮起来。
“轰隆隆。”密道中的活地板同时沉了下去。
“呼,幸好没踩错。”叶琉涟侧过头,看到沉下去的石板下无数尖锐的铁器刺头甚觉惊心,不过此番前路倒是明朗了。
二人一路无恙地走到了拼接石板的尽头。
前路很是平坦,看不出什么异样,苏子衾倒是没停顿,径直拉着她往前走了。
“别回头。”苏子衾用的力气很足,叶琉涟直接是被他拉着走的。
但人不都是有逆反心理吗,越是说不许就越想去看,叶琉涟也这样做了。不看不知道,后面哪里还是平坦大道,不过把之前的石板换为了一条不宽的石路。视线拉近,只见自己脚下一踩,周边的平路都化成碎石状纷纷掉落,只是自己只看了苏子衾的后背并没有注意到。
“咕咚。”叶琉涟禁不住咽了下口水,等到二人通过时,叶琉涟的后背都汗湿了一截。
再往前便是往上的转角台阶了,叶琉涟压着心往后又瞟了一眼。
“说了让你不要看你偏不听。”苏子衾作势推了她一下。
“啊!”那瞬间叶琉涟觉得自己心脏都停了两秒,脸色煞白煞白的。
“胆子这般小还非要跟我来。”苏子衾调笑她。
被他这一闹,自己的不安感倒是散去了不少,叶琉涟白着脸回击道:“我胆子才不小呢!”
“噗。”苏子衾噗嗤一笑,举起二人相握的手道,“呐呐,说话大声并不代表理直气壮。”
只见叶琉涟的手紧紧地攥着苏子衾的手,他手背都被手指攥的留下了一道道的红印子。
叶琉涟心虚地别过头松了松手劲,但仍旧没有松开,仿佛握着就有安全感。
说话间身后石壁上的油灯渐渐熄灭了,而楼梯上的烛火一盏一盏燃了起来。
上台阶时叶琉涟指指头上的方向:“你还能推测出现在的方位吗?”
苏子衾摇头:“卦阵方位多变,恐已不是通往原测之路了。”
台阶并不多,呈转角旋砌了小半个圆,台阶尽头是一密室,入口处很显眼地置有一棋盘,三三两两的棋子位于盘上,一婢女模样的人拎了茶壶的茶环侍于旁侧。
叶琉涟见到有人在,“唰”一下把剑抽出来。
那婢女模样的人未动。
叶琉涟与苏子衾二人自进了密室,门口就被封住了,退无可退。
叶琉涟见苏子衾低着头研究棋盘,遂向婢女开口道:“你是何人?”
婢女依旧未动。
叶琉涟壮着胆子提剑戳了戳她,婢女还是未动。
叶琉涟凑进一看,嚯!居然是一个制作精良的人偶。
“子衾,这居然是个人偶!”叶琉涟拍拍那人偶婢女的肩膀惊奇道,这做工简直可以和后世的蜡像媲美了!
“呀!”话音刚落,她就感觉一阵疾风袭来,反射性地蹲下身,只见人偶婢女拎着茶环的胳膊迅速伸出抡了一圈,然后回归原位不动了。
苏子衾闻声看过去时正好看到人偶出手,想不到这世上竟有做工如此精致的人偶。方才叶琉涟因为躲避没瞧见,他可是瞧清楚了,那婢女翻转手臂时手腕处的皮肤似被拉伸开,有齿轮状物在腕中滚动一周,人偶整个动作十分流畅,远看犹如真人一般,只是从近看到这些小细节,不免有些诡异。更为奇的是如此简单的一个动作,人偶做的却十分有力度,他甚至可以听到茶壶在空中发出的呼啸声!
叶琉涟站起来后退一步道:“原来是会动的啊,吓我一跳。”
苏子衾在密室内转了一圈,叶琉涟在这会凑到棋盘前,看了会儿问道:“是不是只有解了这盘棋才有可能出去?”
“这应该是最保险的方法了。”苏子衾把周围墙壁都敲了一圈,又踩了踩地板才回道。
“你的意思是还有出去的方法咯?”
“嗯,不过就是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叶琉涟:“那我们还是保险些吧。”
话是这么说,可是棋盘上统共就八枚棋子,根本看不出什么来,二人研究半晌,把空空的屋子和锦盒的图样都快研究出洞了依旧毫无头绪。
“随便下一子试试吧。”叶琉涟估摸着过了能有半个时辰了,实在忍不住了开口道,“要不按石板路的位置摆?”
苏子衾点头,这棋局着实让人摸不着头脑,好似布置之人随意而放的,索性试一试好了。
“小心!”苏子衾提起一子刚落下,婢女人偶就又动了,叶琉涟忙立刻出声提醒!
叶琉涟见她又抡茶壶,即刻出剑想要把茶壶挑走,然下一瞬她就知道自己又天真了,人偶看起来文文弱弱的,没想到力气那么大,出剑后仿佛挑在了石头上,别说把茶壶挑开,雪淬剑都差点脱手,只是稍稍改变了茶壶的方向。
眼见茶壶朝着苏子衾的方向甩过来,苏子衾一个退步,一柄月箫自袖内滑出,顺着茶壶的方向挑了一下,茶壶终是脱离人偶的手砸到墙壁上,碎了一地。
人偶的动作并未同先前一般就此回归原位,反而持了剩下的茶环继续朝苏子衾攻来,苏子衾脚下用力自人偶头上轻轻跃起,然人偶居然站于原位,头部和手臂以非人的姿势转了过来,无停歇地继续攻击苏子衾!
“把棋子回归原位!”苏子衾在躲避的间歇喊出口。
见人偶只攻击苏子衾,叶琉涟早已准备去把棋子还原,只是一时焦急她竟忘了棋子原来是什么样,听到苏子衾喊了更为慌张,索性挨个提起来试,试到第五个子时,人偶终于停了下来,又恢复成原来的姿态,只是同样的姿势手中再也没有茶壶了不免显得奇怪。
“解棋局这条路好像行不通。”落错一字就这样了,再试几次还得了?
苏子衾活动了下手腕,这人偶力气实在是大,根本无法与她正面抗衡。
叶琉涟上前道:“无碍吧?”
“嗯。”苏子衾摆摆手,“看来只能强攻了。”
“强攻?”
叶琉涟还在疑问就见月箫顶端华光一现,苏子衾执箫往墙面一划,一道强冽剑气自箫中喷涌而出墙壁凭空破裂。
顿时四周墙壁纷纷似粉末状破碎,场景瞬变,二人又回到了一楼的石道甬路。然而这条甬路又与一楼有些不同,一道华丽的石门在甬路尽头静静的等待着,带了一丝神秘的气息。
方才那莫不是剑气?柳先生曾说过《衡水剑法》练至高阶,无剑胜有剑,飞花落叶亦能伤人,自己对剑气这个东西尚未悟出其一二,苏子衾竟就能以箫成剑气了!
还不等她继续惊奇脚边就碰到一物,叶琉涟拾起落在脚边的棋盘,上面一道明显的划痕几乎把棋盘拦腰砍断,黑白棋子散落一地,叶琉涟脑中忽然一闪:“棋盘在这,人偶呢?!”
苏子衾眼睛紧紧盯着那道门,心里猛地一跳,一股无形的力量推着他往前走去。
“子衾?”叶琉涟抬起头时就见苏子衾毫无防备地往前走,吓了一跳,好在四周好像并没有什么机关的样子,一路安然地走过去了,于是自己丢下棋盘小跑跟了过去。
“啪嗒啪嗒。”有水滴不时从石缝中滴下来,与两人的脚步声憧憧随行。
驻足门前,石门上的火烛摇曳,昏黄的光芒在苏子衾脸上荡迭,他将手缓缓放在石门上,脸上明显地带了一丝紧张。
叶琉涟看着他,突然觉得此刻的苏子衾特别陌生。
厚重的石门被用力推开,长久未开启过的石门不时发出一声声沉冗的石磨声,仿佛百岁老人的低吼,带着时间的痕迹勒住来人的咽喉。
“咳咳。”叶琉涟扇开面前这呛人的尘土,只见一间富丽堂皇的内室展现在自己眼前。
室内装饰的十分华丽,蔓紫轻纱高悬,但因年岁久远灰尘堆积早已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了。数十幅大大小小的女子画像挂在墙上,或坐或卧,或端庄于内,或言笑于外。然这并不足为异,在长安,女子画像甚为寻常,平常人家亦可寻画师画来,一般画师五十钱便可量身定画一幅。比较令她惊异的是,这数十副画像所画女子均为同一人,且画像笔法细腻,线纤均润,将女子的神韵描绘的栩栩如生,绝非普通画师的手笔!
等等,这不是?叶琉涟越看越觉眼熟,想到此处她霍然转头,看到苏子衾紧握着月箫的手微颤,眼神说不出是震惊还是明了,仿佛眼前之景既在他料想中又出乎他的意料。由此叶琉涟心下了然,这数些画像上的女子,正是苏子衾的生母——言鸽!
只是苏子衾母亲的画像怎会在此?
片刻后苏子衾恢复原态,许多过往在看到画像的那一瞬在脑中快速闪过,最后终是于埃尘落,他敛下眼睫,提步向前。
二人分散走开,屋内零散摆有几张桌台,桌上整齐地放置了许多卷起来的画卷。
叶琉涟走至正位的桌台前,一副画了一半的画像摊开来,画中线条已勾勒出,纸张也已用镇纸平褶,干透硬涸的毛笔尖被搁在画作上,与纸张贴合在一起,加上笔尖下纸张上摊浸了一片的墨污,不难看出作画人离开前的匆忙。
苏子衾只扫视了一圈画作就没再多看,走至右侧时顿了一顿,把高挂的画像取下来,后面竟是一扇内门。
内门一推就开,里面似乎是仓房,不大的地方摆了一座高木架,不过木架上除了空画轴并没有放置其他东西,透过苏子衾手上的烛火可以一眼看到木架后的软榻,苏子衾绕过木架走了进去。
仓内久沉灰积,走动时不免带起一些,细细地在空中漂浮。榻头的桌案上摆了几张案纸,苏子衾将烛火放在桌案上,拿起纸张来。
“子衾,我瞧外面的画怎么都没落款,一张也没。”叶琉涟进来时没注意,脚下生风蹦跳进来呛了一嘴的灰尘,“啊呸呸呸,这里面怎么这么多灰!”
苏子衾在听到她声响的时候就迅速把手中的书信放入锦盒置回袖内。
昏暗的门后,透出两线光亮,如同猫瞳,在黑暗中伺机而动。
“你在看什……啊!”叶琉涟开口时只觉一阵厚重的灰尘扑面而来,躲避性地后退一步,正好被门槛绊倒,一柄沉重的大刀哐当一声砸在了她原来站的地方!地面都被生生砸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