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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朝,郭业依旧闪亮登场!
他说道:“孙大人,您看这事弄得,我是一点事情都没有,让您失望了,不好意思,实在是不好意思!”
孙伏伽满面羞红,道:“这也是苍天保佑,秦国公您洪福齐天。找到的药方没有问题。真是我大唐之幸!”
“孙大人,您就说这么两句?就不想说点别的?”
孙伏伽吞吞吐吐地说道:“别……别的?还有什么……别的?”
郭业笑吟吟得道:“就是那个诬告之罪呀!按照大唐律,诬告可是反坐,您做好准备没有?家里的事情又安排的咋样了?遗书写好没有?”
“这……即便孙某人是诬告,但是也罪不至死!原来咱们可是说好了,只要您承认无心之失,我就不追究了。无心之失,总构不成死罪吧?”
郭业道:“韦大人,无心之失,险些害死皇后,不知该判何罪?”
“这……”韦挺苦笑一声,道:“皇后乃是君,孙大人是臣。即便是无心之失,恐怕也得斩立决。”
“不可能!”孙伏伽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道:“绝对不可能!昨天陛下还说,即便秦国公的药方有问题,也罪不至死,怎么到了你这儿,就是死罪了?”
“我乃刑部尚书,自是依照大唐律法断案!”
“那你的意思是……陛下说错了?”
“哼哼,莫非您以为我韦挺就是趋炎附势的小人,不敢直斥陛下之非?没错!陛下昨天的说法,的确与我大唐律法相违!”
孙伏伽冷笑道:“好好好,韦大人,您刚直不阿,犯言直谏,真是我辈的楷模!不过,还请您摸着良心说说,假如秦国公的药方有问题,您也如此断案?”
“当然不会!”韦挺冷笑了一声,道:“按照大唐律,有八议之说。即便秦国公有罪,也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就是不知你孙伏伽,到底符合八议的哪一条呢?”
“这……”孙伏伽没词了,符合不符合八议除了一些硬条件以外,就全靠刑部尚书的一张嘴了。那些硬条件孙伏伽一条都挨不上,韦挺又不待见他,就算生拉硬套扯出几条来,也是自取其辱!
这可怎么办?
孙伏伽心思电转,道:“即便是秦国公试药之后没有问题,也不能说明药方无毒!韦尚书,您现在就给在下定罪,实在是早了一点!”
郭业阴阴地说道:“那你说,怎么才能让孙大人心服口服,甘愿伏法呢?”
第1549章 垂死挣扎
郭小哥的心胸,一向就不怎么大。自从他听说有人要黑自己,就准备要搞一场大的,震慑朝堂。暗中见过李靖之后,郭业的底气就更足了。
可惜的是,跳出来的是孙伏伽。这个人除了状元头衔之外,就没有什么拿的出手的了,未免有些美中不足。
本来郭业已经够委屈了,没想到人家孙伏伽还不甘心就范,非要和他争出个子丑寅某来。
孙伏伽道:“方才您喝的是卫国公递过来的汤药,谁知道那份汤药是什么熬制的?卫国公说是根据您的药房熬制的,空口无凭,在下并不相信。您要是让我信也简单,咱们在金殿上当场熬制,您再当场喝下,我孙伏伽才算心服口服!”
郭业道:“陛下,您看这事儿……”
李二陛下点头道:“好,就依孙爱卿所言!”
孙伏伽听了这话,好悬没气死!
他心说,陛下,咱不带这么看人下菜碟的!就在昨天,郭业说要在金殿上熬药自证清白,您坚决反对。怎么到了今天,郭业占了上风了,我提出来要在金殿上熬药,您就答应得那么利索?
坑!
真坑!
我还指望着,您不准在金殿上熬药,好蒙混过关呢?这下彻底没了指望了!
李二陛下金口玉言,下面自然不折不扣的执行。不到半个时辰,药就煎好了。
郭业冷笑道:“孙大人,这个药,您总相信是根据我的药方熬制出来的吧?”
“呃……相信了!秦国公,您请用!”
“那要是我喝了药还是没事,孙大人,您又怎么说?”
“到时候,姓孙的自然会给你个交待!”
郭业一仰脖子,把一晚苦药喝完,道:“孙大人,我倒是很好奇,您明日又会找出什么理由耍赖?真是让我拭目以待!”
第二日早朝,还没打郭业发言,孙伏伽直接出班跪倒,道:“陛下,微臣有本启奏!”
李二陛下道:“孙爱卿说的可是诬告反坐之事吧?爱卿放心,朕总不会让你没下场。依朕看来,孙爱卿可以议贤。怎么说你也是我大唐的第一个状元,若是不贤,那朕的科举不就白开了吗?”
“启奏陛下,微臣要说的正是这件事。微臣不愿意受任何优待,该当何罪,就治微臣什么罪。大唐律乃是陛下亲制,无论贫富贵贱,贤愚不肖,都应遵守。无论何人犯法,都应依律治罪!废除八议之说,请从我孙伏伽身上开始!”
孙伏伽说了这么多,中心意思只有一个:法律面前人人平等!
其实,这也不是新鲜的理论了,王子犯法与民同罪,在民间就很有市场。传说中的圣明天子,都是把这条执行的很好的。
但是,在朝堂之上,这个理论没人敢提了,甚至李二陛下制定大唐律的时候,还得把八议之说写进去。这么多文臣武将,为李二陛下效力,可不就是追求荣华富贵,封妻荫子吗?
结果废了半天劲,大伙又跟老百姓平等了,那大伙不就百忙活了吗?
谁在朝堂之上说这话,都得被群起围攻,进而丢官罢职!李二陛下在朝堂上说这话,都得江山不牢,社稷不稳!
但是,孙伏伽可不一样!
弹劾郭业不成反被日,明眼人都知道,孙伏伽死不了。
孙伏伽因为弹劾大臣而被处死?还是别开玩笑了,李二陛下要是真的那么办了,以后谁还敢弹劾权贵?
当然,对于孙伏伽的惩罚,也不能太少,要不然对郭业那边也交待不过去。最终,孙伏伽的下场,最可能就是辞官不做!
无欲则刚,孙伏伽官都没了,剩下的事情就是刷声望了!把这个“法律面前人人平等的口号”提出来,明面上大家还都得称赞他一生高风亮节!
在场的都是人精,谁能不明白他难么点小心思?
刑部尚书韦挺冷笑一声,道:“韦大人,按照你这么说,你是一心求死呀!是不是真的叛你一个斩立决,你也毫无怨言?”
“如果按照大唐律,我孙伏伽该死,在下当然是毫无怨言!不过……”孙伏伽微微一笑,道:“不知按照大唐律,我孙伏伽所犯何罪?”
“就在前日,你亲口所说,若是药方没有问题,你愿意领诬告之罪!如今证据确凿,孙大人,您问犯了什么罪,这样食言而肥,是把朝堂的衮衮诸公,都当成聋子了吗?”
“非也,非也!”孙伏伽道:“在下乃是大唐的状元,怎么能做食言而肥的事情!我说的是愿意领诬告之罪,假如真是判我个诬告,我孙伏伽自然无话可说。只是……韦尚书以为,按照大唐律,我孙伏伽所犯的确是诬告之罪吗?”
孙伏伽在郭业把药喝下去之后,就意识到自己的失败了,昨天晚上,冥思苦想,终于想出了这么一个以退为进之策!首先是提出一个“法律面前人人平等”的理论,做为自己最后的退路。官职实在保不住了,还能捞一个好名声!
然后就开始胡搅蛮缠,把皮球踢到了李二陛下和韦挺这边!本来按照赌约行事,韦挺喊打喊杀,毫无愧色!但是现在,孙伏伽不认赌约了,韦挺还真拿他没有什么办法!
人不要脸则无敌!
孙伏伽一个芝麻绿豆的小官可以不要脸,李二陛下和韦挺却不能陪着他一起刷新道德的下限!
韦挺沉吟道:“按照大唐律,孙大人弹劾秦国公,仅仅是行为不谨,谈不上诬告。罚俸就可以了。”
孙伏伽长出了一口气,道:“那就请陛下罚俸,我孙伏伽毫无怨言!”
“且慢!”
郭业怎么能眼看着煮熟的鸭子给飞了,道:“微臣有话说。”
“郭爱卿请讲!”
郭业正色道:“微臣要弹劾刑部郎中孙伏伽侍君不忠!”
这个帽子扣得可有点大,孙伏伽冷笑一声,道:“不错,我孙伏伽是跟你有点过节。但是您就这样在金殿之上,指鹿为马,公报私仇。这也太不把陛下放在眼里了!也太看不起朝中的忠臣义士了吧?”
郭业清了清嗓子,道:“想当初,你口口声声说,只要我郭业能够自证清白,你就愿意自领诬告之罪。现在言由在耳,你却改成了愿意领诬告之罪,少了一个‘自’字,不知孙大人作何解释?”
事实上郭业也不记得孙伏伽当时到底怎么说的,但是这年头又没有录音机,小小的给你加上一个字,冤枉了也就冤枉了,谁能反驳?
尉迟恭眼珠一转,道:“对,我也听见了,少了一个字,难道那个‘自’字,被你给吃啦?”
孙伏伽挠了挠脑袋,心中暗想我当时的确是怎么说的?还真记不清楚了!难道当时我真的倒霉催的,说了一个“自”字!
他说道:“事情过去那么久了,怎么可能记得一字不差。秦国公以此刁难,我孙伏伽不服!”
尉迟恭道:“别的话也就算了,这句话事关重大,我一个大老粗都记得清清楚楚。你身为状元郎怎么可能记不清?要不你问问众位大人,谁没有记清楚?”
这谁敢搭茬呀,要是站出来说我没有记清楚,不就是承认记忆力连尉迟恭都比不上了吗?那还有什么脸面当官呀?赶紧回家卖红薯去吧!
郭业继续说道:“你故意少说一个字,就把应该自己解决的事情,推到了陛下的身上,不是侍君不忠是什么?”
转过头来,郭业问韦挺道:“韦大人,不知侍君不忠,该当何罪?”
“这个,侍君不忠么……”韦挺苦笑一声,道:“没罪!”
第1550章 李二陛下的直觉
韦挺这话一出口,顿时朝堂之上,一阵喧哗。就连李二陛下也坐直了身子,恶狠狠得盯着韦挺,寻思着自己是不是该换一个刑部尚书了。
韦挺赶紧解释道:“大唐律法里面,根本就没有侍君不忠这一条罪名。”
“这……这怎么办可能?”郭业大惑不解,道:“难道咱们大唐的官员,还可以对陛下不忠?”
“秦国公误会了,咱们平时说侍君不忠,说欺君之罪,都是一个笼统的称呼。大唐律里面是没有这么一条罪名。大唐律规定的比较细,比如在陛下面前说错话,应该按照大不敬处置,咱们刑部下公文,不能说是侍君不忠!”
郭业顺着韦挺的话往下说,道:“那大不敬之罪,应该如何处置?”
韦挺恶狠狠地说道:“流放两千里!”
流放两千里这个处罚,在大唐比斩立决也差不了多少。
李二陛下咳嗽一声,道:“孙伏伽,你可之罪?”
“臣……知……知罪!还望陛下开恩!”
郭业道:“您刚才不是说,无论何人犯法,都应依律治罪吗?怎么转眼间就要陛下开恩了?敢情您说话,跟放屁也差不多呀!”
孙伏伽满面羞红,不敢答言,只是跪地磕头,道:“陛下开恩!陛下开恩啊!”
李二陛下先是脸一沉,道:“秦国公,休得胡言乱语!”接着又叹了一口气,道:“孙郎中!”
“微臣在!”
“你的大不敬之罪,朕可以赦免。不过,这官你是没法当了,你自己写个乞骸骨的奏折交上来吧!以后你就在家颐养天年,朝廷之事,你就不用搀和了!”
“谢主隆恩!”
绕了一个大圈,孙伏伽还是没有逃脱被免官的命运。不过假如他一开始就认输的话,还能走得风风光光,至少一个不畏权贵的名声是跑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