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沉默了,没点头,也没摇头。
叶舟暗暗叹口气,打开车锁,“下车吧。”
慕织跟在他身后,到门口,叶舟停下脚步,伸手握住她手臂,把她轻轻带到门前,温柔的说:“来,你来开门。”
他的手掌温暖有力,慕织站在他身前,像是整个人被他拥抱在怀里,鼻间是他身上散发的男性荷尔蒙,令她有点上头。
手指微抖着放到了锁上,‘嘀’的一声,那一瞬间,她宛如找到了回家的归属感。
慕织跟着叶舟进门,她直勾勾盯着他的背影,心里百转千回。见他换了鞋要进去,她忽然拽住了他的手。
叶舟脚步顿住,扭头看过来,神情微愣。
“叶先生,”慕织望着他的眼睛,紧紧拉着他的手,“我给您讲个故事,可以吗?”
他倏而笑了,点头,“洗耳恭听。”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想找个人倾诉的想法很强烈, 但很多过往的事情她又不知道值不值得一提,可她内心深处知道,这就仿佛一根刺, 深深地在她心窝上扎了这么多年,拔或不拔,都会是难以抹灭的痕迹。
或许, 拔.出来才会更快的痊愈。
她坐在沙发上,仰着小脸, 天真的说:“我想喝酒。”
白天她看到冰箱里有罐装的啤酒。
叶舟诧异了一瞬,没有直接拒绝,语气平缓地反问:“会喝?”
“一点点。”她没什么好隐瞒的,“以前偷偷喝过。”
他笑了一声,“可真敢说实话。”
“它可以给我勇气。”慕织眼巴巴的看着他, “叶先生,我成年了。”
可以光明正大的喝酒了。
叶舟睨了她一瞬, 似斟酌了片刻,又问:“酒量怎么样?”
“没挑战过。”她来了兴致, “或许今晚可以试试?”
“免谈。”他瞥她一眼,从冰箱里拿出了两罐,放到她面前,“极限。”
小姑娘眉开眼笑, “够了够了。”
叶舟坐在沙发另一端, 替她拉开一罐,看到小姑娘接过去便是仰头一口,他微微皱眉, “喝这么猛干什么?”
“啤酒而已, 难道我还要细细品尝品尝?”
他哑口无言, 有些新鲜的看着她。这是一个和平时不一样的慕织,豪爽,果断,还敢言。
忽然不知,哪一面才是真实的她。
叶舟失神的片刻,一瓶啤酒快要见底,他眸色渐深,伸手制止了她的动作。
慕织眼神哀怨的看着他。
“我怀疑你是为了骗酒喝。”叶舟把瓶子从她面前移开,“如果没想好怎么讲,那就改天。”
“我再喝一口。”
“上瘾是吗?”他态度坚决,“不说就回屋睡觉。”
慕织肩膀松懈下来,懒洋洋的靠在沙发里,莲花坐,腿盘得直直的,身子骨很软。叶舟在她柔韧的双腿上扫了眼,先开口,轻声问:“他们为难你了?”
她垂着眼,摇摇头,半晌,抬头看向叶舟,平静的说:“叶先生,我没家人了。”
乌黑的瞳湿润润的,眼尾也渐渐发红,叶舟看着倔强的小丫头,内心仿佛塌了一方,他轻声道:“如果你想,可以把我当成你的家人。”
慕织皱皱鼻子,“他们让我把户口迁出来。”
他默了默,“你怎么打算的?”
“我准备迁到老房子。”慕织心情复杂的说:“只是替我妈感到不值。”
其实她对妈妈的记忆是模糊的,但在青石镇,易安霞没少骂慕胜豪,久而久之,也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慕织说:“我爸妈两人是大学同学,毕业后我妈妈读研,我爸选择了工作,两人一直保持着联系,后来恋爱结婚,日子过得也算平淡。他们婚后好几年都没要孩子,两人一心创业,我妈性格温婉,贤内助,后来事业有了起色,也有了我,但发现我爸却在外面有了女人,而且还是一个比我大的女儿。”
她扭头看着叶舟,发问:“是不是男人都这样?外面的野花永远都是香的?”
叶舟被她问得一愣,沉吟片刻,客观公正的回答:“不能以偏概全,不是所有男人都这样。”
慕织不置可否,眼睛盯着喝剩下的少半罐啤酒,问:“叶先生呢?您属于这一类吗?”
这个问题有些大胆,叶舟意外,掀起眼睑睨她一眼,却瞧见小姑娘正盯着啤酒蠢蠢欲动。他把酒罐放回她面前,慢条斯理的说:“人没有绝对的好坏,相对而言,要看跟谁比。”
他虽然不是什么绝对的好人,但做人最基本的原则、应担的责任还是有的。
小姑娘撇了撇嘴,小声嘀咕了句什么。他无声的笑了下,把酒放到她手里,宠溺道:“喝吧,喝了继续讲。”
酒精确实能给人壮胆。
慕织仰头两口喝完,把手上的易拉罐捏得生脆,“三岁那年,我妈长期抑郁喝安眠药走了,去世不久,我爸就把傅芸茹母女接了回来,还有傅淮洲,他父母双亡,便跟着去了慕家。”
她话题忽然一跳,指指桌上的另一瓶,“我可以打开吗?”
叶舟薄唇抿着,看了她两秒,然后打开后递给了她,“如果难受就别喝了。”
慕织抿了一口,咋舌,“这啤酒跟白水一样,没味儿。”
他忽而失笑,看着她微红的脸颊,问:“以前喝的什么味?”
“啤酒味。”慕织答的很快,凑近瓶口闻了闻,有些怀疑的问道:“该不会就是给我装的白水吧?”
叶舟扶额,揉了下太阳穴,有些无奈,“嗯,我装完白水又原封不动把拉环复原了。”
“叶先生,我没见您喝过啤酒,这冰箱里的,是不是放过期了?”她认真地转动着瓶身,找着生产日期。
眼看手里的啤酒就要洒出来,叶舟手快地从她手中抽出来,低声说:“明天再讲,去睡觉。”
他高估了这小丫头的酒量,着实不应该由着她胡闹。
“别啊,故事还没讲完呢。”慕织抱起易拉罐,像是抱着什么宝贝一样,想了想,又凑近他小声说:“叶先生,我跟你讲一个秘密。”
“嗯?”小丫头近在咫尺,一双水汪汪的眼睛,脸颊微红,呼出的气息都带着酒味,弥漫在周遭,仿佛能麻痹人的神经。叶舟看了她一瞬,不动声色的把身子往后撤了撤。
慕织身子紧追着倾过去,双唇近乎贴在他耳边,悄悄说:“我小时候,看见一个男人压在傅芸茹身上,傅芸茹衣服都没穿。”
不知是因为她大胆的话,还是因为她香甜的扰人的呼吸,叶舟浑身僵住了。他蹙紧了眉,压低声音,语气严肃的问:“小姑娘家,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慕织伸出手指发誓,“真的,傅淮洲也看见了,他可以作证。”
叶舟眸色深沉,望着慕织一时说不出话来。
小丫头喃喃道:“傅淮洲骗我说他们在做游戏,后来长大我才懂,狗屁的做游戏!”
她打了个酒嗝,有些犯恶心的说:“电视上演了,那分明是在做苟且的事情。”
“你都从电视上看了些什么?”叶舟的眉心在突突跳个不停,他觉得自己应该适时制止这个意识模糊、口无遮拦的小丫头。
“知道我为什么会被送到青石镇吗?”
叶舟又不由自主的顺着她的话题问:“为什么?”
“因为傅芸茹想永绝后患。”小丫头身子又凑过来,“再告诉你一个秘密。”
他的太阳穴也开始跟着跳了,生怕下一秒她再讲出令人头疼的话。
“傅芸茹怀的孩子,不是我爸的。”纤细的手指指向叶舟的头顶,悲哀道:“带绿帽子了都不知道,多么可悲。”
叶舟脸色黑了几度,拿掉她的手,面无表情的回应:“嗯,是挺可悲。”
“但那孩子没留住,我没推她,是她自己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下来导致了流产。”慕织开始掉眼泪,豆大的珍珠一颗颗滚落下来,“傅淮洲亲眼目睹,可他眼睁睁看着我被冤枉、被送走也不愿意讲出实情。”
当时她跟所有人解释,她没有推傅芸茹,但是却没有人相信。后来她不再解释了,因为徒劳。
现在她抱着叶舟的胳膊,额头抵在他肩侧抽泣着问,“叶先生,你相信我吗?”
叶舟任她抱着,心情由诧异到复杂,再到心疼,他摸摸她脑袋,柔声回:“相信。”
他说:“你说的我都信。”
慕织抬头,泪眼汪汪的看着他,有些委屈:“可他们都不信。”
“他们信或不信都不重要。”叶舟从茶几上抽了几张纸,递给她,“擦擦。”
小丫头接过去,胡乱的在脸上抹了两下,又说:“我讨厌傅淮洲。”
“生活中不如意的事十有八|九,可能会被误解,被欺负或批评,但生命很长,等蓦然回首,你会发现,这些只不过是人生长河中掀起的浪花。”
叶舟理了下她散落在脸颊两边的发丝,语重心长道:“你有权利选择不原谅,但不能总让自己活在痛苦的回忆里。”
他声音低沉,仿佛感同身受,“仇恨只会蒙蔽一个人的双眼,会让你丢失初心,变得不再开心快乐。”
慕织抬头,脸颊还挂着泪痕,似懂非懂的问:“叶先生没有切身体验过,你不会懂。”
叶舟笑笑,“这些话你可以不听,但人应该向前看。”
他拍拍她头顶,“现在你眼下要解决的,是落下的课程,难道这不才是最重要的?”
小姑娘不说话,又开始掉眼泪,边哭边担忧地说:“怎么办,我肯定有好多不会的作业,我不想成绩当倒数。”
叶舟叹口气,觉得自己的话题无意戳到了小丫头的痛处,他软下声音,哄:“没关系,有不懂的可以随时问我。”
慕织蓦然想起了q上的baron,她也曾无数次的向他请教过作业,每次他都孜孜不倦的给她讲解。
她向叶舟炫耀:“我有一个特别好的网友,他可厉害了,什么都会,我可以问他。”
叶舟心里“咚”一声,看着微醺的小丫头,默了默,没再说话。
“baron对我很好,等他出差回来,我一定要请他吃饭。”
“……或许,”他轻蹙眉心,道:“他只是想帮你,并不想见面。”
“胡说!”慕织急了,眼睛瞪得圆溜溜的,反驳:“baron之前还说要请我吃饭呢,时间任我定,地点任我挑!”
叶舟唇线抿得紧紧的,话到嘴边刚想开口,手机铃声忽然响了起来。
看到母亲的来电,他起身之前并叮嘱沙发上的小丫头,“坐着别动,我去接个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