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震出离定境之时,并没有什么太多奇怪的现象,与过去屡次突破带来的异象不同,祁震从心印台幻境中离开之时,就已经是带着炼气境六阶的先天境界修为了。
这是一种返璞归真、重新回归原始状态的玄妙境界,甫一出关,祁震就感觉自己全身由上至下都产生了异乎过往的变化。
祁震的能够闻到,自己的身体散发出一股淡淡的清香,这是一种生机初现、处于萌芽状态的气味,而这种气味,并不是寻常人都能闻到的,只有身怀神识之人,才能察觉到。
感受到自己身体变化,祁震自然是满心欢喜,赶紧站起身来,体会一下自己修为如何。
“哦?倒是小有成就了?”
就在祁震的屁股刚离开蒲团的刹那,洄光长老的声音就从背后传来。
“呃……弟子拜见传法长老。”
还带着满脸喜悦的祁震这才记起,自己在《玄心鉴》之内的幻境之中逗留了足足一个月的时间,这段时间恐怕都是传法长老在为自己护法,想到这里,祁震就赶紧道谢。
只不过洄光长老向来对这些繁文缛节毫不在乎,一甩袖子,示意祁震不用多礼,然后说道:“这《玄心鉴》你还想留着吗?”
祁震一个月以来,手里一直捧着《玄心鉴》副本玉册,一直没有离开过自己的双手,两者近乎联成一体,被洄光长老这么一提醒,祁震才恭敬地将玉册递给洄光长老。
洄光长老接过玉册,瞧了一眼,转过身去,走到一扇屏风之前,也不见如何捏诀施法,山水画面的屏风之上就闪烁出一阵粼粼波光,《玄心鉴》副本玉册就这样落入了屏风之内,不见踪影,玉册进入屏风之后,原本栩栩如生的山水景象又变回寻常扇面的图画了。
祁震注视着洄光长老这番举动,感叹玄天宗收藏宗门典籍的神奇之处,如果换做是一个不法分子前来盗取典籍,碰见这扇屏风,恐怕会直接忽略过去。
洄光长老转过身来,神色严肃,盯着祁震,说道:“你不会是因为修为境界稍有进展就可以沾沾自得了吧?”
祁震赶紧站直身子,说道:“弟子不敢!”
“给你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洄光长老对待门人弟子一向严厉,只不过祁震的表现远远比玄天宗有史以来的诸多天才们还要突出,可越是如此,越不能让祁震心生骄傲,以至于有所懈怠。
“告诉你一件事,掌门已经下了法旨,天元论会提前举行,就在半个月以后。”
洄光长老向祁震说出这个惊人的消息,但是在洄光长老的嘴里却好像平常事一般不值得理会。
“半个月以后?这么快?弟子记得下一次的天元论会还有两年时间啊?”
祁震不曾见识过这等仙道盛会,当初只听东平师兄提起此事,照例来说,这种仙道关注的大事,应该不会随意更改举办日期才是。
洄光长老瞪了祁震一眼,使得后者立刻闭起嘴巴,然后说道:“掌门决定的事情,轮得到你一个小小弟子插嘴吗?简直放肆!”
“是……弟子知错了……”
祁震这算是第一次感受到严师的教导了,过去的祁震,大多数时候都是自学成才,《霸仙真解》中的内容基本是靠自悟,就算后来拜在溯光真人门下,溯光真人的教导也是如同顺水推舟一般,而不是像洄光长老这样,每一分言行举止都要规矩妥当。
“哼!这年头的晚辈修士一个比一个浮躁,真以为得了《玄心鉴》的传承,就高人一等了?一个个不思进取,只知道守着前人的遗产,当真废物!”
洄光长老也不知道是在骂祁震还是在骂玄天宗的门人弟子,总之使得祁震维维是诺,不敢有所反驳。
但好像就算这么做,洄光长老也不会有所认同,对着祁震便是一番指责:
“《玄心鉴》乃是我玄天宗根本大法,无数前人的经验,不要觉得内容枯燥晦涩,便企图放弃大纲内容,跑去寻觅强大的神通法术。”
只不过祁震确实按照洄光长老的指点,专心于《玄心鉴》的大纲之中,并不是因为祁震对那些神通法术不感兴趣,相反的,有《霸仙真解》珠玉在前,祁震甚至有几分觉得世间神通强横不外如是,何必去另求他家,反倒是《玄心鉴》这种剖析修炼根本的内容,才值得自己在意。
“弟子……不敢违背长老教导,一直都专注于大纲之上。”
“谁知道你是不是口是心非?”
洄光长老好像有意的责骂祁震,而祁震自己也似乎有所察觉,但是他并不像理会对方是抱着怎样的心态来试探自己,总之《玄心鉴》已经让祁震修为有所突破,没有必要去与洄光长老作口舌上的争锋。
但另一方面,洄光长老确实也是以各种方式企图激起祁震心中的忿怒,却发现祁震像个知错晚辈一样全盘接受,直到此时洄光长老才了解到,流光真人之前所说的那番“刀鞘”是何等含义。
祁震所身怀的仙缘,注定会将祁震打磨锋利,要让祁震在日后劫数中有所施展,就必须加以控制,洄光长老作为监察者,只是“刀鞘”的一部分,《玄心鉴》才是真正遏止住祁震根本杀意的阀门。
想到这一点,洄光长老便失去了对祁震继续苛责的动力了,毕竟自己身为长辈,而祁震又不是那种在玄天宗内娇生惯养的长老嫡传,想让祁震锋芒显露,仅凭这点口舌苛责,还不能有所成效。
“罢了,看你态度还算端正,就不加以责罚了,天元论会将近,就不必回霞风洞府了。”
洄光长老摆摆手,示意让祁震离开。只不过听见霞风洞府,祁震却起了心思,问道:
“弟子为何不能回霞风洞府,不知道我师父最近如何?”
“才过了一个月,能有什么事?”洄光长老有些不耐烦,毕竟对于炼神境高人的寿命而言,一个月简直短暂如瞬息时光,但是看着祁震殷切的眼神,只好敷衍道:
“你师父在你来到天元峰之后,就去修筑那什么水道运河去了,带着你那几个师兄,就算你回去了,洞府里也没人。”
“这样啊……”祁震低声呢喃道,联想起自己上天元峰的事情,祁震估计溯光真人这么做也是有意为之,既然自己师父另有打算,那么自己这段时间干脆就留在天元峰上得了。
“对了……请问传法长老,弟子这段时间不知应该在何处逗留?”祁震这才发现,自己自上得来天元峰之后,连住处都没有计划好,总不可能随便找一颗大树底下就当作休息吧,虽然祁震没所谓,但是终归不太好。
“怎么这么啰嗦?”洄光长老紧皱眉头,说道:“自己出去打听云霞阁的位置,那里是给临时逗留长门之人安排住宿之所,快走、快走!你这一个月让弘法殿都快闷死了!”
几乎是推着祁震出门的洄光长老嘴里不停,祁震也只好离开了弘法殿。
走出了弘法殿,眼前依旧是那片空旷的平台,祁震微微吐气,感觉一切有有所不同了。
并非是天元峰有所变化,而是祁震的神识比过去更为敏锐,而且具有洞察力,快至一瞬闪过的气息、慢至山岳亿兆年的缓慢变化,小至浮游于空中的微尘、大至笼罩天空的云海天雷,对于祁震而言,都是有着同样状态的事物。
祁震这才有所体会,何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虽然祁震目前的境界还远远说不上与天地比肩,但是神识当中,一切事物的大小、快慢,本质都具有极大对立的事物,对于祁震而言并无相差之处,足可以体现祁震如今修为境界的高超。
达到炼气境六阶、先天境界的修士,仙道之中可称之为“真人”,某种意义上,祁震现在已经可以被称之为“祁震真人”或者“祁真人”了,只不过玄天宗既然是天下仙道宗门之魁首,门中修为高深之人数不胜数,但是称之为真人的,却不过是宗门之内的长老首座,并没有几个弟子在自己刚达到先天境界便能自称为真人。
祁震唯一知道的,就只有当初在天南之地认识的丹华真人,只不过玄天宗与神农谷规制有别,其他门派对于真人称呼并不一定太过在意。
按照洄光长老所说,祁震一路打听,询问云霞阁所在的位置,一路上除了一些外门弟子对自己还算友好外,凡是内门弟子,对自己似乎都是不屑一顾。
祁震被宣入弘法殿修习《玄心鉴》的事情虽然震惊了玄天宗上下,但是祁震本人究竟是何种面目却不一定所有人都知道,除了个别对此事早有关注的长老首座以及其门下弟子,绝大多数玄天宗的弟子都是不知道祁震面貌长相。
所以当这位身穿着外门弟子杏黄道袍的祁震来到云霞阁的时候,一位大腹便便的管事根本不想理会,随手一指,让祁震去填写一份表单。
祁震拿到表单之后,才知道云霞阁就是类似一间在天元峰的客栈,只是并非能轻易入住。毕竟此地是天下仙道修士仰望的核心,住宿一宿就要花费五十铢,对于一名外门弟子而言,基本就是全身积蓄。
而且玄天宗对来往长门人士也需要有所监管,所以入住云霞阁之人都需要填写表单,证明自己来历身份。
祁震想了想这昂贵的价格,虽然自己能够支付得起,但是这样豪奢的浪费是在难以承受,几番思考之下,祁震打算前往外门道场,随便呆上一段时间。
将表单轻轻放回原处的祁震,静悄悄地离开了云霞阁,这个举动却让那名肥胖的管事看见了,低声嘟囔道:
“哪里来的小毛头,云霞阁也是你们这种人能来住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