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是我想得太远了。”祁震收回念头,知道未来千万无数变化,总归要先迈出眼前这一步,解决金阙长老的问题方可。
感应到从远方传来激荡的法力波动,祁震知道,林太岳等人已经率领玄天宗弟子迎击前来攻袭的光明圣卫,或许已经不能算是光明圣卫,只是一群拥有着强大杀伐之力的作乱散修而已。
有林太岳和崇真子两位前辈高人坐镇,飞武神舟想要攻入玄天宗绝非易事,反正等着山外的敌人都扫光之后,剩下的也就是天元峰的几个敌人罢了。
远处山间,百丈巨人与巨灵蜈蚣依旧死缠不休,两者巨大的体型,一个翻滚便在山中犁出一片草木皆非的烂地。然而百丈巨人虽然不时被巨灵蜈蚣缠绕周身,但灵活的动作,以及不时从双目射出的赤红光芒,也让巨灵蜈蚣伤痕累累。
祁震入门时日不短,可眼下也是第一次看见御灵术的比拼,原本这是玄天宗的拿手好戏,只不过现在却是门内相争。
至于长生坪上的法力波动依旧动荡不断,不过祁震能够感觉到莫机锋显然游刃有余,估计莫机锋也是料到金阙长老对天元峰的封锁必不长久,他作为掌门嫡传,目前要做的自然是保护好因为炼制神器之后、亟需温养形神的宗门尊长。
金阙长老因为自己无法突破炼神境而心生怨恨,从而背叛玄天宗,可是他的弟子却有炼神境修为,这样的事情是莫大的讽刺,或许也是造成金阙长老如今举动的导火索。
像玄天宗这样的庞大宗门,不会有尊长师辈因为门人弟子修为境界超过自己便心生怨恨的。因为传承一事,本就是回首反顾修炼之法的正确,以此坚定自己心境意志。
门人弟子修为境界的高超,一者说明修炼之法在自己传承的过程中没有错漏缺失,甚至得到了发展,二者也说明为师匠徒有所成就。
这并不仅仅是对宗门传承有功业,更是用来印证自己修炼精进的过程,而且后人成就越高,越说明此道之真。
更何况玄天宗并不是没有弟子先于师父突破炼神境的过往,金阙长老这般心境,恐怕早在当年入门之初便有偏差。
一步踏差,很有可能就是往后步步皆错。金阙长老一心一意为求突破炼神境,恐怕早已忘了自己修炼入门之初的淳朴心境,这或许也是众多金丹修士的困境,只不过金阙长老的表现异常激烈罢了。
嗖嗖嗖——
似乎也是感受到山外飞武神舟引动的强烈波动,金阙长老没有再废话多言,直接御使法器向祁震发起进攻。
一瞬间,来自四面八方、形态各异的法器,绽放出瑰丽多姿的色彩光影,祁震仿佛身陷交叠错乱的法术洪流之中,不得脱身。
“可笑!”祁震金刀劈道挥舞,金辉银芒如大江排浪,扫荡出一片清静空间,高声对金阙长老说道:“我扬名仙道便是开辟大罗洞天,当年鬼方废墟的恶劣景象,你还尚不能与之相提并论!”
不得不说,祁震也十分佩服金阙长老能够同时御使千百件法器,但神识的精深幽微,不代表法力分化之后,还能保持着相当实力。
金阙长老最擅长炼器,而上等优良的法器,若非修士一心一念,倾注自身法力鼓荡的极限,神气与之相合无碍,方能展现法器的所有妙用与极致威能。
而金阙长老手下炼制出的法器,品质极高,甚至外表不乏华美章资,这样一来,若真想利用好这些法器,其实应该单独御使少数几件,将其所有妙用体现出来,而非一心御使多件法器,反倒物不能尽其用。
“是吗?”金阙长老显然并不担心,说话间,一道水桶粗细的天雷憾然降下。
祁震不及反应,雷光毫不留情地劈在祁震身上。
轰——
耳边尽是震耳雷声,但玄武影流甲自行包覆全身,黑甲峥嵘显露,在雷光消逝之后,冒着袅袅青烟,祁震依旧巍然不倒。
“真是好算计!”金阙长老骂了一句,却没有多言。
祁震心中知晓,玄武影流甲作为仙道神器,绝非金阙长老所能炼制,但方才天雷一击,玄武影流甲硬接一记毫无损伤,仿佛就是为了应对这样的情况而造。
流光真人没说明玄武影流甲是玄天宗哪位尊长所炼制,但是祁震明白,金阙长老的心思想法,恐怕早就落入流光真人眼中,只是并没有说穿,任由金阙长老发展下去。
如果金阙长老懂得回头,或许还有转机重塑根基,未尝没有突破炼神境的机会。然而这些关窍奥要,往往需要自己窥明,由别人点拨提醒,反而容易使得念头归于一处,死死纠结不得总览自己修炼根底。
境界突破,如鱼饮水冷暖自知,别人教不了、帮不了,甚至连提醒都是一种拖累负担,这也是为何每有境界突破之机,仙道修士总会选择闭关,因为这样一来便不会受到外界打扰,自己细心体悟这种玄妙机缘。
而金阙长老,若论奇思妙想,在炼器之道的体现上,堪为当世一绝。这并不是说金阙长老不适合修炼,而是世上本就不该唯有仙道修为独尊独大。
“你神气波动最是激烈,若想与我抗衡,谨守形神怕是没办法!”金阙长老引动数道天雷降下,祁震避无可避,除了催动金辉银芒硬抗,也别无他法,而且抵挡之力越加催动,天雷轰击的威能则越强大,似乎永无止境地增长一般。
祁震皱眉说道:“哦?真是如此吗?”
趁着天雷停歇的刹那,祁震一身神气如江河倒流,回溯根本,就连玄武影流甲也消失不见,青袍玉冠、五缕黑须的面容再现,宛如傲然仙真。
金阙长老见状,心中一惊,面前祁震好似神气波动完全消失,他并不知道,实际上这才是祁震经历岁月洗炼之后,最真实的相貌。
当初在蓬壶岛上,祁震闭关推演,以证宏愿明晰和蓬壶岛洞天护阵,在元神推演定境之中,花费了数十年岁月,所以在祁震形神之中,那段时间是真切流逝而过。
只不过在现实之中,入定推演不过短短几日,两者流逝时间的差别,根本无法比较,这也是为何推演之道必须要有炼神境之后方能施展,因为这实际上是耗费寿元的手段。
但这样的形象,反倒是祁震积累最深、底蕴最足的状态。
金刀劈道化入形神不见,一反常态的锋芒收敛,祁震双臂抱圆,隐约就有一股混沌难测的力量蕴藏在空无之中。
“金阙长老,这是最后一次机会。”祁震的声音沉稳平和,一如此般形貌,说道:“伏罪束手,否则再无回头之机。”
金阙长老混浊双眼之中泛出怒意,在他敏锐的神识之中,眼前的祁震不仅没有丝毫气息波动流出,而且形神近乎与天地一同,哪怕正眼观瞧,一不留神都会将祁震当作眼前普通景色般忽略,而这种感觉甚至越来越“明显”。
更为可怕的是,云海天雷竟然无法探察到祁震的存在,也就是说,云海天雷禁制最引以为傲的阴阳激引降雷,在此时此刻面对祁震竟而失效,除非金阙长老主动以神识对准某个方位实行攻击。
但若这样一来,岂不是大大浪费了云海天雷的莫大优势?
金阙长老没有多想,立刻御使法器,直接向祁震发动攻击,霎时间,天元峰半壁亮起的各色异光密集成团,几乎看不见内中情形。
在法术混乱交织之中,祁震安然不动,身上衣袍轻轻飘摆,长须迎风微动,抱圆的双臂缓缓向外推出。
然后便是一阵逆反常理的巨力自虚空中生出。
“仙武大力,云手拿日月。”
虚空中,声音兀自发出,然后巨力生发之间,所有法术彻底被撕碎湮灭,返本归元。
金阙长老只见眼前变乱而暗藏规律的攻击突然消失,好像巨大的山岳被人硬生生挖出一条幽深隧道,直逼自己面前。
然后这股巨力便毫不留情地击在金阙长老身上。
足有二十多层交叠并拢的护身法器所绽放的光芒壁障,根本没能对这股巨力产生丝毫阻挡作用,甚至没有发生护身法器崩毁的情形,金阙长老在短短的一瞬间,就发觉自己与法器的联系瞬间失落,相合的神气就好像彻底流失了一般。
割舍的痛苦,金阙长老根本来不及感受,随后便是千万只脚碾踩在身上的痛楚。
轰——
一声巨大的响动,在金阙长老的身后炸出一道涟漪,天元峰平台瞬间被炸得粉碎,就连宗门尊长聚集议事的正法殿,数千年屹立不移的根本,也被推开数丈,地基断裂。
几乎被历代掌门祭炼得近于金刚不动的正法殿,居然只被这股巨力的余波动摇推移,玄天宗自元始开宗立派至今近五千年,都不曾发生过如此大事,即便百余年前魔道攻上玄天宗,天元峰的威仪气象也不曾稍减。
而被如此恐怖的攻击击在身上,金阙长老只感觉到极为短暂的痛楚,随后心中竟然有一种解脱感。
叮叮当当——
千百件精美法器坠落一地,牵引彼此的神识与法力彻底断绝。
金阙长老慢慢转身,看着一片狼藉的天元峰平台,以及被推开数丈的正法殿,不禁哈哈大笑,然后说道:
“原来你也是离经叛道之人!”
祁震没有说话,冷冰冰的面容,一抖大袖,形貌变回那个金刀黑甲的模样,然后一个纵身飞跃,朝着长生坪而去。
神态癫狂如痴的金阙长老,一阵狂笑、一阵嚎哭、一阵鼓掌赞叹,千奇百怪的样子,就跟世俗陋街野巷中的乞儿一般。
最后,在被轰得糜烂的地面上,金阙长老渐起一件件法器,小心擦拭呵护,当最后一件法器聚拢到一块之时,平台之上空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