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澄听着对面的声音,问:“刚洗完澡?”
“嗯。”
贺昇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打给我是有事?请我吃饭就不用了。”
“不是。”这通电话临时起意,于澄没想过能直接接通,她是真不知道该说什么:“……没事,想见见你,方便开视频吗?”
贺昇顺着她的话往光着的自己看了眼:“怎么?找我luo聊?”
于澄:“……”
“梦里什么都有,睡去吧。”他随口一扯,冷淡地眨下眼,也懒得听她解释了,大拇指一划直接挂断电话。
贺昇将手机放到一边,一手拿吹风机一手抓着湿发,开最大档把头发吹干,才不急不缓地找了个睡衣套上。
刚系好裤带,电话铃就再次响起,贺昇无奈地拿起来,接通问道:“祖宗,还有什么事吗?”
“阿昇?”对面一道嗓音略微深沉的男声。
沉寂几秒,贺昇嗓音清冷地喊了声:“嗯,舅舅。”
“休息了吗?”李晨颂关心地问,无可奈何笑一声:“你这是又没给我备注啊,以为是女朋友的电话?”
“不是。”贺昇垂下眼,懒散地靠在门框边,跟他解释:“刚洗完澡,不习惯备注。”
李晨颂在心里叹口气,他知道贺昇不习惯备注,一个孩子离开家族根基所在的城市,在外面连家里电话都不愿意备注一下,像随时做好准备好跟家里切断联系一样。
“我这边事务所里的事情也刚处理的差不多。”李晨颂想了想,起开话头忍不住问:“你国庆回京北吗?回来,看看你妈妈,上一次见你还是过年的时候,舅舅也想你了。”
贺昇手掌按在结满雾气的镜子上,沾满一手的水渍,嗓音平淡:“不了,高三学业忙,国庆暂时不回去,还是十一月底回。”
李晨颂不勉强,笑呵呵地继续说:“行,高三了,你自己看着安排,有空多往你外公那跑跑,回回跟我打电话念叨的也都是你,说你一个人在外面住,大部分时间又是待在学校,想见你见不着人。”
“好。”贺昇欣然应下:“有空就过去。”
电话那头,李晨颂在紫檀桌前敲着钢笔,怕他高三有压力,又继续叮嘱:“不要太有压力,只要你想回来,家里的基业足够你在这京北城里逍遥自在活一辈子,不管怎么样舅舅都支持你。”
“嗯。”贺昇点头,不冷不热地说了句:“谢谢舅舅。”
两人通话到此结束,挂断电话,李晨颂后仰在办公椅上,有些头疼。
上一代人造的那些孽,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扯清。
第6章
第二天一早,许颜到了教室就迫不及待地问于澄:“哎澄子,听赵一钱说你昨晚给贺昇打电话了?”
“嗯。”于澄叼着袋牛奶,边用铅笔在纸上瞎画边道:“打了。”
许颜一脸期待:“那……怎么样?”
“挂了。”于澄言简意赅。
“真不愧是学习标兵啊,一身正气。”
“……”
数学课上,徐峰宣布了下周第一次月考的消息,台下顿时一片哀嚎。
这反应徐峰早有准备,紧接着又宣布月考完,国庆放四天假的好消息,班里瞬间复活了一大半。
徐峰笑眯眯扶了下眼镜,望着下面郑重道:“这是我们十八班第一次月考,虽然我们班目前和其他班有差距,但还是希望同学们不要掉以轻心,这几天好好复习,争取考个好成绩。”
“好的老师——”于澄拖着腔懒懒散散地在下面跟着大部队回应。
她成绩还行,本部分部合并过后高三差不多一千人,加把劲,排名六百名不成问题。
今天周五,但平时只有周日半天的休息,周五晚也是照常上晚自习。
附中的晚自习一向比较宽松,用不着多费心,偶尔教导主任巡查两趟,全靠学生的自觉性。
但自从分部合并过来后,那完全就是不一样的纪律水平了,十八班简直是重中之重。徐峰把笔记本搬到教室里,笑眯眯地坐在讲台上看着这群小崽子。
于澄无聊,有一搭没一搭地写着检讨,快下课时,赵一钱在身后戳了她一下:“澄姐,我检讨还没写呢,你借我抄抄,我写八百字就行,你写1500字,我随便抄一段。”
“噢。”于澄掏出刚赶出来的检讨,从桌缝递了过去。
王炀无情嘲笑:“看来我儿子智商不足以支撑起来写八百字。”
赵一钱作势要打他:“……你他妈去屎啊。”
他接过检讨书,满怀期待地展开,看一眼后满脸不可思议地抬头:“澄姐,你不会周一上台就读这份吧?”
于澄回过头:“不然呢?我写个检讨还写个备份?”
赵一钱面露兴奋,朝她抱拳:“不愧是我澄姐,霸气。”
于澄白他一眼:“有问题?”
赵一钱表情认真,一个劲摇头,生怕演得不像被于澄看出来点什么:“没问题,句句都很真实,我就喜欢你这种的。”
王炀心里被两人这无厘头的对话挑得好奇,偏过头看了一眼,十秒后,他鼓两下掌,朝于澄竖了个大拇指:“牛逼啊澄子。”
于澄:“……”
在徐峰充满慈爱光辉的注视下,十八班人终于熬过了晚自习。下课铃一响,于澄就立马收拾起书包,边收边跟几人打招呼:“帅哥们,我今晚不跟你们走了啊。”
祁原收书的收一顿,抬头问她:“有事?”
“嗯。”
于澄把书包往肩上一拎,吹了声欢快的口哨:“我堵贺昇去。”
附中的每个年级都是单独的一栋教学楼,之间走廊相连,每个楼层五个班级,八班在二楼,她下两层楼就能看见。
在附中,班级分ab班制,按成绩分班,一班到十班属于a班,属于冲刺清北985211的尖子生,晚自习也比楼上的b班多出十五分钟。于澄到的时候,这一层还静悄悄地没下课。
于澄走到八班门口,靠在栏杆上往里看。
教室里没拉窗帘,透过后窗,她望见贺昇坐在最里面倒数的第二个座位,靠着窗户,脑袋稍侧,半倚着墙,跟在校外不同,这会校服整整齐齐的穿在身上。
身旁的座位是空着的,面前摞一大叠的书,一只手闲散地搭着脖子,一只手拿笔在书上圈圈画画。
这就是贺昇。
哪怕是在教室,哪怕穿着一样的校服,他也能叫人从人群里第一个发现他。
于澄看着,头一回觉得,这校服好像也没那么丑。
走廊灯没开,只有从教室里透出去的光线,连空气都昏昏暗暗的,透着梧桐叶积年累月的草木味。于澄穿着运动t恤,一阵夜风吹来,额前几绺碎发随风扬起。
后窗先看见的几个男生开始小声讨论。
陈秉伸胳膊撞沈毅风两下:“哎,外面那妹子是不是昨天跟昇哥表白的那个?”
“哪个?”沈毅风站起来勾着头看过去,“卧槽”了一声,“还真是!”
“昨天刚表白,今天就堵到门口了。”沈毅风啧了声,小声凑过去:“真牛逼。”
陈秉摸不着头脑:“牛逼什么?”
沈毅风一拍桌子,凑过去小声道:“瞧你这傻样,你要是有人家一半行动力,隔壁班那谁你早追到了。”
“是吗?”
“是啊。”
沈毅风还在望: “嘿,贺狗什么眼光啊,这妹妹长得这么好看,我喜欢,你呢?”
陈秉想想,傻呵呵地开始做梦:“换我分分钟领回家见家长都行,我妈一定觉得她儿子出息了。”
沈毅风舒心地伸个懒腰,这两天的憋屈终于找到了共鸣:“不错,说出了兄弟的心里话,哎,其实我觉得吧,贺昇就是喜欢装,没准——”
“啪!”地一下,一本黄冈密卷稳稳当当地砸落到两人中间,贺昇面无表情地看着两人:“有本事就声音再大点,当我死了?”
想说就说,偷偷摸摸的样儿,咬着耳朵声音还大的后两排都能听见。
不够丢人的。
两人抱头:“错了,错了哥。”
几人打骂的功夫,时针指向九点十五,坐在后面的男生“哗——”一声拉开后门,一秒都不耽搁,用八百米冲刺的速度飞出去。
见后两排人走的差不多了,于澄悄悄从后门溜进去,贺昇正在收拾课桌,裸露在外手臂青筋明显,手腕上有一颗褐色小痣,骨节修长分明。
她走到贺昇前面的座位坐下来,转过身来捧着脸,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帅哥,你同桌呢?”
贺昇手上动作稍缓,嗓音略低地回复:“死了。”
于澄:“……”
沈毅风抱着书包从一侧闪出来,笑嘻嘻地对于澄说:“妹妹,我叫沈毅风,咱俩昨天也见过。”
于澄点头:“嗯,我是于澄。”
“我记得呢。”沈毅风也拉开一副自来熟的架势:“你别听他瞎扯,这逼压根就没同桌,狗跟他坐他都嫌烦,不过谁让我昇哥是年级第一呢,学霸都臭毛病多。”
于澄惊讶地略微睁大了那双小鹿眼,她听祁原说了贺昇是学霸,毕竟还是学习标兵,但没想到是这么顶级的学霸。
附中的年级第一的含金量比别的学校高多了,年年市状元甚至省状元,都出在附中一中九中这几个重点高中里。
历史上唯独有一年,状元落在外国语手里,这学校年年最多五十个人参加高考,还拿走了市状元,这对其他高中来说实实在在是羞辱。
沈毅风得瑟得跟他是年级第一一样:“而且我昇哥是蝉联,懂什么叫蝉联嘛妹妹,就是有我昇哥在,其他人争破头也只能抢个第二!”
贺昇:“……”
于澄笑了:“你好厉害啊。”
她凑近了,眨下眼:“这么厉害,你教教我呗。”
贺昇拉书包的手一顿,他条件反射地往后躲了几分。
“课上不会学?”他反问。
“嗯。”于澄笑嘻嘻地点头,“贺老师教得没准更好。”
沈毅风坏笑着朝陈秉使眼色,悄悄竖起一个大拇指。
陈秉凑到他耳边,嗲里嗲气地用气音喊:“沈老师~”
两人靠在一块憋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