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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胎是早产生下的,孩子生下来身子虚,脾气也古怪,很不好带。两个大人勉强带的过来,只是容易忽略头胎,叫她不免生出埋怨。
  仲夏夜燥热,七崽非要挨着妈妈睡,把齐案眉和小二都挤到一边,小二夜奶哭得闹,吵到七崽睡觉了她就拳打脚踢,逮着谁踢谁,白络拿她没办法。打也打过了,道理也讲了,这家伙软硬不吃,哄小的还要兼顾大的,二人心力交瘁。
  “明天带出去罢。”两人当着孩子面演起来。
  “是说带去咕咾街?那边人多。”齐案眉跟着点头,丝毫不避讳。
  “对,人多,谁家捡到归谁家,我家是不想要了。”
  白络掂掂怀里还在吃奶的小二,凑到睁着一只眼抽泣的七崽跟前,状似跟她商议。
  “要不要丢?”
  她来了精神,揉眼睛在床上打两个滚,滚到齐案眉腿上扶着坐起来,朝她要水喝。一边喝一边眼神和妈妈确认,似是在问真的要把小二丢掉么。喝完水了,干抽噎几声,上前拉起小二攥得紧紧的小拳头,跟妈妈奶声奶气讨饶。
  “小二还是很可爱的对不对妈妈?她在肚子里住了好多天都没哭过,只是出来看看后觉得不太喜欢,想家了才会哭。”
  “可是小二总是吵姐姐睡觉,姐姐好像不喜欢小二,既然七崽不喜欢小二,那妈妈和妈咪把她丢掉就好了。”
  小人见说不通妈妈,肉眼可见地着急了,她扒拉小二的肚兜,在上面的小猪纹饰扣啊扣,不知道想到什么瘪着嘴嗡嗡地又哭起来。
  “再给小二一次机会吧,下次就不会吵,肯定不会吵…”
  白络见有效果,也不吓唬人小孩了,顺着台阶就下。
  “那好吧,姐姐说要再给小二一次机会,下次再吵哭姐姐,妈妈就把小二丢掉咯。”
  晃着怀里睡着了还在砸吧嘴的啥也不懂差点就被卖的小二,白络朝齐案眉挑眉,末了下巴点点已经又在打瞌睡的小鬼,终于能睡个安稳觉到天亮。
  前几个月,大概是据点被收复后一个来月,村里已经通电,但因为电路老化严重,刚通上电线路就被烧了,还把村里一户宅基地烧个干净,废了她们几人好些功夫才浇灭。好在独门独户离得远,不然整个村子都得遭殃。
  通讯恢复之后总有巡逻飞机在头顶呼,也不过个把礼拜,老化电路问题就解决了。从她们这里到两山之隔的咕咾镇,绕山路还远些,约莫二十里地。前段时间收的麦子晒干后就是拿到镇上磨得面,留一年吃的剩下都拿去卖了。
  恰逢家里孩子过生日,当初也许诺过,两家便准备一齐去镇上逛逛,带孩子买些吃的用的。早上睡到天光大亮时间也还早,夏日晨风裹着热浪吹,日头长有的是时间墨迹,给小二带齐尿布和水,嚷着早早要走的叁个孩子上了车就都安分了。车窗半开着,叁个孩子扒着望倒退的村庄,一会便被山林堵在后面,摇摇晃晃挨着躺椅打起瞌睡来。
  也就半个小时的路程,咕咾镇的集市人很多,十里八乡聚在这做买卖。停好车把孩子们拖小猪似拖上,几个会走的没见过这么多人,胆子忒小,反倒是怀里那个还在吃奶的比谁都兴奋。听到叫卖声激动地差点从白络怀里窜起来。
  她们沿街问哪里有书店,都说镇上才有,那里有户学院,先生是个十六七的女孩,家里早先就是卖书租书的,近来听说开了学堂,镇上已经有人家准备开学季就带孩子去报名。指路的老人家见她们孩子多,以为也是去报名,伏地身子小声说:“听说限额前五十的不收这学期的费用。”
  怕是她逢人就这么说,招揽生意。白络没上心,继续沿街边逛边找寻旁的书店。这条街说长不长,摊位又多又乱,几乎没什么门面,好的门面也没有卖书的,毕竟在这里确实也不好卖的出去。最后也是什么都没买,开上车子准备去老人家指的镇上私塾。
  那私塾排场够大,比方才她们遇到的所有门面都气派,门口的开张花束盛得旺,大字也题得潇洒。白络觉着有意思,招呼孩子们跟紧。
  进门是一座嵌入式漆件大书架,上面满满当当的古籍,书香味极浓,十六七的女孩子趴在柜台上翻页,见来客了抬头招呼一下,让她们自便。小家伙们喜欢这里安静的氛围,尤其是头一回见着这么多书,各自跑开在大人的带领下找感兴趣的书。不一会就都捧起花花绿绿的书本捧读起来。
  白络自行和小老板交涉,问东问西。那小老板虽然脸冷了些倒也耐烦,问什么都答的上来。见她怀里背着一个婴儿,眼神不时看过来,欲言又止。
  “你想问什么就问,我也答的上来。”白络笑盈盈地。
  小孩子心性罢,不过多读了几本书。她自称贺庄,觉察到善意后也就不冷着脸了,挑开那盖头的薄毯,看到里面睡得正酣的小娃娃,浅浅叹了口气,哀愁地开口:
  “我妹妹被人抱走时也是这么大。”
  所以她长大些便离家开了这座私塾,想着天南海北总能有遇见的时候。
  后话没讲出来,只是望着奶娃娃不停地叹气,手上的书页也忘了翻,指了里头那几个大点的和一同陪护的大人,继续想问什么说什么,倒是不忌讳主动开口了。
  “你们是亚人家庭?”
  这小姑娘来头估计也不简单,鲜少有人知道她们这种家庭,除了当初在基地搅得天翻地覆外。庸庸碌碌地不知道的依旧不感兴趣,知道的也没那么多心思持续关注。
  “不要疑惑,我妈是搞整形的,我小时候还给她打过下手,私处塑形什么的也遇到过那种功能齐全的亚人。”
  她似乎是咬着牙根说的,白络更觉得疑惑,倒也没什么打探的意思,关怀几句就把话题往孩子上学方面引。
  贺庄也看出她不愿掺和,从抽屉里拿了张报名表。
  “有户口的直接报名,没户口的预约报名。”
  叁个小家伙只有七崽不是黑户,那俩在村子里出生的,基地没登记,电子户口一片空白。白络了解到情况也没诧异,先给自家崽报了名。刚准备询问学费事宜,贺庄收了报名表,看了眼上面的名字,从抽屉里拉出一台电脑,噼里啪啦敲字。
  “限额制,这学期免费。”
  原来那老人家说的竟有八分是真的。
  “现在是疫后十七年,2037年8月1号。一个月后开设课堂,到时候把孩子送来这间私塾就行,我们会安排老师教授课程。”
  她敲完字打印了一份单子,白络懵懵地接下,迭好了收在包里。那边孩子们挑好了书,被领着过来付钱。付完钱,小老板从柜台里变出一个赠品,说是给一位叫白绾的小朋友。七崽听漂亮姐姐找自己,先是蹦蹦哒哒让齐案眉把她抱起来,再是害羞地捧着小手接过礼物,小脸通红。
  “祝你明天生日快乐哦!”
  打包好就从书店出去了,一上车就叽叽呱呱她那生日礼物,统共没几个人都给她炫耀得耳朵起茧。
  后来遇到一家蛋糕店,想着孩子生日就买了一份水果奶油的。扭扭车也买了叁个,后座都塞不下了,小东小西也买了不少,卖面粉的钱花个干净。这才打道回府。
  还没到晚上就热闹的不行,叁个小孩把扭扭车骑得灰乱飞,土路上轧出许多细细的车辙印,狗也跟着疯。你越是叮嘱她们别闹她们越是来劲,小疯丫头们扎辫子的头绳散得到处是,没了头绳头发也是随风倒,小石榴见了直喊二大爷们慢点飙。
  “带头那个,你可好好玩吧,没几天玩的了,上学了高低给你布点作业!哭去吧!”
  她小时也没认全字,最讨厌的就是妈妈给她布置作业,这已经是她对学龄前的小孩最恶毒的诅咒了。小石榴恶狠狠地想,再不送这群小娃去接受知识的熏陶,她就要被小娃的吵闹熏得提前归西了。
  夏季虫害多,上午集上没买到药水,白络指挥她的俩大徒弟爬苦楝子树摘苦果。成熟的苦果表皮呈橘黄色,一大串地挂在树上,有着迷惑人的果实色泽。实则果实含毒,并不能食用。这颗老树得有两层楼高,彭媛身手好些,架了梯子爬到树杈上,她在上面折,下面的人在地上捡,很快便满了箩筐。摘来的果子用水泡后搓出果核,纱布拧出汁水,倒进喷壶里加水稀释即可。天然的农药有着很好的驱虫效用,将其喷洒在农作物表面便能形成一道天然的保护屏。
  给菜地打完药水时辰便不早了,叫小石榴看孩子,她逮了一只最乖的抱着荡秋千,剩下两个连影都见不着。
  “呵,可累死老娘了,老鹰捉小鸡似的,我这膝盖都是撵她俩摔的,现在躲那墙根看呢,”她手一挥指那前面一间屋的墙根,两个小脑瓜子灰头土脸,缩着不敢见人。“知道犯事了,鬼精着。”
  白络已经习惯了,她气性没小石榴大,“没事,晾一会自个就回家了。”
  说完带着唯一还算干净的妹宝,她们小六口欢欢喜喜地进门了。前脚刚走,那俩小家伙提溜着扭扭车,骨碌碌跟在后面,还没摸到院门,被里面在门口候着的彭媛一左一右揪个正着。太阳还没下山,小石榴还在气呢,左一巴掌右一巴掌,一巴掌拍一身灰,阳光普照下煞是好笑。白络坐在厨房门口看的好不热闹,瞧两口子双人混打。
  “灰拍完了没?没拍完请继续哈。”
  她等着拍完灰给孩子领回去洗澡呢。
  洗香香再过个美美的生日,吹完蜡烛吃完蛋糕,白天挨的打就全忘了。问七崽许得什么愿,她给自己鼓掌庆生,手指头勾一块奶油往嘴里塞:
  “我要好多小人书!”
  小石榴哈哈一笑,“这愿望许得忒不值。等你上学了尽天看小人书,什么书上多少都有小人!”
  七崽不理她,要妈妈切蛋糕,她急需甜甜的蛋糕堵住自己的耳朵,不想听懂小阿姨的奚落。
  孩子们吃蛋糕,大人商量着要去把果园盘下。随着新时代已经来临,她们得发掘一些生财之道,攒点积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