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小胖心肝儿拔凉拔凉的:“殿下你能吃得下?刚刚仙尊说我是短命相……我哪里长的像短命相了?我哪里吃得下?”
魏西溏叹气:“诓你的,若是你天天不吃饭,不出三天你就饿死了,当然是短命相。”
相卿附和道:“还是殿下聪慧。”
高小胖泪流满面:“……”
高小胖是直着脖子把食物塞到肚子里的,不吃怕自己短命,吃他没胃口。仙尊太恐怖,他以后再不要蹭饭了。
相比较高小胖的悲惨,魏西溏显然要适应的多,一个是被捧为座上宾,一个是不被待见的,待遇上自然也是天差地别。
在离开那宅子之前,高小胖是完全的不敢离开魏西溏半步,就跟在她后头,生怕现在那大脚丫子一脚踩下来。虽说那是神仙的脚,可神仙的脚脱了鞋袜万一也是臭的怎么办?
魏西溏跟相卿在喝饭后茶,高小胖也有,不过他的茶杯小童放在小桌上,他要是想喝就只能去小桌上拿。
“殿下,相卿并非时时都能过了,若是午时殿下不愿走那么一长段路回府,便到此处用膳便是。自有人替殿下备好膳食。”相卿往她杯里添水,“殿下若是有事告知相卿,跟这里的小童说上一声,相卿便会知晓。”
高小胖在旁边听的直斜眼,好,他天天都不来才好,这样他就能跟着殿下来蹭饭了。
魏西溏看他一眼,也没说别的,只问:“仙尊可知西关之事?”
那人低着头,正往自己杯里添水,“这样大的事,自然知晓。只是这些乃国家政事,不过是宫里那些人的事,至于相卿,不过是界外之人,哪里管得了那么多?”
她低头喝水,嘀咕:“界外之人还打听那么多国家政事……”
相卿脸上带了笑,看她道:“殿下心有大计,相卿自然要时时关注。”
“听说你替宫里那位练了不少延年益寿的药。想来那位再多活些年头也不成问题。”魏西溏算算腾王的年纪,再算算荣承帝的年纪,按理正值壮年,只要不生什么大病,暂时也不用延年益寿,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难不成延年益寿也要从年轻开始?
相卿一笑,道:“殿下有所不知,那皇帝心大且急,妄想一日成仙,求长生不舍高位,这世上哪里就有这样如意的事?”
魏西溏睨他道:“人孩子一个接一个的生,说明仙尊那药管用了。”
相卿嗤笑道:“管用的不是皇帝,而是那些女人。”
高小胖的耳朵竖的老高,一边假装喝茶一边偷听,就听那仙尊道:“招摇山附近有种草,女子服了易孕,别说是皇帝,就算皇帝他老子有本事从棺材里爬出来……”
魏西溏纠正:“那是皇陵。”
相卿改口:“从皇陵里爬出来,也能让那些女子受孕。”
魏西溏无语了一会,才道:“那个,我还是个小孩子,仙尊这些话还是少对我这样的小孩子讲。”
相卿点头:“相卿自会注意。只是没想过俗间忌讳甚多,殿下听完才提醒。”
高小胖抱着空茶杯偷眼看那两人,反正他是一句话都不敢说的。
魏西溏刚跟人家提醒过这些,忍不住又问:“那老皇帝吃的那些要管什么?”
相卿应道:“管男女之事……”
魏西溏:“噗——”
相卿抬头看她,“殿下?”
她连连摆手:“无事,我就随便问问……”
“不过,物极必反,那皇帝若是仰仗药物不注意修养,只怕身体空的快。人不收他,天也会收。”相卿这边说话的时候,眼睛就看向了高小胖,高小胖是没想到仙尊和殿下竟然这样议论宫里的皇帝,还说的这样直白,吓的小腿直哆嗦,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他要不要现在撒腿就跑回家告诉他爹?还是继续在这听然后等着掉脑袋?
正这样想着的时候,忽听那仙尊又开口:“本尊突然响起招摇山顶巅差了尊胖佛陀。”说着他站起来,朝着高小胖走去,“本尊瞧着这小胖子底模甚好,若是能以他为模铸尊胖佛陀倒是不错。”
高小胖听的迷迷糊糊,是说他长的像胖佛陀啊?那他是不是有仙缘啊?
仙尊左瞧瞧右瞧瞧,又道:“铸金佛要先放血,喂仙水,然后开颅灌银,直到全身溢出银来才能停下,而后再塑金身,一层层金水泼下,直到又圆又大,待凉了之后继续……”
高小胖一屁股坐在地上,撒腿就往魏西溏身边跑,“仙尊,我知道我长的像胖佛陀挺高兴,可是我还要跟殿下一起玩,我都答应付大哥要保护殿下了,你若是把我做成胖佛陀,就没人保护殿下……殿下是女孩子,我们大家都要爱护她……殿下救命啊!我不想被做成胖佛陀,救命啊!”
魏西溏问:“你刚刚听到什么了?”
高小胖眼泪鼻涕挂在脸上,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脑袋摇的拨浪鼓一样:“我什么也没听到,什么都没听到……”
她看了高小胖一眼,便道:“不该听到的听到了,听到了还乱说的,本公子自然赞成仙尊做个胖佛陀玩儿。”
“什么都没听到!”高小胖嚎着说:“真的什么都没听到!我听到的秘密事就跟殿下说过,其他人都不听我说,我真的没说过……饶命啊!”
魏西溏慢悠悠的端水来喝,道:“那便无事了。”
高小胖从现在开始,正式成了蹲在魏西溏脚下的小狗,相卿多看他一眼,他就往魏西溏身上靠,其实他眼里,小殿下和仙尊一样恐惧,因为小殿下也拿刀子往他脖子上搁过,可是这会做选择题,他就不由自主选择往魏西溏身上靠。
高小胖腿软,蹲着不安起来,也怕再去喝水了,又让仙尊逮着了把他做成胖佛陀。
这顿饭是高小胖这辈子吃的最好吃的,也是吃的最恐惧的,吃完了差点被吓的吐出来。
上面两个人堂而皇之的说着宫里老皇帝怎么样怎么样,下面的小胖子就在打哆嗦,前一阵经了魏西溏一吓,好容易才换过来的劲如今又加重了,这日子没法过了,嘤嘤嘤。
回到国子监的高小胖头顶还是乌云罩顶,完全没缓过劲,夫子讲了一般就发现这小子眼冒金星完全不知在干什么,于是点了高湛的名字,结果高小胖站起来以后继续晕脑袋,冷不丁被夫子一戒尺到屁股顿时,顿时嗷嗷叫:“不要把我做成胖佛陀啊……”
于是哄堂大笑,魏西溏撑着头,这是被吓傻了。
高小胖被罚站,一直站到下学,等其他人都走了,魏西溏才走过去提醒:“你若是敢说漏了嘴,胖佛陀你是当定了。”
高小胖瞬间清醒,咬着小手哆嗦:“我没说漏嘴!”
魏西溏点头,“那便赶紧回家去吧。”
高小胖点头,比看到夫子还怕,一溜烟跑了。
回到腾王府以后,腾王已经回府,魏西溏一进门便被人引到腾王面前,“孩儿见过父王。”
腾王坐在书案后,脸色严肃的看着她,看她的目光带着各自情绪,魏西溏也不吱声,站直了身体,目光清明的回视,任由他看,半响,腾王站起来,没头没脑的说了句话:“即日起,父王手里有了些兵。”
魏西溏抬眸,腾王继续说:“护不了金州城,不过护个皇宫还是没甚问题。北兵营的如今归父王掌管。”
然后腾王问,“池儿可知这意味着什么?”
魏西溏看着他道:“意味着父王迈出了第一步。”
小心谨慎的第一步。付振海奉命前往西关,付振海的嫡子年纪尚幼,又没有战功,再有才能也服不了众,若想尽快用起来,随父出征是最快捷的途径,可付振海一走,金州城的世族大家的情况便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付振海是个掌了兵权的人,他离开金州只能带走一部分兵,而他原本任职的位置便空了出来,那样一块肥肉谁都想争,可谁都不服气便宜别人,荣承帝放心啊,若是他自己控在手里世族也不答应,迫不得已之下,倒是便宜了和各大家族都关系良好的腾王。
腾王和魏西溏都没说太清,腾王心里想法自然保守,可机会就像天意一样往他手里塞,连夜去宫里的时候他是想过肯定是出了大事,到了以后也知道是这么大的事,却完全没想其他,只道这样危机关头,荣承帝让他做什么他都愿意,毕竟这是国难,不论私心如何,他都定当义不容辞。
回到王府冷静一下,那脑子就不由自主的想到了她小闺女身上被仙尊加上的“龙相天成”四字,这是不是就是天意?这老天似乎就在一步步的推着人朝前,似乎所有人都身不由己的这样做了。
“池儿,”腾王开口:“父王这几日一直在想仙尊那八字吉言。”
魏西溏直接应道:“孩儿一直记着。”
腾王:“……”
魏西溏走过去,伸手拉住腾王的手,问:“父王觉得,若西关稳固天禹太平,父王手里的这些兵可还在?若是父王不愿放开这点兵,皇伯父会如何?”
小姑娘穿着她一直以来都习惯的少年装扮,一张清亮的小脸,仰着脸看人的时候,眼睛乌溜溜的黑,腾王看着这小姑娘,自然知道她的话是什么意思。抿了抿唇,被女儿拉着的手还有些发抖。
“父王,”她喊:“我曾听人暗地里传,说父王曾经也是个满腔抱负的王爷,只是为了皇伯父安心才故意放下,您为了成全皇伯父的天下,荒废您一生,父王可想过皇伯父会如何想您?”
腾王伸手,有点无奈的摸摸她的脸:“池儿,这话出去可不能乱说。”
“池儿不傻,”她说:“池儿只是为父王不值。您的成全只会让皇伯父愈发猜忌,否则您不至于为臣这么多年,还只落了个闲差,您越隐藏,皇伯父就会越担心,他会想父王是不是多年蛰伏,只为某个时刻突然起势?……”
“池儿,这些都是你想出来的……”腾王说的声音极小,“你皇伯父跟父王是亲兄弟,父王无心权位,你皇伯父也知这点……”
“既如此,父王为何跟金州城内百官无一过至交好友?就算跟个淮阳侯府,也是母妃的手帕交,父王心知肚明皇伯父如何想的,才要刻意保持距离,怕引起皇伯父的疑心。”魏西溏拉拉腾王的手,道:“可是父王,您牵扯不掉了!”
腾王瞪大眼睛看着眼前这个小人儿,他印象中,这个小家伙一直都是个只会调皮捣蛋的纨绔,以前就三天两头被人告到他这里,如今听了她这些话,腾王突然发现似乎一眨眼的功夫,她长大了,个子在他还没发现的时候,已经蹿到了他面前。
后来少了人投诉,她也安静下来,腾王一直觉得那是她懂事了,如今却突然发现,她不但长大了,还会和其他人家那些嫡子一样,想参与国事,看得懂局势变幻,把她眼里观点分析的头头是道,甚至精细到他和荣承帝之间的各自想法。
腾王的脑子依旧在那四个字上盘旋,他是该稳中求存还是该冒险一搏?腾王没有明确的答案,不过他可以肯定一点的是,眼前的这个孩子,正如宫里那位仙尊说的一样,她有野心,有企图,她和别人是不一样的。
☆、第053章 从的那个龙啊
手里牵着女孩儿柔柔软软的小手,掌心位置却因她最近练剑多了了厚厚的茧,腾王拿起她的手看了看,突然道:“女孩子家家,手上多了茧就不好看了。”
魏西溏直接道:“父王要孩儿临窗绣花吗?金州城内绣娘那般多,练的再好又有什么用?王府需要孩儿去绣花赚银子,还是孩儿绣的花够做一件外衫?孩儿练剑若是遇到险情能自保,绣花能管什么用?”
腾王爷本来是心疼的,为了调和太过严肃的气氛才说了这么一句,结果她说了一大,偏偏腾王还被辩驳的没法反驳一句,愣了半响,他忽一下笑了,拉着她退到椅子边坐下,伸手把小闺女抱到自己腿上,“父王说不过你,也没不叫你练剑的意思,你倒时振振有词堵的父王说不出话了。”
小姑娘斜眼看了他一眼,倒也没驳了他的面子蹦下来,嘴里道:“谁叫父王动不动就女孩子家家的?父王可别忘了,当初父王可是拿孩儿当男儿养的,孩儿都当自己是男孩儿,现在叫孩儿变成女孩子,哪里容易?”
腾王拍着她的,伸出手指轻轻抠她掌上的茧,“父王以前不注意,如今倒是知道你心里存了什么,看你现在什么都没有,父王就怕你是被宫里那妖道给骗了,哄了你有这心思,结果却打没把握的仗。”
魏西溏直接道:“孩儿可不是什么都没有。”她笑嘻嘻的看着腾王道:“孩儿不是有父王吗?”
腾王一窒,倒是有点不知道说什么。
一个乳臭味干一无所有的小姑娘,她能成什么事?跟荣承帝比,那就是鸡蛋碰石头。腾王当然想后半生活的安稳,可如今的局势变幻莫测,家里这小的还跳出了不可思议的想法。腾王在犹豫不假,他的选择无非就三个,一是向荣承帝高发,二是孤注一掷帮小闺女达成所愿,三是假装不知道,慢慢压下小丫头不切实际的想法。
毕竟这种事成功的几率非常小,她败了不打紧,还会连带腾王府一家老小人头落地,腾王前思后想,风险太大,比任何一个新帝登基以后的风险都大。
腾王想哄小姑娘说些她身边的事,这种事除了宫里那仙尊,还有谁会教她?想到那几个整天跟她在一起的玩伴,都是些孩子,能知道什么?与其说谋事,不如说都是些贪玩的孩子来的确切。
魏西溏在没十足把握的时候,自然不会信口开河扯上别人,万一腾王想不开真的去跟荣承帝说,不知得死多少人,不过腾王不是没脑子的,倒是不至于做这种事,只是以防万一还是要的。
腾王就觉得家里的几个小丫头都不省心,老大是那么个状况,老二的亲事正在挑,偏老二谁都看不中,老三更是头疼,整天就想跟池儿学,这得了啊?最让腾王头疼的其实还是腾王妃,她愁的事显然和腾王相近,当初是指望拉拢太子护腾王府下半辈子安宁,结果押错了宝,太子没了,本来想着那肯定是二皇子,结果二皇子这个倒霉催的因为欺负池儿又害死了仙鱼,直接被废了到旮旯里了。
荣承帝子嗣多是多,可大多没活到成年,但凡聪明有脑子的,大多死于宫斗,有的是死于非命,有的是被人暗杀,还有就是自杀,反正大多死在十四、五岁左右,根本没机会活那么久。
如今再看天禹皇宫,那些小皇子小公主大多九岁、十岁左右的年纪,就没有一眼看过去就能担起大任的。
腾王的脑仁都想的疼了,也没想出个所以然了,如果宫里再没有合适的皇子立为储君,腾王的处境便会微妙起来。他比荣承帝小了将近十岁,身强体壮无病无灾,这意味着什么恐怕世人皆知。
荣承帝不敢给他军权,可如今危机时候,不给却是不行的。
腾王知道这些,魏西溏更加知道。
父女俩人各怀心事,说了半天,双方皆是试探,腾王不知道小闺女底细,可魏西溏却从腾王的试探里知道,暂时怕是指望不上腾王了。
登基之路,少了腾王便是不行,若是用腾王名义,哪怕谋反也会更名正言顺一些,他是皇室嫡出,幼时也是聪慧异常,只要稍加渲染,便能引出大批追随者。
魏西溏回屋,枣香正在拨弄香炉,见她进门急忙迎了过去,“殿下,您可回来了,奴婢还着急您去哪儿了呢。”
魏西溏摆摆手,洗漱一番便休息了。
宫里这两日有大动静,听说皇后娘娘不知怎的拿到了七皇子生母柳才人的错,把柳才人的脸都打肿了,七皇子出来求情,结果从夜里跪到天亮,偏荣承帝这晚上翻了牌子,压根不知道,直到早上上朝的时候,七皇子已经晕了过去,被人抬到殿里去,皇后愣是把这事给瞒住了。
柳才人和七皇子本来在宫里就没人注意,因为二皇子的事被吓的也缩了脑袋,荣承帝这些日子坠入温柔乡,哪里还能想起那么个皇子。
皇宫宫里养了个怀孕的宫女,这宫女生的实在貌美,听说是后进宫的,皇后特地让人物色的人选,等于是打包送到荣承帝的龙床的,就被宠幸了一次,结果就怀了龙嗣。
皇后倒是对着特别好,有知情的都说皇后这是明显打着要把这宫女肚里孩子接过来养的意思,毕竟一个宫女身份实在低微,孩子生下来也就是个没人疼没人爱的皇子,一旦皇后接了过去,那就意味着孩子的以后便会大不一样。
午时去了相卿说的那个院子用膳,高小胖胆战心惊的跟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