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霍一走,卧室里就很安静了,孟娴坐在床边,旁边落地窗里映照出她那张隐隐苍白的脸。
身后传来开门的声音,孟娴还以为是白霍去而复返,一转头,竟是几天不见的小琪。
“太太,”小琪慌里慌张地,脚步放得很轻,边朝她走边还回头看,仿佛生怕谁会突然进来似的。
“你怎么来了?”孟娴轻声问。
“先生吩咐了不让任何人进来主卧,我……我放心不下太太你……”结束了小长假回来上班,小南楼已然变了天,往日恩爱不疑的夫妻两个古怪异常,小琪在其他佣人的闲言碎语中一点点知道了那些骇人听闻的真相。
虽然以前就隐隐约约察觉不对,可她还总以为先生只是管太太管的宽了些,也是感情太深厚所致,再不然,说他一直以来高高在上惯了习惯控制身边的人,也说得过去。可如今,他把一个活生生的人锁在房间里,限制她的一切自由,切断她与外界的一切联系,还不许除他以外的任何人见——小琪的目光落在孟娴脚踝上的链子,还有她脖子锁骨处若隐若现的暧昧淤痕,简直触目惊心。
她眼睫微微发颤,脸上也都是畏怯和惊吓,声音破碎开来:“先生、他怎么能这么对您,我……我去告诉白英小姐……”小琪眼里氤氲出泪花,要掉不掉的,一脸心疼地看着孟娴。
听见她说白英,孟娴苦笑一下,拉住小琪的手腕:
“别去了,白英她在国外,你怎么找她。再说,他们才是一家人,你跟她说了也没用的。”
她不是自不量力的人,也从来就没奢望过白英,可怜小琪不明就里,还以为白英真的能为她豁出去和亲哥哥抗衡。
小琪眼泪哗的就落下来,“那怎么办啊,太太,要不我报警吧?”
“……没用的。”孟娴说着,垂下了眼睫——白霍有无数个办法可以证明他没有拘禁她,只是夫妻感情不和;他也没有打她,还拿的出他们夫妻一直以来感情都很好的证据;说不定还要倒打一耙,说她因为车祸精神出了问题之类。再加上一个离婚冷静期,他想搞死她,简直比捏死一只蚂蚁还轻松。
她看向泫然欲泣的小琪,抬手擦了擦她的眼泪,安慰道:“别人都不敢进来,只有你敢,我已经很欣慰了,至少在这个家,我还不是完全孤立无援的。”
小琪吸吸鼻子,自己把眼泪擦干净了,表情也坚毅起来:“太太,我知道你一定不会坐以待毙的,有没有什么,是我能帮您的?”
看到孟娴脸上微微讶异的表情,小琪嗓音微弱、但又坚定:“当初,要不是太太你记挂着我让秋姨去找我,我早死在那个禽兽手里了。我人微言轻,一直没有机会报答,现在您有了难处,我就是拼了命,我也要帮您。”
孟娴眼里极快地划过什么,但她最终只是笑了笑,拉过小琪的手:“为今之计,也只有最后这条路了。”
“我想你能替我办两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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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远地,在楼梯上白霍就听到下面在吵闹。
“……程少爷,我们白英小姐她不在这儿啊,她真的不在,先生吩咐了不让任何人上去打扰,你就别为难我们下面的人了……”
白霍就矗立在楼梯上,冷眼看程锴在下面闹——程宗柏念他程锴是长孙,又不得父母疼爱,从小就对他多有娇纵,直到今天,把他惯成如今这样无法无天、不知天高地厚的样子。
在别人家,竟然还敢高声叫嚣——“那我要见白霍,我知道他在家,让他出来,我看今天谁敢拦我……”
“吵什么。”白霍声音浑厚低沉,下面那正闹成一团的几个人瞬间安静下来,抬头看向他。
秋姨急步走到楼梯口,“先生,程小少爷说要找白英小姐,守门的以为他们约好了就把人放进来了。我跟他说白英小姐不在,他还非得要上楼去找您,我们几个实在是拦不住啊……”
白霍眼神如刀,扫过程锴,仿佛早已看穿了他——找白英?找他?只怕都是借口吧。
“秋姨,你先带其他人回避吧,我有话要跟程锴说。”
秋姨连忙低头称是,带着其他几个人离开了,偌大的客厅安静下来,只剩下抬头横眉冷对的程锴,以及居高临下俯视他的白霍。
“你刚才不是吵着要见我,有事快说。”白霍沉着一张脸,话音落下,就看见程锴下意识地看了一眼二楼的方向。
“家里就你一个人吗?”开口第一句,程锴问的莫名其妙。
他还在装。可惜耐不住性子,意图也太明显。
白霍眼里掠过一丝戾气,“你是不是想问,孟娴去哪儿了?”
被他这么意有所指地反问,程锴脸色不变,来之前,他已经猜到白霍很可能是发现什么了,而他刚才不善的态度也说明了一切。有了心理准备,此刻被白霍拐着弯的拆穿,他脸上一丝惊讶也无。
“既然你都知道,还问我干什么。”程锴敛气屏息,“我要见她,确认她的人身安全。”
好像听到了年度最好笑的笑话,白霍眼神微厉:“你要见她?还确认她的安全,那我倒想问问,你以什么身份说的这话;”
他语气里带着轻视:“凭你也配?”
程锴眉头紧锁,“就算我只是她一个普通朋友,哪条法律规定我就不能见她了?你那么害怕外人见她,你对她做什么了?”
白霍死死盯着程锴,面对他沉不住气的质问,他表情毫无波澜,“她生病了,需要在家静养。我能对她做什么,我和孟娴夫妻感情深厚,整个江州人尽皆知。”
程锴心下一凛——白霍的意思,就是绝不让孟娴见人了,他对他抱有这么大敌意,显然是什么都知道了。可他还这么气定神闲,一副能把孟娴吃的死死的样子。综上种种,程锴只想得到一种可能。
白霍把孟娴软禁了,或许还用了什么法子使她服软乖顺,凭他的财富和手段,做到这一切实在轻而易举。他最后一句话,摆明他有足够的底气,不怕程锴张扬出去,因为任何人都不会相信他白霍会苛待自己心爱的女人。
程锴瞬间愤懑:“她可是你妻子啊,你怎么能这么对她?”
白霍注视程锴,眼神几乎称得上仇视:“你勾引她的时候,你有想过她是我的妻子?她会落到现在这样的境地,还不都是你害的。”
“我没有去程家兴师问罪,是给白程两家保留最后的体面,你倒好,还敢厚着脸皮找上门来?”
白霍顿一顿,再开口,语气里已经带了杀意:“你应该庆幸你回国了,如果是在你待了多年的国外,你敢染指孟娴,我早一枪杀了你。”
程锴瞳孔一缩,整个人瞬间凶狠起来:“你敢?!”
白霍冷冷睥睨他:“你以为我不敢吗?”
“你未免有些太看不清局势了吧?说到底,你也不过是一个没有实权的废物,连你小叔程端都不敢跟我公然叫板,你算什么东西?”
“你有什么能拿来跟我抗衡的?你有的我都有,你没有的,我也有。难不成你想跪在程老爷子面前,求他帮你夺他人妻子吗?”
“看在白英的面子上,我给你自己滚出去的机会,否则,别怪我不留情面。要是被别人撵出来,只怕要把你程家的脸面都丢尽了。”
被他这样轻描淡写的羞辱,程锴往日的倨傲不再,垂在身体两侧的手紧握成拳,脸色也变得难看无比。可白霍说的又是实话,令他实在无从反驳。
“好啊,有种你就杀了我,”程锴咬着牙吐出这几个字,“不过我告诉你,今天就算是死,死之前我也要见到她。”
他并不是惜命之人,自然也不会怕白霍这些威胁,他知道对方很有可能真的杀他,但他义无反顾、也别无选择。是他找上孟娴的,是他的错,有什么就冲着他来。
程锴一步步走过去,气势汹汹,正厅的门却忽然被推开,还未见人,先闻其声:
“小锴,你在这儿胡闹什么?!”
来人正是程端,身后还跟着秋姨等人——连她们这些人都知道,天底下能治的住程家这混世魔王的,除了程老爷子,也就程端少爷了。是以在程锴闯进来时,秋竹便着急忙慌地派人去联系了程端。
程端步步走来,面色凝重:他心里已经对眼前境况明白个七七八八,根本来不及惊诧,要紧的是赶紧带走程锴,不能由着他把这种事情闹得更大更难堪。
程锴冷眼看他小叔靠近,就这还想上楼,白霍那么个阎王一样的人站在面前也不生畏,可惜没走几步,就被程端一把抓住胳膊。
他抓得十分用力,压低了声音警告程锴:“你疯了是不是,跑来白家闹什么?如今你爷爷还在病床上躺着,你难道想气死他?!!”
程锴脚步一滞,握紧的双拳微微颤抖,但终究没再往前。
程端回头吩咐他带来的人,“来人,小锴喝了酒醉糊涂了,把人给我带回去,不许他再发酒疯。”
根本没有程锴置喙的余地,程端从家里带来的安保人员已经一左一右过来准备架他了,但又被他硬生生躲开。
“用不着,我自己会走。”
言罢,他抬头看白霍一眼,眼中狠厉自不必多说。白霍却神色淡淡,眼睁睁看着程锴扬长而去。
程端倒是会做人,派他带来的人跟上程锴,又走到白霍跟前,脸上带着些歉意:“对不住,小锴他年轻气盛,什么也不懂。这次回去,我一定替我大哥严加管教他,绝不会再叫他跑来小南楼胡闹。”
绝口不提程锴所犯的错何其离经叛道,只避重就轻地替程锴圆场面——他程端想要体面,他给就是。
“他胡闹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还不至于跟一个小孩儿计较。只不过,你平时有空,还是多照看一下你这侄子吧,省得他下次再闯下大祸。”
白霍这话隐含深意,程端是聪明人又怎么会听不懂。话音落下,他也不等程端回话,便自顾自转身回卧室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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